对此刻的小陈来说，就是如此。
他从前是很怕死的，可当你知道自己恐怕真的死定了的时候，你会反抗，当反抗没用，你再反抗，再没用……
最后还认识到，越反抗死的越快的时候，也就不反抗了。
“啊……”小陈正猫在船上发呆，突然腰间一阵巨力袭来，他被踹的在船舱里翻滚。
小陈痛苦的弯着腰，目光看向那一脸凶恶，不知道哪国人的高大汉子。
“该死的黄皮猴子……”那人用英文骂道。
小陈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挨打，因为自己是黄皮肤的华人。
他没有反驳，但却看向了在男子身后同样蹲在地上的一名长官。
嗯，对云易一行人，他都称呼为长官。
这名长官一动不动，小陈委屈的挤出几滴眼泪，慢慢蜷缩到角落，不敢还嘴。
然而，就在那男子转身虎视整个船舱的时候，突然他就飞了起来。
随即小陈抬起头，便发现刚才那没动的长官趁着男子转身的一瞬间，陡然起身，一脚将其踹飞撞倒一片人。
然后，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冲过去，拧起他的头发，就死命的朝着船板上砸着。
没几下，便已血肉模糊！
船舱这才反应过来，很快那男子一伙暴起：“嘿，你想死吗？”
“杀了这杂种！”
……
小陈知道，这船里的人，有很多成群结队的，又犯罪团伙，也有单纯的偷渡客。
而显然这男子的队伍便是犯罪潜逃的。
一看就不是善茬，不过小陈并不担忧，他亲眼见过这群长官们杀人如麻的场面。
而且云易依然蹲在一边动也没动……
一对十几，这名长官抄起一根摆放在一边的铁锨，照人就砸。
狭小的空间内，他一人威慑全场，凶狠至极。
所有不相关的人，都不住惊恐后退，人叠人的让出空间，深怕牵连到自己。
只是瞬间的功夫，惨叫声让人心惊。
“砰！砰！”连续两声枪响，终于一切安静下来。
“该死的狗杂种，都给老子安分点，否则老子把你们全仍海里喂鱼！”船舱里一个端着半自动步枪，光着上半身的男子凶狠朝着里面骂道。
目光尤其盯着那名长官，枪口也对准了他，也就在这时，小陈见到云易等十多人全部站起了身，目露凶光的盯着门口拿枪的男子，云易开口道：“有本事你就开枪，看谁喂鲨鱼！”
“嘿，干什么！”外面又传来一声爆喝！
男子最终怒道：“都老实点！”
船舱里安静下来，云易几人又蹲下了，而那名先前动手的长官，握着手里的铁锨，又是对着第一个击打小陈的男子，狠狠猛砸。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起哄。
没有伤及人命，但现场也是血肉模糊。
小陈默不作声的和人群蹲在一起，而那名长官也没有看他一眼，这简单的一幕，让小陈知道，这世界，真的有太多地方，没有王法。
争老大。
对，就仅仅是争老大，就差点杀了一票人。
若不是这些人都是蛇头的钱，恐怕绝对要出人命。
小陈低下了头，他连云易也不看了，这日子，他只期待快点到头。
经过这一次后，那名长官成了老大，不管是吃喝拉撒，都是他优先，而或许是因为云易刚才的凶狠，让蛇头也明白这船上有真正的狠人，不是善茬，倒没让小陈见识到他们的虐待。
小陈一路没有吭声，他听着身边人的对话。
知道，这是前往南洋的船。
是的，他们又回到了亚洲，可他却更加明白，到了亚洲，也没有将他放下，这是注定要跟着云总走了。
难过的一夜，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们终于被粗暴的赶下了船。
小陈知道，自己现在是黑户了。
那群穿着简单迷彩服，带着帽子的长官，似乎一路上都跟他保持距离。
他也明白了，不要靠近，所以他看了一眼长官们前去的方向，他也在后面跟着。
走的快慢不要紧，他知道，不会走丢的。
不多久，也不知道这群人上哪弄了车，又不多久，有一辆车开来，车上装着的是武器。
小陈眼熟，那似乎就是那群蛇头手上的家伙，当然，他不能确定。
此刻他坐在车厢里，并不知道要去向哪儿。
但他隐约已经知道，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因为车里的人神情已经越来越凝练。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废物，所以也不敢出声询问。
终于在天亮前的时分，车子停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前面似乎有密林。
没有人管小陈，这些身着简单迷彩，脸上连油彩都没涂的男子下了车。
“就待在这里，不准离开！”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心中一凛，仿佛冥冥中有感，云总这一次声音格外低沉。
一群男子，纵横交错，站在密林前，半响都没有动静。
最后，他从车窗里隐约看到，那最前方，嗯，应该是云易举起了手，随即朝着密林一挥。
人影闪动，已只见他一人站立在当场。
他的脚步似沉重到无以复加，缓缓踏前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望向车里的小陈。
小陈感觉到他看到了自己，却无法看到他的神情。
然而，却见他突然向着自己走来，小陈有预感，他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然后，便见到他绕到后备箱，有一些声响传出，随即云易再次来到车门前，拉开车门，将一个布袋扔给他：“这是你的东西，还有地图，如果我最终没能回来，会有人来告诉你离开这里。不要问他任何问题，按照地图去驻地大使馆，或者独自回去也行。如果没人过来，你便不能离开！”
小陈愣愣的接过包裹，抬起头看着云易，他心中开始狂跳：“长官……”
云易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再出声，毅然转身，身形如电，冲入了密林之中。
小陈呆愣了半响之后，一个人坐在车内，自从跟着云易之后，心中第一次有了沉重的伤感。
他又不傻，自己之所以被带着，是因为需要保密，而现在，自己可以离开？
他茫然的望向密林，不得不说，在小陈的心里，这些年，云易始终是他的一个依靠。
他未必多么忠诚，但只要你能够作为他的依靠，他就能对你忠诚。
而他长这么大，云易是唯一没有让他失望过一次的人。
他并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这一刻，他仿佛看懂了，这群人是在面临天大的危险，却毅然去赴死！
包括云易！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默默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其中什么都有，他拿出了手机，竟然还有电。
他心中一跳，几乎下意识的翻到了穆琳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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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易独自奔跑在密林中，他时而东，时而西，没有定数。
他面色无喜无悲，只有极致的漠然，仿佛根本不知道目标，却要拼命追逐。
他越来越快。
丛林里，不时有声音惊起，平常人恐怕无法分辨，但云易却能清晰辨别，那是带着消音器的枪声。
他手中没有枪，也并没有子弹来袭。
他只是拼命奔跑，当他到达了巅峰，他的前方不知何时，竟也出现了一道人影，一样不停的在狂奔。
没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双方亡命追逐。
终于在黎明最黑暗那一刻到来之前，前方的男子，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定下了脚步。
他转过了身，浑身上下并不显怯意，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诉说着他刚才的疲惫。
云易的身形也缓缓停下！
二十米！
二十米犹如鸿沟，横跨在双方面前。
风声不知何时开始呼啸。
双方默默盯着对方，最终云易开口：“你跑的掉吗？”
他的声音是极致的漠然，沙哑到让人心中发慌。
“你杀得了我吗？”那始终带着帽子，看不清面庞的人声音却仿佛冷漠的深渊。
都是中文。
两人又沉默下来。
云易年轻几岁，他追得上。
毒狼亲手带出了他，绝对恐怖！
云易微微闭了闭眼睛，他脑海中似天旋地转，他因白狼的自责而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他要杀教官，那么他来到这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但他还是睁开了眼：“你到底还是不是你？”
对面的人似在黑暗中抬起了头，盯着他：“我不后悔！”
不后悔！
云易笑了，他本是云易，却在这么多年里，硬是被逼着成了英雄白狼。
而真正的英雄，教官，却成了杀人如魔，彻底没有信仰的恶棍！
他不后悔丢了他的英雄气，他不后悔成了国家培养的威胁。
我呢？
这何其讽刺。
“你不后悔？哈哈，老子后悔！”云易骤然一声爆喝，身形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他后悔，后悔这五年来一直在追，却从未追上。
他后悔，自己内心承受的折磨，这么不堪！
教官冷冷瞪着冲来的快若闪电的人影，也是一声爆吼：“后悔？老子绝不后悔，当兵，老子下辈子绝不再当这狗娘养的兵！”
他迎了上去，两个曾经的英雄，走上了决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