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国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平静,这倒是出乎了木杉的预料。
他抬起头,望着烟雾遮掩下的穆文国,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从语气中,他听不出半点对于股权仍在云易名下的遗憾。
而且话语中的意思明显,不想再让穆琳继续插手辉煌。
他心中一时间根本无法判断穆文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还注意到天易也是穆林在管着,不知道辉煌是不是也属于天易旗下,木先生对天易那边是否有了解?”穆文国又接着问道。
木杉更迷糊了,完全搞不懂穆文国的意图。
又不好问。
不过从穆文国的话中,可以看出穆文国对这些事了解的并非太过透彻。
“辉煌和天易是两家企业,并不同属!”木杉摇头,微微沉吟,又继续道:“据我所知,天易是投资财团性质,云总独创,但后来,在发展的过程中,股权分配相对复杂,当然至今为止,依然是云总依然绝对控股,穆琳……”
木杉看向穆文国:“穆琳在天易也只有极小部分股权!其余均在云总名下!”
木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的如此透彻,或许在他内心里,从来都只认同云易和穆琳两人。
云易不在了,他心里还是向着穆琳的。
穆文国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深知这两家事业都不简单,木杉是怎样的人,他也不清楚,自然没法推心置腹,免得徒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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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木杉并没有能和穆琳说起正事。
仅仅只是见了一面!
他只是点明了一句“陈仙桥一直没有消息!”
但穆琳却并没有反应,甚至连眸光都没有波动,他也无可奈何。
当告辞离去的时候,木杉心里纷乱一片。
云总去了!
而他留下来的一切,恐怕要乱了。
木杉心里很压抑,若有能力,他绝对会去帮助穆琳,不让云总在天国挂心,但奈何,他没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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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文国坐在沙发上,久久沉思!
当刘青来到他身边继续哭泣的时候,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沉沉一叹,目光在妻子身上一转,沉吟半响,突然开口道:“刘青,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刘青泪眼迷糊,没有出声。
穆文国深吸了口气,继续开口道:“事已经出了,时日也不短了,有些事咱们必须处理了!”
穆文国的表情沉重,刘青终于擦干泪滴:“什么事!”
“这段时间我了解了一下,穆琳身上还有着云易留下的巨资企业,今天这位木总过来,我特意问了问,这些企业依然在云易名下!”穆文国眉头紧邹。
刘青闻言微征,她从没有想过这些事。
看向穆文国:“你想说什么?”
穆文国又点燃一支烟:“刘青,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有些事咱们不多想,但不能保证别人也不多想,今天那位木总,我就随意问了两句,我便察觉到他想到了云易的遗产上面去。”
说到这里,刘青自然完全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却是脸色突然一红:“什么意思?”
穆文国沉声道:“这两天我已经想了很多,不管这些企业有多大,咱们也不缺衣少食,明天,我打算到云家去把这件事说清楚。”
“怎么说清楚?”刘青一抹愤怒在心头流转,闷声道。
“咱们啥都不要!”穆文国深深吸了口烟。
刘青看着他,眼泪再次滑下:“我女儿嫁到他云家,是过的怎样的日子?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我们还要去自证清白?”
说到这儿,她陡然站起来:“穆文国,你好狠的心,你把我们女儿当什么,他云家妾侍吗?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你去作践女儿。我不管他皇亲国戚也好,还是高门大府也罢!我们一家清清白白养大的女儿,凭什么让人家卑贱。我女儿落到这个地步,还当不得他云家媳不成。这钱我不眼红,我养得起我女儿,但我女儿是他云家明媒正娶,没享一天福,落得伤痕累累,这最后的尊严都得不到?让人家扫地出门?”
“我告诉你穆文国,云易留下的是债,穆琳还!留下的是财,穆琳取!该我们拿的,我们一分不让。她无权拿的,我们一分不取!你如果敢主动送上门去折辱女儿,我,我,我就不活了!”
刘青泪眼模糊,指着穆文国愤怒到了极致!
女儿如今的样子,她恨云家,恨云易,恨到了极致!
她后悔当初将穆琳推入了火坑。
这些年,穆琳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她这当娘的怎会没有半点体会?
然而,穆文国却是脸色铁青:“我要不去,那不止是作践女儿,连咱们俩也要被戳脊梁骨!”
穆琳身上的那些头衔。
天易财团董事长!
辉煌集团董事长!
兰若香港最大投资人!
这哪一个都骇人不已,穆文国深知,这些企业,已经不止代表的是钱。
云易已经没了,现在这些头衔,已不再是当初云易还在的时候,没人能够质疑。
如今,穆琳成了寡居,历古以来,家产分配就从来都不是小事。
而这些企业,即便云家高门大户,也绝不可能如此慷慨!
多少恩怨,就从此而起。
穆文国从来不是软汉,他作为穆琳的父亲,他恰恰是在为穆琳争气。
闹将起来,哪里还有名声?
所以他要亲上云家,将态度摆出来,穆琳身上的一切都交出来,绝不容人说他穆家要占家财。
“咱们家的情况咱们自己清楚,这些企业都是云家做起来的,咱们家不是没吃没喝,也不是养不起孩子,早点说清楚,让大家分分明明的,不能让孩子被拿话柄!”穆文国沉声道。
“咱们争什么了?这些年琳琳怎样熬过来的,咱们有说过一句吗?他们要钱是吗?让他们来,我就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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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还早!
旭日初升!
穆文国终究还是来了,尽管刘青在家里哭闹,但他还是来了。
浑身的沉重,令他再次苍老了几分。
然而,云家的情形,也真好不了多少。
同样的悲寂,同样的压抑。
纵使旭日东升,却也难见生气,走在地上的脚步,似乎都在敲打心灵的悲伤。
少见人迹。
云兰若和云林接待了他。
孟语琴比穆琳还不堪重负,已下不了床,纵然是早上来的,她却还打着吊瓶,在昏睡当中,并未能和穆文国说上话。
云兰若不见了曾经的活泼,她眼角随时挂着泪痕,整个人瘦了许多,有风吹来,都似乎快支撑不住。
云林自不用说,表面看起来还镇定自若,那一头白发,却已深刻说明他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穆文国看着这一切,心底为女儿的那一丝不平,彻底断去,有的只是更加紧皱的眉峰!
谁家不伤啊?
书房!
穆文国和云林没有坐在客厅。
烟雾缭绕间,穆文国的声音低沉:“嫂子的情况好转了些么?”
云林握着烟的手,似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他苦涩一笑:“已经好了许多,这段时间对不住了,我实在是走不开,琳琳那儿……”
穆文国摇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沉吟半响,他终于还是问道:“不能这么说,琳琳不对,本该侍奉你们身前……”
云林沉沉一叹:“她是好孩子!”
多说无益,已到了如此局面,婆媳俩深受重击,谁能怪谁?
“有没有什么消息?”穆文国看向云林开口问道。
云林的手剧烈一抖,垂着头,看着手里的香烟,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视频里,最后黑了。
虽有爆炸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云易已报国!
但身为至亲,却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他们理智上也和大家一样,但情感上,却依然在坚持。
两位母亲,自然已悲伤无力。
但两位父亲,却仍然强撑着等待奇迹。
可二十日已过,除未确认外,他们的心,也在一****的彻底沉淀。
穆文国,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却没有点燃,他的神情黯然,却又纠结,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但却很难说出口。
“叮……”火机冒出火苗。
烟雾迷蒙了他的面容,他深吸了口香烟,最终还是开口了:“云易……总会有消息的……”
他的语气深沉正经。
云林抬起了头,看向亲家。
他已经感觉到穆文国今日过来,和寻常不一样。
他的神情越发黯然,身为双方父母,到了这种时候,其实都明白,不管如何伤心,日子已经过去这么久,后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果然,穆文国还是沉闷的开口了:“作为穆琳的父亲,有些事,到了今天,我也必须要和你交代一下!”
云林深深吸了口气,最终点点头:“你说!”
穆文国沉声道:“我和穆琳妈妈见识并不多,两个孩子结婚之后的情况,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想着孩子大了,他们过自己的日子,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老哥你在把关,我们也放心。”
云林沉默的听着他的话,其实在结婚前,他自然就知道穆家的为人。
“说来,这些年来,看到女儿的消息也大都是在报纸上,什么天易财团董事长,辉煌集团董事长之类的头衔,我和她妈妈有时看着都是一头雾水!”穆文国继续说道。
“打电话给她问这些事吧,她也没有细说,我们心里其实有些不安的,我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这些企业的影响力大的狠,她一个年轻人,怎么管理的好?”穆文国终于还是揭开了话题。
云林的神情却更深沉了。
他明白了穆文国的意思,终于还是开口了:“文国,你放心,事业是孩子们自己做出来的,不管能不能做好,云易不在的时候,都应该让穆琳去做。”
说到这儿,他沉声表态:“这是我们家一致的意见。”
这并不虚假,到了今天,他还有什么指望?
又还有什么心气,去想这些。
就剩下女儿了。
而女儿也不缺这些。
穆文国却深深吸了口烟,吐出烟雾,面色凄然:“老哥,无论如何,事情终究还是得论理来办的,我和穆琳妈妈都并非计较之人,但奈何,穆琳嫁入云家这么久……最终也没能留下一儿半女,这……”
即便是穆文国,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终究也是说不下去。
云林嘴唇蠕动两下,眼角也是泪光频现。
最终却是长叹一声!
他想的更多了。
儿子没了!
穆琳还在。
而且穆琳还年轻,他又能怎么开口将穆琳拴在云家?
“老穆,这事无需费心,不管怎样,穆琳是嫁到我云家来的,就算我儿子……她也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