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看着师父躲躲闪闪的样子险些没有笑出来,原本他在见到师父之前还自行脑补了一幅地下党接头的画面,如今已经被师父的光辉形象全毁了。
这哪里是地下党接头,完全就是准备搞阴谋活动的潜藏特务呀。
见到师父目光扫过来,唐豆急忙收回目光,转向手中的鼻烟壶,仅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仔细一看手中的鼻烟壶,唐豆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手感倒还真像是一个老物件。
“兄弟,给个亮子。”唐豆开口说道。
那个卖货的年轻人急忙拉开衣襟遮在两人外面,按亮了手中的手电筒。
唐豆仔细看了几眼,心中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断定这个鼻烟壶确实是从清代传下来的了,鼻烟壶上的雕瓷笔风也神似王炳荣的笔风,看来还真是一件有点说道的老物件。
唐豆一边看着鼻烟壶,一边盯着灯影暗处已经凑到一起的师父和那个老头,一边随口问价:“兄弟,这个壶你要多少?”
那个年轻人眼睛转了半天,冲着唐豆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唐豆嘴角一勾,笑道:“两块钱?”
年轻人给了唐豆一个大白眼,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到唐豆一军挎大团结的份上估计早就已经准备轰人了。
“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二百块钱你拿走玩去。”
唐豆一笑把鼻烟壶递还给年轻人:“玩不起,你自己留着玩吧。”
“别呀兄弟,有来有往才是生意。”那年轻人看唐豆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急眼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本来就是鬼市交易的特色,不过这年轻人刚才看到唐豆满满一挎包大团结,这漫天要价要的也狠了点,平时的时候他这个壶开价也就是二十块钱,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只肥羊,所以脱口就要出二百这个价来。
“八块钱,想卖我就拿着。”唐豆信口开河的说道,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师父跟那个老头已经开始点钱了,只是师父一提包的零散钞票惹得那老头好大的抱怨,也幸好师父还把那些零钱都规整了一下,一沓沓的还算是整齐,不然的话那老头真有可能跟师父一拍两散。
年轻人一听唐豆还价八块钱,心知是遇到了行家,马上来了个高台跳水,价格直接从二百块钱掉到了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兄弟,这个壶是我花十五块钱收上来的,怎么也得赚两天的嚼巴吧。”
唐豆丝毫不为年轻人云山雾罩所打动,开口说道:“十块钱,一口价。”
那头,师父和老头终于完成了交易,唐豆见师父把那个漆盒塞进自己怀里,知道肉戏马上就要来了,抬脚就要离开年轻人靠近师父。
年轻人急眼了,一把拉住了唐豆,急赤白脸的说道:“别走呀兄弟,十五块钱,我白忙活了成不成,再降一毛钱我是你孙子。”
唐豆扑哧笑了出来,这哥们这生意做的,够牛。
唐豆接过鼻烟壶看也没看直接塞进军挎里,顺手掏出两张大团结交给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啪啪弹了一下手中的大团结贴身放好,从裤袋里掏出来一把零零碎碎的钞票给唐豆找零,嘴里还说着这一回亏大发了这一类的找补话。
就在这时,弄堂两头突然亮起了无数的手电筒,随着叫喊声,弄堂里登时就炸窝了,甭管买的卖的就跟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奔跑了起来。
正给唐豆点钱的那个年轻人动作比兔子还快,他直接把正在点的零钞塞回口袋,直接回身腾身而起扒住了身后的墙头,嗖的一下翻了过去,随后墙头那头就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看来这个年轻人是老油条了,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唐豆此刻哪里还会去想被年轻人黑了五块钱,他一个箭步就奔着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师父冲了过去。
唐豆的初衷是跟在师父屁股后面,等到他摔一跤的时候把那个壶盖捡回来,然后启动传送戒指溜之大吉。
可是如今他见到年轻的师父已经完全是蒙了,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只会跟着人们奔跑的方向随大流,若是按照师父这种跑法,还真不敢想象当年他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
唐豆急得额头冒汗,猛地窜上前一把抓住了师父的胳膊。
年轻周老吓得惊叫一声:“别抓我别抓我,我啥都没干,我是过路的。”
我去,您这怀里揣着匣子,脸上戴着大口罩,傻瓜也不相信您是过路的呀。
唐豆猛地一扯年轻周老,伸手一指刚才那个年轻人跳出去的墙头,急声说道:“师父,从那儿跳出去。”
师傅一直就是咱们中国人的一个通用称呼,修车的是师傅,炒菜的也是师傅,跟别人打招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都可以用师傅来取代,只不过唐豆喊的师父跟师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没人听的出来而已。
“噗通”,本来就腿脚发软的年轻周老被唐豆这么一扯摔倒在地,揣在怀里的漆盒掉了出来,那个乾隆爷挚爱的珐琅彩九龙纹元宝持壶也从漆盒中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我去,原来师父摔了这一跤还是我造成的?
唐豆一头黑线。
年轻周老飞快的爬行着一把抓住漆盒向那个元宝壶追去,唐豆眼睁睁看着那个壶盖离开滚动中的元宝壶滚入了弄堂暗影中墙角的阴暗处。
年轻周老已经慌乱的抓住那个元宝壶塞进了漆盒。
这时那些红卫兵们已经快要冲到了跟前,果然如周老所说,一个个手拎木棍凶神恶煞一般,见人就抓,见东西就砸。
唐豆来不及先去捡那个壶盖,猛地一扯刚刚站起来看着那些红卫兵发傻的年轻周老,直接把他推到年轻人逃走的墙边,大声喝道:“师父,快点跳过去,被他们抓到你就完了。”
“啊?啊!”年轻周老慌乱起来,急忙跳起来去抓墙头上沿,可惜周老身材不高,跳了两次都没有攀上墙头。
唐豆一头黑线,他低下头一把抱住正在乱窜乱跳的年轻周老双腿,猛的把他给举了起来送上墙头,大声喝道:“师父快跑。”
“哎哎,谢谢你了小兄弟。”这种时候年轻周老还不忘客气,竟然坐在墙头上冲着唐豆拱起了手,令唐豆险些没有崩溃。
这时那群红卫兵们已经快冲到了唐豆近前,跟前最少还有十几二十个逛鬼市的人在东奔西撞,有眼尖的红卫兵已经看到骑在墙头上的年轻周老,用手中的棍棒指着年轻周老大声喝道:“跳墙头那个,你给我下来。”
周老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再跟唐豆客气了,慌乱之间翻过墙头逃之夭夭。
唐豆急忙向那个壶盖滚去的墙角冲去,却被奔跑的人们撞的东倒西歪。
眼见红卫兵们已经冲到了近前,唐豆也急眼了,他把手伸进挎包抓出来一大把大团结猛地向天上扬去,嘴里大喊道:“抢钱啦,抢钱啦。”
漫天飞舞的大团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月的工资才这么一两张而已,谁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瞬间,甭管是跑的那些人还是那些红卫兵都有些傻眼了,甚至还真有人忘记了危险伸手去抓那些钞票。
有一个人伸手就有第二个人伸手,人们往往只看到眼前利益而忘了身后的危险,而从众心理也趋使那些人们忘记了身后红卫兵的威胁,一窝蜂的向空中和地上的钞票涌去。
随便抓两张就顶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万一要是运气好跑掉了呢,那岂不是赚大了?
唐豆趁机冲到墙角壶盖滚落的地方,跪在地上打开手电筒摸索起来。
这时,发愣的红卫兵中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女战士猛地跳了出来,手中木棍一指墙角中的唐豆大声娇喝道:“那个人故意制造混乱,他肯定是刮民党潜伏下来的狗特务,抓住他。”
轰的一声,几十个红卫兵舍弃那些正在抢钱的人,一窝蜂的向刮民党潜伏特务唐豆童鞋冲了过去。
壶盖、壶盖、你他吗的在哪儿呢。
唐豆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时红卫兵已经冲到了唐豆跟前,有人已经一脚把唐豆踢翻在地,三五只手同时抓住了唐豆的衣服。
就在这时,唐豆看到了隐在一丛杂草后面的那个壶盖,不管不顾的一把抓在手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狗特务还敢嘲笑我们伟大的无产阶级****,把他拉起来批斗。”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女战士已经冲到了唐豆跟前,用手指点着唐豆声嘶力竭的喊道。
唐豆紧紧握住那个壶盖,另一只手也已经摸上了传送戒指,就这样硬生生被几个红卫兵扯了起来。
看到唐豆脸上的笑容,那个女战士气得粉面娇红,她用手指点着唐豆的鼻子大声的喝道:“狗特务,我看你就是死心塌地要跟无产阶级****顽抗到底了,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捆起来押回司令部,一定要深挖到底,看看他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唐豆笑着看着面前的女战士,长的还不错,可惜,走火入魔了。
唐豆微微一笑,冲着女战士说道:“小妹妹,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懂,拜拜了。”
说罢,唐豆噔的一下在几十名红卫兵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