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病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已经让孙华兰心力交瘁。
丈夫已经快六十了,做心脏移植手术本来就危险系数很大,何况合适的心脏供体也不是说想有就有的,她甚至不敢往坏里去想,但知道丈夫在这一关上只怕是很难过去了。
“对,保养的方法已经不合适了,我的建议还是尽快让病人做心脏移植,耽误的时间越短越好。”
李仁心主任建议道。
与会的其他医生和专家都持相同的意见,见状,孙华兰止不住泪流出来。
“那好吧,谢谢李主任和各位专家,我丈夫就拜托给你们了。”
她情绪有些失控,走出了会议室,心绪根本平复不下来。
孙华兰眼里噙着眼泪离开了会议室,到了外面走廊上,掏出了纸巾擦干眼泪,朝老伴的病房走去。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正面面对这个事实,她必须要在老伴面前表现得坚强一些。
“姐!”
这时候一个着装整齐但有些古板、明显是机关单位出来的中年男子,从心外科入口那儿跑过来,急急叫住了孙华兰。
“展子,怎么了?”
孙华兰平复着心情,保持着平静,询问道。
她是海云大学历史系的一名资深教授,为人严肃正值,脾气甚至有些冲,但在这个心焦的时刻,她也不会随随便便朝人发脾气,她的素养还是很好的。
尤其是,孙展是她亲弟弟,是她娘家人。
孙展在海云省的省城海天市政府部门任职,这一次姐夫赵力病倒后,因为姐跟姐夫的独生女在国外留学,没有告诉对方,他又担心姐孙华兰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在这两天周末的时候帮忙分担,一直都在医院。
“姐,市委秘书长张听涛想要来病房看望姐夫,找上了我,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孙展说道。
原来张听涛跟秦天见了面后,便打算拜托秦天给赵书记看病,只是张听涛也了解到书记夫人向外放了话,书记生病期间任何人一概不见。
这他能理解,书记工作勤勤勉勉,连节假日有时候都很忙,这一次病倒可以说是累病的,站在孙华兰的立场,自然在这个时候特别反感其他人来找赵力,无论是谈工作还是攀交情都不行,孙华兰肯定是想让赵力好好得到休息。
所以,他自然也没直接去找孙华兰,而是先跟孙展打了声招呼。
“不见,让他离开吧,老赵需要休息。”
孙华兰想都没想,直接给拒绝了。
孙展虽说是在省城任职,但也是秘书处的,跟张听涛认识,知道张听涛不是那种溜须拍马之辈,何况张听涛还是来帮忙的,所以仍然想帮张听涛说说话。
“姐,听涛之前已经在楼下等了几个钟头,一直没敢上来,他是姐夫的秘书,关系亲近,现在让听涛看望看望姐夫,也没事吧。”
“我都说不见了,你没听到吗?展子,你就不能替你姐夫考虑一下,让你姐夫好好休息一会,你知不知道你姐夫只有生病了才算是真正能休息,这时候你还让人来打扰你姐夫!”
孙华兰像被点燃了的炸药桶,冲着孙展一通训斥,而她自己也是忍不住眼泪哗哗哗地流。
老伴是好官,心系百姓,勤勉地工作也是为了让江城百姓安居乐业,可他的辛勤工作固然让江城发展蒸蒸日上,但也让自己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这些年老伴就连晚上睡觉手机都是开着的,一旦有人找,二话不说就要去处理,难得有真正的时间休息和陪同家人。
她心痛,甚至有些埋怨的情绪,对来探望的人其实都有些反感,毕竟这打扰到了老伴的休息。
更何况,很多想来探视的人,其实一是真看望领导,但二来也有另外的原因。
大家都得到了消息,老赵的病情严重,估计就算这一次平安脱险,以后组织上也会建议老赵病退或者到清闲一点的部门任职,所以大家其实都想敢在老赵退下来前,拜托老赵一些事情,让老赵给他们说几句话,以便以后的仕途更顺利。
正是了解到这一层关系后,她才对外说不希望老赵的下属来探视,免得给老赵徒增负担。
孙展见老姐发这么大脾气,又是生气又是掉眼泪的,自己也慌了,就要先离开,让老姐先冷静冷静再说。
但才转身,孙展又记起了张听涛拜托的事。
在他看来,张听涛可不是为了拍马屁来假惺惺探望姐夫的,而是真有事情。
“姐,听涛告诉我,他给找了一个出色的医生……”
孙展话没说完,就被孙华兰打断:“医生?他去找什么医生?会议室那儿聚集了全省最优秀的心外科专家,好个张听涛,这时候了还想着溜须拍马!”
孙华兰气呼呼道。
“姐,你知道听涛不是那种人。”孙展为张听涛说了句公道话。
孙华兰脾气平复了一些后,大概也知道刚才那话说得太过了,张听涛是老赵的秘书,关系很亲近,她也了解张听涛的为人。
“展子,你去告诉听涛,让他离开吧,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就不要再留在楼下,难得周末有空,他去忙自己的事吧。”
孙华兰语气放缓,这样说道。
她是不相信张听涛请来的医生能够比得上会议室里那些在座的专家的,所以没必要让那个医生上来,到时候别作用半点不起,还影响了老赵的病情。
“好吧,姐。”
见孙华兰都这么说了,孙展只好遵从。
到了心外科的出口那儿,孙展将情况跟张听涛说了一遍,末了还让张听涛回家去,别再在楼下等着了。
张听涛回到楼下时,秦天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见到张听涛有些失落地走回来,心知怎么回事。
“书记夫人不让咱们见,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让小叔急匆匆跑过来,却吃了闭门羹……”张听涛很过意不去。
他自己其实没怎么,之前都在楼下等了几个钟头了,见不到赵书记也没事,毕竟这点耐心在官场上也修炼出来了。
可秦天不同啊。
秦天是他的小叔,是他一个电话请秦天过来的,可这倒好,秦天火急火燎地开车过来,得到的却是人家的一句“不见”,他担心秦天会心生不满,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秦天交待。
“你别觉得过意不去啊,我没事的。”秦天笑了笑。
官场的道道他不懂,但他是武者,修身养性的本事还是有的,倘若吃了一个小小的闭门羹就大发雷霆,那他的武道修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那小叔,咱们现在?”张听涛可没脸再请求秦天去给人看病,但内心中又希望这样做。
毕竟,秦天的医术他是了解的,好不容易请来了秦天,不让秦天试试,可能就会让赵书记错过一次病情改善的机会。
正在张听涛左右为难时,远远地一个人从大楼大厅中走了出来,正是孙华兰的弟弟孙展。
等孙展来了,张听涛连忙问道:“孙秘书,是不是嫂子那边改主意了?”
现在孙展亲自下楼来,没准是孙华兰让孙展来的。
但孙展摇摇头:“我是看到你还没走,所以下楼来劝一句,听涛,你还是回去吧,我姐现在情绪不稳定,不会让你见赵书记的。”
“可我不是为了其他事,是带了医生过来想给赵书记看看病的。”
张听涛都感觉自己有些委屈了。
孙展听到这话,再看看旁边,发现张听涛身边就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不由皱了皱眉。
难不成,这就是张听涛找来的医生?
“听涛,他是?”
孙展询问道。
“他就是我请来的医生。”张听涛答道。
孙展脸上明显抽了抽,朝秦天客气地笑了笑,便将张听涛拉到了一边。
“听涛,你这不胡闹么你?”
言语间,孙展还带上了一分不满。
这也幸亏老姐没让张听涛带医生上楼,要不然连他都得被老姐臭骂一顿。
这请的什么医生啊,好歹要请的话也请一个白头发或者白胡须的老医生吧,那年轻人几乎就是乳臭未干,年轻得不像话,哪里能有什么高超医术?
还以为张听涛跟他一样都是做秘书的,性格应该比较稳重才对,没想到也干出了这不靠谱的事。
张听涛自然听出了孙展的不满,也知道孙展不满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压低声音道:“孙秘书,我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这个节骨眼上我哪敢乱开玩笑?”
孙展不禁疑惑道:“难道那年轻人真身负高超医术?”
但很快他自己就摇头给否认了:“那不可能,他才多大啊,就算从娘肚子里开始学医,成就也不可能很大,我可告诉你啊听涛,现在心外科的会议室里可是云集着众多专家,连省内心外科第一人李仁心李医生都在场,你觉得你带过来的这年轻人还能比得上李仁心医生么?”
在孙展看来,张听涛多半是受了那年轻人的蛊惑,才冒失地将那年轻人带了过来,所以他对那个年轻人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因为跟张听涛私人关系好,这话他都懒得说,直接就甩袖子走人了。
但哪知,张听涛却再次说出了让他目瞪口呆的话来。
“肯定比得上。”
张听涛十分认真地说道。
这话直接让孙展傻眼。
这比都没比呢,张听涛就敢这么说,这是对那个年轻人要有多大的信心,才敢这么肯定地说?
“别胡闹了,听涛,你还是离开吧,我也上去了。”
孙展还是不愿相信。
秦天瞧见张听涛跟孙展在讨论,也知道谈论的就是自己,这会儿见孙展转身要走,脸上还带有一分不满之色,秦天不禁有了微微的怒意。
自己急匆匆赶过来,吃了闭门羹不说,张听涛可真是好心好意来给人看病的,赵书记的夫人怎么还尽将张听涛往外赶?
秦天走上前去,朝孙展说道:“麻烦你跟赵夫人说一下,就说想找我看病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赵夫人愿意错过这次机会,那就由她,但我绝不会第二次来这。”
秦天这时候没点情绪是不可能的,就算那个赵夫人情绪不好,可难道就那么不相信张听涛,连让张听涛带他去看看赵力的病情都不行?
这边孙展本来对秦天的印象就不怎么好,认为是秦天蛊惑了张听涛,才让张听涛变得冒失,又听到秦天此刻说话口气那么大,好像秦天是不世出的绝世名医,病人家属得求着秦天帮忙一样,也来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