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瞅了一眼,确定走廊里没人,便关上了门,坐在那张空床上,凝视着沈静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林峯,我叫张无忌。”
“对啊,”沈静冰自然地说,“我知道你叫张无忌,我是你的小敏敏啊!”
“小敏敏是谁?”我问萧雅。
“赵敏郡主啊,你个猪,我都看过。”
“那我要是林峯。你又是谁?”我换了个问法,神经病人思路广,不能采用常规方式。
“可你是张无忌啊!”沈静冰歪着头,满脸疑惑,“无忌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想的你好苦,暗恋你半年了,可你眼里只有你的姐姐,连看都不拿正眼看我,人家好忧伤,好失落……”
“张无忌的姐姐又是谁?”萧雅问。
“林岚。”
“……我凌乱了。”
“咱们先走,明天再来。”我起身,对沈静冰说,“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沈静冰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真的。”
“拉钩!”沈静冰伸出小手指,我跟她拉了一下,好凉的手。
离开沈静冰的房间后,我问萧雅是否还要去看别人,萧雅说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等明天确认一下她的病情,看是否可以硬上。
门口护士站那个可爱小美护已经戴上眼镜,正坐在椅子上,紧张兮兮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只好猫腰从窗户下面钻过,原路返回,归还了大夫的服装,回到自己寝室,跟萧雅合体睡觉。
次日早上醒来,老吴头穿戴整齐,站在双床之间的过道上打太极拳。
我去洗漱,六点四十的时候,护士过来,给了我一套餐具,告诉我7点去食堂吃饭,我的手机并未被没收,林瑶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怎么样,我躲到洗手间,跟她简单汇报了一下,林瑶说知道了,马上帮我调查那个沈静冰的家庭资料。
7点钟,走廊铃声响,我怕拥挤,等了三分钟,才拎着餐具出病房,去侧面的食堂吃饭,睡觉男女分开,吃饭并不分开,但大部分神经病人都性格内向,基本还是男人和男人坐一起,女人和女人坐一起。
我排队的时候,很多女病人都好奇地打量我。并非是我长得帅的缘故,而是因为昨晚我伪装医生查房的时候,没有戴口罩,脸是暴露的,但并没有人指证我,或许在这里一切不正常的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沈静冰也打完了饭坐在座位上,可她只是无神地看了我一眼,就继续低头用小嘴抿着馒头。
她是坐在角落里,跟她的病房一样,只有一个人。
“要不要过去跟她坐一起?”萧雅问。
“不好吧,没有男女坐一起的。”
“你别跟他们比啊,他们是神经病,你又不是,你别管了,我去跟她说--哥给我多盛点酸黄瓜,我挺爱吃的。”
我盛了一小碗酸黄瓜咸菜,哼,齁死你!
端着餐具,在众神经病人讶异的视线中,我走向角落,坐在沈静冰的对面,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未显出任何惊讶之色,低头继续吃馒头。她的盘子里,只有馒头,连粥都没盛。
“怎么吃这么素?”萧雅没话找话道。
“习惯了。”沈静冰抬头,莞尔一笑,淡淡地说,无论语气和表情。都和正常人差不多。
“身体缺盐的话,会造成体内含钠量过低,发生食欲不振,四肢无力,眩晕等现象,严重时还会出现厌食、恶心、呕吐、肌肉痉挛、视力模糊、反射减弱等症状。身体中盐的含量较低甚至会引发癌症的萌芽。缺盐是骨质疏松症的起因之一,血液中必须保证有一定量的盐分,如果盐分不足,就会从骨骼中汲取,到时候身体抽巴可就麻烦了哟!”萧雅说了一大堆。
沈静冰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咯,盐是生活必需品,所以从古至今国家都严格控制盐这种商品的流通,保证老百姓吃的起,吃的健康嘛!”萧雅说着,将我的馒头小心地横着掰开一条缝,往里面塞了几片酸黄瓜,递给沈静冰,“给,尝尝,三明治吃法!”
“啊,不用了……”沈静冰放下自己的馒头,连连摆手,脸红了,虽然“我”的表现很娘,但毕竟外形上是个男人。
“吃吧,吃吧!”萧雅硬是把酸黄瓜三明治递到沈静冰嘴边,沈静冰躲了一下,到底还是架不住萧雅的热情,张开樱桃小嘴。咬了馒头一口,咬到酸黄瓜的时候,呲的一声,不多的汁液顺着沈静冰的嘴角往下流淌,萧雅掰下一小块馒头帮她蘸了蘸,妈的居然塞进了我的嘴里!
沈静冰惊讶地看着我。眨了眨大眼睛,脸羞得更红了,萧雅撩女孩子果然有一套,我猜多半是从林瑶那里学来的。
周围好几个病人在看我,都小声嘀咕,有个三十多岁的大哥很逗。向我竖起大拇指:“老弟你真行,我要是有你这两下子,媳妇也就不会跟那个收破烂的跑掉了。”
“大哥节哀顺变。”萧雅冲大哥抛了个媚眼,大哥立马吓得一激灵,其他病人也都把视线收回。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沈静冰接过萧雅手里的酸黄瓜三明治。矜持地问。
“昨晚不是告诉你了么。”萧雅小声说。
“嗯?”沈静冰皱眉,“咱俩不是第一次见面么?”
“我叫林峯。”我抢过了话头,不知沈静冰是因为听见这个名字,还是被我突然转变的神态、说话语气给吓到,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开,啪嗒,酸黄瓜三明治掉在了铁盘子里,但她的神色很快又黯淡下去,看来是因为前者。
“抱歉,”沈静冰微微点头,“我也认识一个叫林峯的,乍一听见这名字,有些神经错乱。”
“没事,继续吃吧。”我说。
从沈静冰的表现,我分析她昨晚并没能认出我,可能是发病了,见到人就叫林峯,换言之。如果真的是医生查房,也会被他认作是林峯,到底她跟林峯同学有过什么往事……我踏马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昨晚她好像说喜欢我,喜欢我的女生很多,我哪儿记得她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沈静冰捡起酸黄瓜三明治又吃了几口,向我点头,说吃饱了,再见,然后端起盘子去洗碗的长条水池,洗干净餐具后,认真地端着,款款走向食堂门口。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再转回身,发现对面居然坐了个阿姨,吓我一跳,她会功夫嘛,无声无息的!
“小伙子,我劝你离她远点……”阿姨用勺子指点着我,神秘兮兮地说。
“怎么呢?”我问。
“她是恶魔,杀人不眨眼的!”阿姨说完,端起自己盘子,跟鬼似得飘走,也去了洗碗池。
神经病!我摇了摇头。逼着萧雅吃完碗里的酸黄瓜,谁让你盛这么多了,但吃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齁得是我自己,这一上午水喝的。
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我没在操场看见沈静冰。估计是在房间里安静地读书,昨晚看见她的书架很大,我跟几个病友打了会儿篮球,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护士过来叫我,说有家属探视。我擦了擦汗,跟护士来到医生办公室,林瑶神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见我进来,对医生说:“大夫,我能单独和我哥待一会儿么?”
“可以。注意安全,要不要把他锁起来?”医生是另一个,应该是看过了我的病例,担心地问。
“没事的!”林瑶摆手苦笑。
医生出去后,林瑶起身关上门,反锁,回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沈静冰来头可不小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