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送你回家,带着迟来的荣誉。
今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张一山不是那个被人诟病的叛徒,不是被逐出部队的军人,你是个英雄,哪怕这英雄之名是我为你夺来的,但我相信,若当初你没有成为阴谋的牺牲品,你得到的荣誉,将远胜于此。
半个小时以后,我乘坐飞机前往张一山家乡的机场,徐洲机场,沈诺言要照顾孙南北,于是我叫了王卫国和张卓。当然,暗处还有我们许多的人。
我之所以带上张卓,是因为怕他人生地不熟,若被我冷落了,会更加不知道如何自处,便想带他在身边,让他跟着王卫国学学如何在我身边办事,同时,我还想让他亲眼看看张一山,我要让他知道,跟在我身边的人,有的时候真的需要承受很多,若他看到了,还是可以接受这种命运的话,我才会考虑继续留他在身边。
因为莫斯科到这边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先去找了个地方住下,休息了一天,直到负责搬运遗体的人给我打电话,我才匆匆赶到机场。
张一山的遗体是被直升飞机运输过来的,按照我的意思,上头将他为国捐躯的伟大事迹给广泛传播,甚至在各大电视台连环播出,所以,机场外早早就围满了记者还有闻讯赶来的百姓,很多人争相拍照。
我没想到的是,胡耀为竟然来了,他看到我,冲我招了招手,一副上级的派头,我缓缓走过去,他上下打量着我,说:“按照上头的意思。允许你披着我们的衣服,装一次好人,去抬棺吧。”
兄弟的遗体就在这里,我实在没心情和他斗嘴,转身朝着棺材走去,这时,原本的抬棺人中,有个人给我让了一个位置,我抬起棺材,强忍住泪水,对着棺材说道:“一山,兄弟来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我们将棺材抬到车上,然后,走向哀乐,一路朝着张一山家开去,到了他家,灵堂已经摆设好,张一山的父母白发苍苍,从屋里赶出来,看到棺材,顿时扑了上去,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这叫你爹妈以后咋办啊?”
一个皮肤白皙,五官标志的女孩哭着扶着跪倒在地的老人,喊道:“爸,妈,让哥哥进屋吧。”
我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原来,她就是张一山的妹妹,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她抬起头望向我,眼神里满是恨意和排斥。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恨我,难道说,她知道是我害死了张一山?这一刻,内疚,不安汹涌扑面而来,我知道。哪怕让张一山涉险不是我的主意,但作为罪恶的根源,我难辞其咎。
张一山的妹妹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去,但她的那个眼神已经在我心里形成了烙印,久久挥之不去。
……
接下来,张一山的棺椁被抬到房屋里,胡耀为走进来,开始装模作样的宣读悼词。在悼词里,他将张一山给描述成为一个爱国爱民,正直正义的好战士,还说他一直都在做卧底,为了自己的工作,甚至不惜被扣上各种罪名,假装被剔除军队,忍辱负重。精神可嘉。
简短的悼词,遮住了上面曾经做的丑陋之事,也让大家更加对张一山的烈士封号更加信服。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来到了我身边,好让张一山的父母小妹能够操持这场丧礼。
这时,张一山的父母颤抖着双手,掀开了冰棺上一直都蒙着的红旗,随即,他的遗容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父母瞬间瘫坐在地上,妹妹只是跪在那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我远远的看着,冰棺里面的张一山,明显被人整理过遗容,但因为去世几天了,所以看上去比之前还要……
我缓缓闭上眼睛,用手捂住眼,眼泪将我的手打湿一片,耳边是张一山亲人的痛哭声,我转身走了出去。
张一山家是最普通的三间平房,平房后面便是一片菜地,我蹲在屋后,一根又一根的抽烟,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了。但是面对张一山的遗体,我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讽刺的声音。
我抽着烟,朝背后的方向瞥了一眼,头也不回的说:“胡大少爷若是来奚落我,或者来看我笑话的,请你安静看着,别打扰我。”
胡耀为冷冷笑了一声,说道:“陈名,听说你已经知道我和佳音已经订婚的事情了,感觉如何?失去了兄弟,又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要是你,恐怕已经吞弹自尽了。”
他不提宋佳音还好,一提宋佳音,我顿时火不打一处来,这个不择手段得到宋佳音的卑鄙小人。此时竟然还有脸在这得意洋洋,我缓缓起身,转身望向他,不紧不慢的朝他走去。
胡耀为顿时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做好了随时攻击我的准备,我在他一步之外站定,冷眼望着他,轻轻一笑,嘲弄的说:“胡耀为,你不会是来故意刺激我,想让我想不开寻短见的吧?”
胡耀为没说话,我冷笑着说:“你既然那么自信能得到佳音,干嘛还要处心积虑的希望我死呢?难道你就那么没自信,觉得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得不到佳音?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放心。我活着,你得不到她,我死了,你更得不到她!”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这个大少爷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他愤怒的吼道:“你放屁!陈名,别再痴人说梦了,我告诉你,这一次。谁也阻止不了我娶宋佳音。”
我从他身边经过,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说:“这话,灯你真的能娶到她的那天再说吧,如果你真的能娶到她,我给你做伴郎。”
“好,咱走着瞧!”胡耀为说着,就追上我。撞了我一下,然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等他走后,我再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叼着烟,我一瘸一拐,失魂落魄的朝着灵堂走去,刚走到正门口。就看到一辆军车在不远处停下来,随即,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看到这两个人,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在部队里,和我,和张一山关系最好的另外两人——申成华还有杨一帆。
两人穿着一身军装,风风火火的跳下车奔向灵堂,脸上的悲痛如一根银针扎在我的心口,扎在我的脚上,叫我的双脚因疼痛而无法迁移一步。
在我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我,原本朝前冲的两个人,顿时停下脚步。我想和他们打招呼,可是,我还没张嘴,杨一帆已经冲过来,一拳头狠狠砸在我的胸口,直接将我打的撞倒在墙上,他愤怒的吼道:“你这个叛徒,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
我们这边的乱子。顿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围过来,对着我指指点点的,看样子,那声‘叛徒’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无限遐想。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杨一帆,他还想打我,被申成华给拦住了,我说:“你要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这些都留在后面好吗?现在是一山的丧礼现场,请你不要喧哗。”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杨一帆愣在了那,我转身进了灵堂,很快,他和申成华也来了,两人看到张一山躺在那里,顿时都潸然泪下,在顾不得理我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张一山家门庭若市,十里八乡的人都来送他这个英雄一路,下葬那天,原本我该抬棺的,但是。杨一帆推开了我,怒气冲冲的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抬棺?畜生,给我滚远一点!”
这几天,他和申成华不肯和我说上一句话,他们也完全不知道我和张一山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所以我不怪他们,只是即便不怪,我这心里头也百般不是滋味。
我说:“不抬便不抬吧。只是这是一山入土为安的这天,我希望我们能放下以前的芥蒂,好好相处,可以吗?”
杨一帆冷冷的看着我,和另外几人抬着棺材出了灵堂,上了车。
我知道,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忙碌了半天,张一山终于入土为安。我站在墓碑前,摸出口袋里的那块表,那块张一山送我的表,等到别人都离开之后,将表放在墓碑上,说:“一山,这手表是我从你的遗体上取下来的,从今天起。我会将我们俩的手表,一起好好的保存着,保存个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等到我走了,我带着他们去找你。”
说完,我将表揣回去,又站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张家。大家吃了顿饭,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我吃过饭后,正琢磨着该如何将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给张父张母,张一山的妹妹张清秋就走了过来,对我说:“陈名,你随我过来一下。”
除了我刚来那天,张清秋望着我第一眼时,眼神里充满仇恨之外,其他时候都挺正常的,这让我一度怀疑,她当时的眼神根本不是针对我的。
我跟着张清秋来到屋后,问道:“清秋,有事吗?”
张清秋望着我说:“你今天陪我进山。”
我微微皱眉,她说:“我想去山上的庙里,给我爸妈求平安符,也想给我哥哥祈福,希望他来生可以活得平安,自由,普通一点。”
说到这里,她面露哀伤,红着眼睛说:“我宁愿他碌碌无为,只要活着就好。”
我叹了口气,说:“好,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想走一走这座城市,想看看你哥生活在怎么样的城市。”
张清秋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走吧。”
我于是跟着张清秋,坐着王卫国的车离开了。
车子开到山下,张清秋看了一眼要跟上来的王卫国和张卓,皱眉一脸排斥的说:“陈名,你给我哥祈福,怎么还带这么多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对王卫国说:“卫国,你和张卓先在这边等一下吧。”
王卫国有些担心的看了张清秋一眼,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顿时乖乖的说了个“哦”字,但眉宇中仍然充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