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布鲁斯南的琴声是水银泻地,那么陈光此时的琴声就是浑然天成的春雨延绵。
如果说布鲁斯南的音符是跳动的精灵,那么陈光的音符就是打开天堂之门后从里面飞出来的天使。
布鲁斯南的蓝调为咖啡厅里的听众们展现出的是唯美的画卷,但陈光演奏出来的,由通天圣杯“作曲”,杯中界里的npc演绎出来的蓝调爵士,为听众们打开的却是一扇通往完美彼岸的圣洁之门。
对人类而言,真正的完美音乐永远都不会存在,因为人类总是在追求更好。
在人类的心境之中,完美是每个人都想要达到,但却又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彼岸。
但对陈光与通天圣杯而言,他拿出来的东西,在无尽神界之中或许未必算得上完美,但在人类目前的角度与层次上去挑剔,真的没得挑。
美妙得无与伦比的音符,从陈光的指尖迸射而出,在这咖啡厅里缭绕不休。
古有绕梁三日而不绝,虽是虚数,但实则指的其实是音乐太过美妙动听,在人的脑海里会情不自禁的反复回荡。
此时此刻陈光演奏出来的琴曲便有这等效果,穿透耳膜,直击人心,在人灵魂深处刻下属于这首曲子的印记。
当然,通天圣杯创造的琴曲虽然完美,但也只有陈光才能演绎得出来。
哪怕随便换一个人,无论是多么厉害的真正大师,在演奏的过程中即便千锤百炼,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陈光这样真正的完美。
哪怕其中任意一个看似细枝末节的音符出现不到零点零零一秒的误差,也会成为整个演奏过程中的瑕疵,并且在懂音乐的人耳朵里被无限放大,进而影响到整首曲子的演奏效果。
就像达芬奇的画,每一幅传世之作中蕴含着的,都是达芬奇的艺术成就所带来的必然与他创作灵感迸发之时驾驭出来的偶然。
达芬奇将必然与偶然两种因素完美的融合到一起,发生艺术上的化学反应,从量变到质变才能成为真正的传世经典。
这样一副作品上,哪怕只是错了丁点看似无关紧要甚至只有头发丝儿那么大的一笔,就会成为挥之不去的缺憾。
让别人来演奏陈光的曲子,永远都脱不开个体差异带来的实际演奏效果的区别。
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手指的长度、灵活度、大脑对曲谱进行分析思维时的速度,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区别,那么他们敲击琴键的节奏感也会不同,甚至钢琴师本身的性格也会影响到他们呈现出来的曲子,这也是许多钢琴艺术家演奏同样的曲子会有风格区别的缘故。
但是演奏通天圣杯的“作品”,不需要任何个人风格,只需要完全精准的原音重现。
因为这曲子本身太完美,任何个人发挥都显得多余,只需要将其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就是最高的艺术成就。
就原音重现这一点,放眼全球,除了陈光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在音乐的创造力上,陈光几乎是零蛋,但在钢琴曲的表现力上,作为人形点唱机,他说自己史上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的史上第一。
什么艺术天赋,顶个球用,哥我追求的是精准!
朦朦胧胧间,咖啡厅里人们的表情从起初的愤怒、茫然到不知不觉的沉醉其中。
站在陈光身后的布鲁斯南同样如此,他之前虽然嘴上说着随便谁都可以上台演奏,但其实心中早已选好了人选。
只是后来陈光装瞎子直接上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等他想阻止的时候陈光却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弹了。
布鲁斯南起初很淡定,当他听到陈光演奏出来的曲子与自己不同,与电影原声也不同时,他心里起初觉得很不屑,心想这盲人也太自信了点。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就有资格改编埃尼奥的作品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心里这句嘲笑陈光的话没有骂完,陈光的第二段音符出来之后,他顷刻间就呆住了,然后他心里就冒出来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这是什么情况?
好像……他的改编比我和马尔福的更好?
怎么可能!
这是音乐,是艺术!
我怎么可能只听了几秒钟就产生这种感觉?
艺术成就又不是百米赛跑,哪儿可能这么容易的评得出好与坏?
我刚刚脑子里是产生幻觉了吧!
布鲁斯南再度集中精神,更加努力的去感悟陈光演奏出来的乐章。
他本身的艺术成就算得上此时咖啡厅中最高的,当他全神贯注的投入之后,顷刻间便完全沉醉其中,僵立原地仿佛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
他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隐约徜徉在音乐的海洋中不能自拔。
陈光弹奏出来的一个个音符都仿佛是落在画布上惊艳一笔,在布鲁斯南的面前组成了一幅幅画卷,将他拉入这一幕幕画卷之中。
这些音符又如同一块块墙砖,在他的身周构建出一栋又一栋美轮美奂的建筑物,让他一会儿仿佛置身幽静的古堡,一会儿又仿佛来到机器轰鸣的慕尼黑工厂,一会儿又仿佛站在卢浮宫前仰望。
隐约间,画面再变,布鲁斯南的记忆又被拉回到儿时。
纵目望去,六十一岁的布鲁斯南眼中却满是十六岁的自己的背影。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长满了香樟树的校园,与薇琳娜并肩走在洒满枯黄落叶的小道上,一步下去,耳边全是落叶被踩碎时传进自己耳朵中的沙沙声。
薇琳娜也正用她黄鹂般的嗓音与自己勾画着两人美好的未来。
舒缓悠扬的蓝调,将这个名字就叫布鲁斯南的老男人完完全全给卷进了回忆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将他的灵魂也要吞噬。
当琴声渐歇,许久之后,布鲁斯南才恍惚间回过神来,一摸自己的脸庞上却是湿润的泪痕。
薇琳娜已经去世快十年了,她坟前的紫丁香也换过二十束了。
他再四处回头看去,偌大的咖啡厅里的上百人同样如是。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泪痕,哪怕是那些打冰球的壮汉,也同样朦胧着双眼。
扮成盲人的陈光站起身来,旁边一个中年黑人赶紧起身,将他自己的椅子推送到陈光面前,“先生您请坐。”
陈光也不与他客气,十分淡定的一屁股坐下来。
如果他只是表现出一般水准的实力,咖啡厅中这些布鲁斯南的拥趸并不会这样瞬间就被他折服,并对他表现出如此尊重。
但是,陈光拿出来的却是来自杯中界的完美改编,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完美的曲调。
尽管通常意义上的钢琴演奏不可能轻言高低,可陈光展现出来的水平实在太高,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必将成为跨越时间的永恒经典!
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太过碾压,以至于在场中许多人都如布鲁斯南一样,脑海中迅速就泛起觉得他的改编更好的念头。
可别人并不知道这是通天圣杯的成果,只当是陈光本人的改编创造,人们对他的推崇顷刻间就上升到了另一种高度与境界。
人们又缓缓将目光放到布鲁斯南身上,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这位名声隆重的爵士乐大师,这本该是他的舞台,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个这样的盲人大师。
将陈光“逼上”舞台的五人朋克乐队此时尴尬极了。
如果这位盲人大师只自行走上去的话,布鲁斯南先生应该不会太过难堪,可又正是因为自己这些人的刺激,让他当众说出了认为布鲁斯南是在口出狂言的言论。
之前以为他是不知所谓,现在才知道,人家有真才实学,人家这话说得没毛病!
这特么就尴尬了,这不是把布鲁斯南先生架在火堆上烤吗?
布鲁斯南先生看似和蔼,但其实心高气傲,这在整个欧美音乐圈里几乎人尽皆知。
现在他会怎么做呢?
等事情过去,他回过头来会不会记恨是我们让他难堪的啊?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布鲁斯南点燃一根雪茄,狠狠的吸了口。
他再回头转向陈光的方向,勐然一躬身,“谢谢先生让我听到如此美妙的乐章,谢谢先生教我一个道理,永远也不要小看别人!”
暗地里有人默默的给布鲁斯南加了一句,永远不要小看身体上有缺陷的人,天知道盲人在听觉这方面是不是特别恐怖,天知道聋子是不是贝多芬!
装逼成功的陈光心情也大好,坐在椅子上对布鲁斯南老气横秋的一点头,“布鲁斯南先生客气了,你也很出色。”
“谢谢先生的夸奖!请问我们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陈光想了想,“就叫我布莱克吧。”
在讲话的时候,他并未脱离世界派演技,而是让自己的行为举止与语气,看起来真的是一个隐姓埋名的盲人大师。
布鲁斯南又说道,“好的布莱克先生!”
陈光微微颔首,“那么现在,是否应该演奏下一曲了?”
布鲁斯南嗯了声,“抱歉,我需要抽两口雪茄冷静一下。”
等他舒舒服服的啜了两口雪茄,冷不丁反应过来,“我这不和电影里的杰利一样了吗?”
旁边众人哄堂大笑。
布鲁斯南老脸一红,“我可比不上杰利莫顿先生,但布莱克先生您……”
陈光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是1900,我可站在普林斯顿的土地上,我也不会淹死在海上。”
咖啡厅里的众人又是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