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没有过多询问,这个少女身有着太多的匪夷所思,或许她真的能够找到一处躲避风雪的地方也说不定。
两人的速度都不算慢,一路奔行,直往西北。
少女似乎明白王庸心意,带路的时候会刻意避开人烟聚居地,这让王庸心不由生出一种怪感觉,假如真有这样一个侍女倒也蛮不错。
不过王庸也是想想,万万不敢真做。一个宣扬平等正思想的国学大师,竟然收未成年女孩当侍女,这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轰动世界。届时王庸一切努力白费了。
“还没到吗?奴儿。”快两个小时了,两人还是在雪岭里转悠,王庸忍不住问道。
“快了。”少女只是这样回答。
要不是看少女表情始终淡定,王庸绝对怀疑少女其实早忘了道路。
夜色沉沉袭来,风雪也开始稀稀疏疏的飘洒,不出半个小时会演变成一场肆虐高原的大雪。
冰天雪地里,如果找不到一个躲避的地方,被大雪深埋还是小事,怕是会直接冻死在这里。
“找到了!”少女忽然止住脚步,指着一个雪峰下面的深渊说道。
王庸前一步,轻轻扫一眼深渊。
深不见底,根本看不见底下是什么。这里会有躲避的地方?
少女没开玩笑吧?
簌簌,一团雪被王庸脚尖踢动,跌入深渊。
直至很久都没传回跌落之声,王庸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奴儿,你确定没错?”
少女郑重点点头:“在下面。”
王庸转身走:“暴雪来临还有一点时间,应该还能找到一个山坳之类的地方。至于你说的这儿,还是不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了。”
只是王庸走了十几米,却见少女根本没有跟来。
王庸诧异的转头看去,然后表情骤变。
少女竟然不见了!
“她不会真的跳下去了吧?”王庸大骇。
快步返回深渊前朝下看去,只见深渊里雪雾莽莽,哪里有少女身影了?
“主人,这里!”
王庸正焦急间,却听下面传来一个声音,赫然是少女。
少女却是站在深渊一处伸出在外的崖壁,距离也十多米,正冲王庸招手。
这处崖壁约莫一个台阶大小,在大雪覆盖的深渊哪怕仔细查看也休想找到。可见少女并非信口雌黄,她是真的记得路径。
“难道真的有一处遗迹不成?”王庸心思浮动。
“主人,下来啊!”少女冲王庸喊着,然后纵身又是一跃。
青色身影如一只坠落山涧的莺鸟,坠落到十几米的高度时候戛然而止。
少女却是再次稳稳站在了第二个台阶之。
“果然是刻意开凿出来的阶梯!”王庸心登时了然。
于是嗖一声跃下,双掌连续在深渊崖壁之拍打,减缓下落的速度。
噗,王庸准确落在第一处台阶。
从脚下传来的震感判断,这台阶修建的极为坚实,并不会因为急速坠落而坍塌。
“主人,来啊!”少女深怕王庸记不得下一个台阶的具体方位,所以一直等待王庸。
“来了。”
王庸深吸一口气,嗖一声连续下落。
两人一前一后如两片从天空飘落渊底的雪花,逐渐落入深渊。
总共跳了十一处台阶,王庸终于踩到了深渊的地面之。按照每一处台阶十四五米的距离估算,这个深渊至少有150米高。
少女落地之后没有停留,而是熟门熟路径自往深渊内部走去。
王庸默然跟在身后。
渊底虽然昏暗,但是借助皑皑白雪的反光仍旧可以约略看清一些情况。
少女引领的这条路,赫然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道路。底下是坚硬的青石铺,结满了冰渣,一直延伸到崖壁的最深处。
两侧隐约能够看见一些夸张的图形符号,甚至还有摆放长明灯的灯台。
莫非是某位历史人物的古墓?
王庸怀着这个疑问前行,当来到一处石门前面之时,忽然整个人愣住。
石门方刻着四个字,将王庸古墓的猜测彻底打碎。
月下学宫。
这里,竟然是一座学宫!
“月下学宫?我怎么对这样一所学宫毫无印象?藏地高原好像也没有什么类似的遗迹,这个学宫却是大有古怪啊!”王庸喃喃自语。
下意识要伸手推开石门。
而少女看见王庸动作,不由惊声提醒:“主人小心!”
王庸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整个人轰隆一下子怔住,眼神木然,好像失去了意识。
深深嵌入石壁的“月下学宫”四个字闪烁着妖异血色,如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王庸,恍若将王庸神魂全都收走了一般。
少女看一眼四个字,小嘴微微撅起:“哼!还是这种把戏!次主人来的时候只是一声冷哼破了你这幻境,这次肯定更快!”
可接下来却让少女失望了。
一分钟,两分钟……
几万个冷哼的时间都悄然过去,王庸兀自表情茫然,没有醒来。
少女终于着急起来,可却徒然心焦,帮不一点忙。
………………………………
“我这是在哪?”王庸眼前景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出现在土某处茶馆里。
茶馆无论是建筑还是陈设,又或者里面人的穿着,全都是典型的明式风格。
王庸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下一双方头鞋,身直裰、襕衫、行衣,除了少一顶**一统帽,其余的全都是明时标准的书生打扮。
自己这是穿越了?
正怀疑间,却听“自己”竟然开口说话了:“小二,最近可有什么趣闻,说来听听。”
王庸一愣。这句话可不是他说的,他刚才正纳闷身处何方,根本没有说话的念头。
那么这句话又到底是谁说的?
正疑惑间,小二已经开始讲述起寻常听来的各种见闻。
而明式衣冠的“王庸”此刻也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时不时点头赞叹,又时不时举杯斟饮,还间或喊一声“好”。
这些举动,却统统不是王庸所作的。
好像王庸只是附身在这个书生身的一抹魂光,有自己的念头,但是并不能影响这个书生的举动。
“我明白了!”王庸豁然开朗。“又是拳意精神营造的幻境!跟王吾那一次一样!只不过这回略微不同的是,我不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看了,而是直接附身在了主角的身。不知道这对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主事,最近可曾又对着竹子相思?”这时,一个似乎跟书生相熟的人走来,戏虐的打招呼道。
“主事?这个书生竟然是有官职在身的。明朝时期各部下设诸多主事,是正六品的官职,不大不小。可是有官职在身竟然不穿朱子深衣,这有些让人不解了。”神魂状态的王庸摇摇头。
这时却听书生一本正经反驳:“才仁兄台此言差矣,我那不是对着竹子相思,而是格物致知。”
“那王主事可曾格出什么道理?”
书生遗憾的叹口气:“未曾。所以我现在对格物致知四字大有怀疑,我认为格物致知反倒是落了下乘,真正乘的应该是知行合一。空对着某件东西思索道理是想不出什么的,只有思考与行动二者合一,才能真正做到无善无恶的天人境界。”
“啧啧,王主事我看你不应该做一个小小的清吏司主事,你应该学朱子著书立说,未来也成为一位‘子’。”那人言语间满满讽刺。
只可惜书生似乎完全听不出对方的嘲讽,而是深感赞同的道:“兄台所言甚是。”
“哈哈哈哈,我看王主事你是疯了吧!”
茶馆里不少人哄笑。
只有书生一脸的认真,仿佛真的在思索未来成为“子”之后的事情。
轰!
王庸如遭雷击,整个魂光都僵在原地。
从刚才的那段对话里,王庸赫然听出了这位备受嘲讽的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阳明!
也是王庸那位五百年前的王家老祖宗!
清吏司主事、对着竹子格物、提出知行合一,无不是王阳明曾经做过的事情。
而且王庸对于书生身为官员却不穿朱子深衣的原因也明白过来,王阳明的理念跟朱熹不合,王阳明怎么愿意穿朱熹发明的那套衣服?
“我怎么会来到王阳明的精神世界?难道月下学宫其实是王阳明建立的?所以我触碰学宫石门之时,引发了面的王阳明残念侵蚀,导致我被拉入了王阳明的残念世界里?”王庸惊魂不定的想着。
“这位先生的理念听着新鲜,可否说给小女子细听?”这时,残念世界里一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女子缓缓走来,坐在了王阳明对面。
王阳明看一眼女子,双眼蓦然迸发一抹精光,随即敛去。
“大爷心情不太好,你还是不要招惹大爷的好。”王阳明面对女子的容颜毫不动心,而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女子眉间闪过一丝惊讶,却不动声色道:“我要是执意招惹大爷怎么办?”
王阳明拿起桌一根竹筷,轻轻在桌面划着,顷刻间写一个“杀”字。
虽然是蘸着茶水写成,可仍旧难掩这一字之的凛凛杀机。王庸魂光都被这个杀字刺激的有些不稳,飘摇不定。
“天下精魅尽可诛之!”王阳明回答。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浮现一抹戏虐笑容:“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小女子不才,也成立了一所学宫,你可敢跟我走一趟,燮理阴阳,生死论道?”
王阳明不屑冷笑:“区区精魅也敢仿效圣人成立学宫!更别谈什么燮理阴阳、论道生死了!我去一趟,把你的伪学淫祠打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