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明月,星辰高悬。
宁尘出神许久,嘴角突然泛起一抹余味无穷的笑容,他道,“出来吧。”
不远处,站在阴暗角落的纳兰观音,眉头稍稍一压,本想着转身离开,不予理会,但最终还是出现在宁尘近前。
两人肩并肩,相互沉默。
朗朗清风,扬起纳兰观音月白色的长袍,偶尔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万种风姿,只在这,惊鸿一瞥之间。
许久,纳兰观音才道,“你的记忆……”
不久前,她曾一度渴望宁尘能够早日恢复记忆。
但是现在,心又有点害怕和担忧。
甚至不希望他再次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少帅,而是做一个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草根少年。
毕竟有些事,一旦被如今的宁尘知道,纳兰家族将会面临灭族的危险。
这个年轻男人,当年穿蟒袍,执帅剑,沙场点将,睥睨天下的时候,莫说是纳兰家族,是其他几个王族权贵,也是颇为忌惮。
倘若再回来,一道帅令,颠覆一个家族,如同探囊取物,没有人能拦得住。
而纳兰家族,在宁尘从宁家那座神坛跌落下来,并且失踪到尸骨无存之后,先是落井下石,再则背信弃义,甚至拔刀相向于宁家。
其间针对于宁家的种种做法,于纳兰观音而言,简直是大逆不道。
五十年前,纳兰家族陷入困境,如果不是宁家那位六王爷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硬生生的将纳兰家族拉出垂死的边缘。
兴许,八府巡按的纳兰家族,早已荡然无存。
可如今,纳兰家族枉顾道义,转身向曾经的恩主逼宫,简直是令人发指。
以宁尘当年的血性,一旦决定东山再起,那些不忠不义之徒,一个都逃脱不了干系。
纳兰家族,更是首当其冲。
“呼。”纳兰观音思绪如海,神色复杂,心更是诡异的泛起一丝杀念,她在想,如果杀了宁尘,也许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
宁尘转身,眼神烨烨的注视着纳兰观音。
他的瞳孔,深邃明亮,迷人,又锋芒。
纳兰观音紧紧闭眼,猛然睁开,五指同时拳握,有一股骇人的气势从她的身体迸发出来,丝丝缕缕,弥漫全场。
宁尘依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纳兰观音。
他面对现场急速凝重的气氛,置若罔闻。
一刹那,纳兰观音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双秋水长眸,更是泛起滚滚白光,晶莹剔透,差点夺眶而出。
家族兴亡,儿女情长。
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抉择。
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尝试。
暂且不说能不能成功杀掉宁尘,从此一劳永逸,为家族永除后患。
光是那个粉雕玉琢,秀气灵慧的红药,一旦拼死搏杀,纳兰观音得手的几率必将大大缩减。
此时,红药恰好坐在高高的房顶,看似聚精会神,旁若无人的把玩着手的冬虫夏草,其实精气神早已处于戒备状态。
何况,凤天城还有个如孤魂野鬼,不知藏在何处的剑鬼,没现身。
一个剑客,一个死士,还有一支即将奔赴凤天城的一百零八白衣卫,纳兰观音沉默许久,才幡然顿悟,这个男人,大势已成,等找个合适的时间,铁血复出了。
“我杀不了你。”纳兰观音叹气,神色恢复平静,其间没有半点担惊受怕的意思,她知道,宁尘不会迁怒于她。
哪怕刚才的举动,已经是大逆不道。
宁尘咧嘴微笑,“是不想杀,还是不敢杀?”
不想和不敢。
一字之差。
却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意思。
纳兰观音茫然许久,没有给出答复,因为她也不知道。
宁尘牵起纳兰观音的芊芊素手,语气温软,“既然做不到,以后别再尝试了,免得庸人自扰。”
“可纳兰家族……”纳兰观音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宁尘也没说话,眸子忽明忽暗,闪灭不定。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纳兰家族的。”纳兰观音心生无力,轻轻别开宁尘的手,准备转身离开。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彻底离开凤天城,当这段时间,从来没有遇见过宁尘。
宁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纳兰观音,“那我答应你,等哪天亲自登门纳兰家族兴师问罪的时候,温柔点,怎么样?”
温柔点?!
言外之意不过是少杀点人罢了。
纳兰观音长叹一口气,心再也没有协商的意念,毕竟,有些事,做错了该付出惨痛的代价,哪怕只能用血才能化解。
宁尘凑近纳兰观音,微笑道,“问你一件事?”
“什么?”
“前几天青衣好像说,你纳兰家族有位公子哥,在我失踪以及被家族确定死亡后,曾经公开的取笑道,死的好?有没有这件事?”宁尘盘问。
纳兰观音点点头,承认道,“有。”
“叫什么名字?”宁尘再问。
纳兰观音倏然转头,有点吃惊,这是要拿纳兰家族的人开刀了……
不过那位纳兰家族的公子哥,是家族外系某个元老的孙子,胸无大志,纨绔成性,跟纳兰家族那些处在核心层的嫡系后人,简直天差地别。
因为家大业大,族人开枝散叶几十年,成员太多,纳兰观音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过多接触,谈不喜欢,更谈不看重。
死的还是活的,其实纳兰观音根本不会在意。
所以当宁尘第二次开口询问的时候,纳兰观音毫不犹豫的报出姓名,“他叫纳兰素康。”
宁尘打了个响指,抬头看向屋檐的红药,“抓过来!”
红药甜甜一笑,收起冬虫夏草两柄匕首,连夜启程。
纳兰观音深吸一口气,神色再次复杂,她明白,以纳兰素康的地位,宁尘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此刻之所以命令红药千里迢迢去抓人,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纳兰家族。
宁尘前两步,摸摸纳兰观音的头,淡声道,“天色很晚了,一起睡个觉吧?”
纳兰观音,“……”
这个前一刻还锋芒毕露,运筹帷幄的男人,下一刻变得浪荡不羁,言语风流,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滚。”
纳兰观音丢出一个字,迅速消失。
宁尘唉声叹气,拍拍肚皮,摇头晃脑,“这娘们,一点都不知道善解人意,看不出来爷现在,裆下很忧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