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风云震荡,已经席卷万里平原。
而,落身于凤天的宁尘,却相当悠闲自在,似乎有白起坐镇,一切高枕无忧。
实际,事实的确如此。
耶律帝鸿为了赔罪,为了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干戈,亲自跺掉了耶律纱丹。
如此委曲求全,证明自身还是畏惧宁尘的威望。
至于,往后还会不会再反咬宁尘一口,看耶律帝鸿会不会做人了。
入冬后的天空,时而昏昏沉沉,时而风沙起卷。
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了。
这是宁尘第一次在南方过年,与北部区域相,气温并不见得暖和多少,反而有股说不出来的干冷。
宁尘正坐在院子里,编制大红灯笼。
红药双手托住下巴蹲在地,她正眼神明亮得紧盯缓缓动作的宁尘,嘴角时不时的会露出,一两缕满意的笑容。
他们在北方的时候,每次过年,宁尘都会亲自编几只灯笼,然后给几个女婢当做新年礼物,虽然价值不高,但贵在出自宁尘之手,所以,几人都会好好保存。
“给你。”
一只大红灯笼完工之后,宁尘揉了揉红药的脑袋,示意对方拿着自己去玩。
红药咯咯轻笑两声,转身离开。
宁尘失神得盯着近前的剪刀,竹签以及红纸,情绪渐渐消沉。
以前他会编四只,人手一个。
现在,只剩下红药了。
绿梨没了,白桦没了,蓝草被自己杀了。
当初四个跟自己关系莫逆的女子,因为一场变故,先后凋零,像是秋风后枯萎的花蕊,埋入尘埃,再不复曾经风采。
自古豪门深似海。
权利之争,族位之争,于这一点宁尘不敢有半点怨言,毕竟凡是了一定规模的家族,免不了都会形成几大派系。
但,祸不及无辜人等,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可惜,该死的不该死的,最终都成为这场权斗的可悲牺牲品。
“天空很大,风也很大,以后的以后,北方会死很多很多人咯。”宁尘嘴角撇撇,习惯性的抱住脑袋,仰望昏昏沉沉的天空。
“少帅,事情解决了。”宋缺出现后,第一时间汇报北方的战况。
宁尘道,“什么结果?”
“耶律帝鸿亲手宰了耶律纱丹。”宋缺划了一个刀锋抹过脖子的姿势。
“耶律帝鸿这老家伙,关键时刻,还不至于糊涂,很好。”
宁尘叹气,似乎意犹未尽,于是继续道,“传我命令,在北方尽可能的放出消息。”
“说……纳兰观音是老子宁河图的女人,谁敢再指手画脚,刀兵伺候。”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震慑。
以免这件事之后,纳兰博天又拉拢第二支王族联姻,为防意外先震一震北方的局势再说。
“少帅还有什么吩咐?”
宋缺暂时没离开,而是询问宁尘。
“我要去一趟西凉山。”
宁尘的视线再次落向近前的竹签,剪刀,眼神之,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怀恋之情。
虽然绿梨没了,最起码还在西凉山头为她起了一座衣冠冢坟用以悼念,马过年了,他想送一顶灯笼给这位曾经的女婢。
同时找那诸葛老头子喝喝酒,聊聊天。
当然,也想看看同样迁坟至西凉的白桦。
跟他们,一起说道说道过去的往事。
“我马去办。”宋缺表示明白之后,转身离开。
这边才走,红药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近前。
一双粉红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将灯笼放到了宁尘旁边,再抬头的时候,本是天真无邪的眸子,泛起点点泪光。
倔强的小家伙,哽咽的瞧着宁尘,泪水滚滚。
似乎刚才离开的某一瞬间,触及到了一些伤心往事,以至于此刻潸然泪下。
“是不是想绿梨姐了?”宁尘心疼道。
红药哪怕咬紧牙关,也无法制止泉涌的泪水,她呜呜咽咽的挥舞着双臂,最后匍匐进宁尘怀里,睫毛挂满泪珠。
小小的孩子,即使年幼,但终归是记得,每次过年,绿梨都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一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然后牵着她的手,高高兴兴的走在王族大院的长廊。
四个女婢,红药严格来说是死士,负责宁尘的安全。
而绿梨负责饮食起居。
照理说,两人分管不同职务,没交集的可能。
但,整座宁家大院,任谁都看得出来,绿梨对红药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
有时候,宁尘都会跟在后面吃醋。
“想姐姐了。”
红药眨眨睫毛,泪珠便是滚落而下。
宁尘沉默不语,放好红药后,低着头说道,“每次过年,大家都是人手一只,所以,咱们的绿梨也不能没有,对吧?”
红药沉沉的点动小脑袋,然后蜷缩着小手,将那只本是属于自己的灯笼,推向宁尘,“给姐姐。”
“你没有的话,绿梨姐看到了会难过的,我给她另外编一只。”
宁尘始终保持低头的姿势,似乎很害怕近前的红药会发觉自己的异样。
数米外,靠在屋檐之下的李般若。
看着宁尘躬曲的身体,忽然感觉鼻头发酸。
男儿,重情重义如此,普世间兴许会有第二个,但他终归是不同。
“希望,北方这场战端结束后,大家都能好好活着。”
李般若呢喃自语,跨前几步,做到宁尘近前,帮他编制竹签。
宁尘微微一愣,刚想说话,一颗不受控制的银白之物,自眼眶坠落,于两脚心,碎成一片。
他想用脚盖住,最后自嘲的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既然,伤了心,哭一场倒也无妨。
“我帮你。”
李般若佯装没看见,高高抬起头,以免看到宁尘悲伤的模样后,让自己心疼。
红药静静的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满园枫落,三个人。
彼此无言。
偶尔,天空会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年一轮回,辞旧迎新。
“明天,我会去看看绿梨和白桦,以及诸葛长卿。”宁尘交代道。
李般若犹豫,“那我……”
“没事,我自己去。”宁尘拍了拍李般若的皓腕,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