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尘提前动身。
当初,他和诸葛长卿流浪至凤天的时候,这老家伙似乎很厌烦城市繁华的生活。
于是带着宁尘,在西凉山搭建了一处草棚。
一老一少,闲极无聊的时候,除了大眼瞪小眼,便是互相挤兑。
直到,诸葛长卿离逝。
那处草棚,在宁尘给白桦,绿梨迁坟的时候,特意看了两眼,其实早已摇摇欲坠,现在,也不知道倒了没。
今天早晨,没有阳光。
清冷的长风,一如既往的刺骨。
临近西凉的时候,宋缺等在附近,宁尘只身路,沈剑君这些人,貌似也要来祭奠祭奠,不过没有同时出发。
宁尘双手揣进口袋,走在冷风,沉默不语。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周边生活的小小稚童,握着鞭炮,跳跳蹦蹦,逐一路过宁尘旁边。
看着这些天真无邪的孩童,宁尘难免会有所感触。
原地逗留了几分钟,他的眉头忽然泛起,有点意外,当然也有点感叹缘分无常。
因为看到了一个姑娘。
穿着一件御寒的碎花棉衣,正着冰冷的河水洗菜,即使衣服很宽大,可掩盖不了,她出众的模样以及体形。
“秦香怡。”
宁尘呢喃自语,无声而笑。
他在凤天美院的学生,当初围棋班的种子级选手。
没想到,这位年轻可爱的姑娘,竟然住在西凉山下,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确有村落,此刻炊烟袅袅,甚是美观。
两人相距数十米,兴许是故人见面,分外激动。
宁尘没有刻意回避,等秦香怡起身之后,彼此的视线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秦香怡起先一愣,继而慌慌张张的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自己今天的装扮,又是臃肿又是宽大,简直洋相尽出u.
“完了完了,我在宁老师心目的完美形象,彻底崩塌了。”
秦香怡颇为自责,嘀嘀咕咕两声,竟然自个儿委屈的快要哭了起来。
宁尘没看见对方的表情,耸耸肩膀,靠近过去。
“宁,宁老师,你是来特意看我的吗?”秦香怡小声道。
宁尘,“……”
这姑娘,脑袋里想的啥?
一低头,刚刚身高到自己肩膀的秦香怡,满面羞红,嘟嘟哝哝又是自言自语道,“来的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好。”
“哎呦。”
秦香怡陡然吃疼,忍不住叫嚷。
原来是宁尘冷不丁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小小年纪不学好,胡思乱想什么?”宁尘笑骂道。
秦香怡顿感失望,一边摸着额头,一边喜滋滋道,“知道你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只是有点意外,你怎么来这里的?”
“有几个故人在这里,来看看。”
宁尘抬头看了看西凉山巅。
那里,树木苍郁,绿意如浪,并不受季节的影响。
秦香怡哦了声,怀抱着清洗干净的菜,突然建议道,“要不去我家坐坐?”
只是这句话刚说出来,秦香怡后悔了。
她的一双瞳孔躲闪不定,似在犹豫。
“也好。”
宁尘想着正好可以等等沈剑君他们,于是点头答应了,之后,才发现秦香怡不自然的表情。
“怎么了?”宁尘疑惑不解道。
秦香怡扭扭捏捏,脸色涨红,“我……我家,有点穷,怕你去了看不起我。”
宁尘心神微动,长叹一口气,揉揉秦香怡的小脑袋,“记住,人穷没事,不要志短好了。”
“我知道这些道理,是怕接待不好你。”
秦香怡愣在原地不动。
宁尘展颜一笑,转过秦香怡的身体,推着对方走动,“今天我还要去你家了。”
秦香怡哦得怪叫了声,突然哈哈大笑。
走了一段距离,秦香怡放下心结,开始和宁尘有说有笑。
穿过一条桥,河岸对面便是零零散散分布的村落。
听秦香怡的解释,这里叫做西凉村,因背后这座大山而得名。
兴许宁尘是外乡人打扮,加长相不俗,刚刚进村,便是吸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三三两两的农夫,杵在门口,指指点点,笑容玩味。
秦香怡低下头,加快步伐。
宁尘讶异,他总感觉西凉村的氛围,不太对劲。
“野丫头,啥时候在外面找了个男人,哎呦,模样真俊俏。”
一位妇人,正靠在门口嗑瓜子,瞧见远远走来的宁尘和秦香怡,冷不丁笑问道。
宁尘皱皱眉头,野丫头,这三个字给他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有点刺耳。
“小伙子,你哪儿人?”
又是一位农夫前询问宁尘。
宁尘刚张嘴回复,秦香怡转身拉起他的手腕,一路狂奔,生怕途一个耽搁,被豺狼虎豹吞掉了。
“你这接待客人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与众不同了?”
宁尘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打趣道。
秦香怡依旧沉默不语,跑了一段距离,她才放开宁尘,大口喘气。
“这些人,很恶心。”
秦香怡愤愤得嘀咕了句,提醒宁尘,“走,我们回家。”
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屋舍,伫立几棵苍凉的大树下。
临近终点,秦香怡又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半天不肯挪动一步。
“怎么了?”宁尘问。
秦香怡转过头来,恳求道,“宁老师,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你等会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可不可以别放在心?”秦香怡神色不安道。
宁尘现在,可真的是满头雾水。
这丫头,从进村开始,变得有点不正常,此刻又是神秘兮兮得恳求他答应这样的要求,简直……
“好吧,答应你是了。”
宁尘无可奈何,反正等沈剑君他们到后,马要登山,这边应该待得不久,不碍事。
秦香怡长出一口气,退后两步,招手的同时,展颜微笑道,“那么……有请我最敬爱的宁老师,进门咯。”
“傻不拉几的。”宁尘笑骂两句,跟着走了进去。
原地观望的几眼。
他的心,顿时涌出了一个词。
家徒四壁。
“你家……”宁尘颇为意外,这哪里是家,他当初走南闯北时睡的破道观,还要不堪入目。
除了整洁,干净,真的毫无家的概念。
秦香怡看到宁尘这番模样,顿时沉默的低下头。
她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像丑陋的麻雀,窘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