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天地一片静谧。
一身红色长袍的慕容青衣,终于在慕容轩的护送下,抵达宁尘所在的营帐。
这一程长途跋涉,路途艰险。
自幼养尊处优的慕容青衣,冻得可是鼻子通红,静悄悄站在自己的宁哥哥近前,嘴巴一撅,泫然欲泣。
慕容轩接过陈庆之递来的一壶酒,挥手道,“哭哭哭,知道哭,养你这么大,也没见着你为我哭一次鼻子?”
“哼。”慕容青衣狠狠得瞪了自己父亲一样,咬牙切齿。
慕容轩抓抓耳朵,佯装没听见。
最后在陈庆之的邀请下,离开营帐。
慕容青衣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外人之后,脚步迈动,宛若轻盈的小精灵,迅速钻进宁尘温暖的怀侧。
宁尘撑开双臂,下巴顶住慕容青衣的小脑袋之后,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嘛。”
慕容青衣揉揉鼻子,深吸一口气,颇为留恋宁尘身散发出的熟悉味道。
宁尘无声而笑,任由这丫头,肆意的揽住自己。
许久,慕容青衣抬起头,眸精光闪动,“宁哥哥有没有想我?”
宁尘龇牙,“你猜。”
“哼。”慕容青衣轻哼一声,皱皱琼鼻,佯装不喜道,“肯定没有。”
望着自己矮一个头的慕容青衣,眼神喜悦。
慕容青衣瞧着这含|情脉|脉的眼神,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要不是这里私军横行,人多眼杂,她恨不得……
“哎。”
慕容青衣突然长叹一口气,又没了声音。
宁尘拉起慕容青衣的五指,“我们出去走走。”
慕容青衣迈动细碎的小步伐,低着脑袋,跟在宁尘的后面。
沿途,偶遇麾下私军的时候,极个别属下会胆大妄为得朝宁尘挤眉弄眼,那眼神的意思,好像在说,哟,少帅好福气,才送走一个,又门一个。
宁尘摆手,做了个去去去的口型,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慕容青衣埋着脑袋,始终不敢抬头。
另外一边,龙精虎猛的陈庆之,负责招待风|流潇洒的慕容轩。
两位身在不同领域的绝世人物,各自拎着一壶酒,仰望星空下,一望无际的广袤大草原。
星垂点点,月光柔和。
“这一仗,几成把握能打赢?”
慕容轩靠在一棵腐朽的枯木,一手垫脑袋,一手拎酒,侧躺着身子,询问道。
陈庆之哈哈笑,“名列江湖第三的紫衫神侯,什么时候也关心沙场的事情了?”
“随口问问。”
慕容轩仰头灌下一口酒,与陈庆之并肩而立。
陈庆之按住玉腰带,神色笃定,语气沉重,“三天之内,老子能打废朝歌城。”
“我慕容王族的重甲铁骑,之你的八千修罗,如何?”
慕容轩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
陈庆之眼睛眯起,颇为好的转头凝视慕容轩,再回味回味这句话,显而易见是在旁敲侧击,意有所指。
“紫衫神侯这句话,可有点意思了。”
陈庆之强行挤出一抹笑容,但瞳孔深处的骇人冷意,料峭春寒,还要显著。
他是沙场将才,感觉向来直观,敏锐。
慕容轩的话,还没说透,陈庆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慕容轩拍拍陈庆之的肩膀,笑哈哈的潇洒离开,紫衫飘飘,于月色下,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是,相以往,这位素来以潇洒著称的年男子,此刻的步伐,略显沉重。
此次面见宁河图,慕容轩任何人都清楚,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而,在整个家族一言九鼎的慕容安兰,既然已经私下里向他表明态度,那么结束路途返回家族之日,便是慕容王族,正式下场之时。
陈庆之生硬的表情,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沉沉得吐出了一个草字,呢喃自语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辽阔的草原之。
宁尘和慕容青衣并肩而行,习惯性双手抱头的宁家少帅,似乎已经察觉到慕容青衣神色的犹豫,以及彷徨。
“有什么事,直说吧。”宁尘语气收敛,淡淡道。
这细微的口气变化,让慕容青衣心里咯噔一声。
再抬头,满脸伤心落寞。
“宁哥哥,我爷爷他……”慕容青衣撞进宁尘的怀侧,埋着脑袋,嚎啕大哭。
这一别,未来何日再见,其实并不重要。
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也许有朝一日,慕容王族会和宁尘,生死为敌。
宁尘向来聪慧,沉默数秒,开口询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具体内幕,我不知道的。”
慕容青衣擦干眼珠,泪眼婆娑道,“不过,应该和般若姐姐有关。”
宁尘向来自信的神色,呈现一瞬间的微微恍惚。
很小的时候,宁见曾经告诉过他,关于九门提督,以及八府巡按的前世今生,同时也提点到了李般若的悲苦身世。
在此之外,没有揭露其他。
这么多年,宁尘除了在红药面前透露过,哪怕是李般若,以及自己的父亲宁之川,都被蒙在骨子里。
其实严格来推算,时间方面存在一定的漏洞,但偏偏怪的是,宁家三代人,抛开宁见,余下的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是宁见主动透露,宁尘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曾经一度与八大王族平起平坐的李家,除开李般若,被灭得干干净净。
“灭门一案,看样子牵连重大,现在连你慕容王族都介入进来了。”
宁尘抬起头,望着风吹草扬的天地,无声叹气。
“我该怎么办?”慕容青衣慌慌张张的扣紧宁尘的手指,楚楚可怜道。
宁尘心疼的环住慕容青衣的手心,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话,让慕容青衣顿时变得魂不守舍,踉踉跄跄蹲在地,双手抱头。
许久,慕容青衣细声问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会为了般若姐姐,连我慕容王族都不放过吗?”
“我不知道。”
宁尘重复四个字,高大修长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慕容青衣抬起脑袋,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这辈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宁哥哥,变得有点陌生了。
甚至有股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