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道落阳城,耽搁了不少时间。
所以启程后,马不停蹄,昼夜奔袭。
几千兵马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算得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风四娘,又是惊骇,又是激动。
“你走的时候,怀玉那丫头没哭鼻子吧?”路途,宁尘和风四娘共乘一骑。
风四娘伸手捋过额头的长发,反问道,“你觉得了?”
“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不过挺善良的,是嘴巴太损。”宁尘哈哈笑道。
春熙巷。
怀玉的嘴,宁尘的流氓招式。
堪称双绝。
每次打架,先骂一阵,再开打。
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一次,双方摩拳擦掌还没来得及下场死磕,怀玉直接将对方骂的哭鼻子了。
“怀念啊。”
宁尘双手抱头,深深吸气。
三年走南闯北,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以及难忘的人和事。
“我当初还和小儿念叨,说有朝一日,会重走一遍当年路,现在,其实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宁尘嘀咕道。
风四娘没吱声。
双手紧握马缰,任由大风吹起发丝。
……
宁尘携带一支规模达到五千编制的轻骑,兴师动众离北南的消息,并没有隐瞒多久,便是彻底传开了。
实际,一开始他没有刻意掩饰。
各大王族,虽然明知北川群龙无首,宁家军也进入休整期,但也只能干看着。
毕竟,几场仗打下来,各方消耗都不小,军|备,粮草,兵员根本无法支撑任何一支势力,再打一场具备相当规模的战役。
台面没指明,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是过渡时期的休战阶段。
当务之急是操练兵马,扩充军|备。
相较于,各大王族兴师动众的发展私军力量,北川动静最小。
作为一方统帅的白起,甚至卸下戎装,一个人,牵着追随自己多年的战马,离开了北川城。
他准备回故乡转转。
这是自家少帅,亲自吩咐下来的命令,让他没事多出去走走,最好回一趟故乡,毕竟功成名衣锦还乡嘛。
别一天到晚面无表情,板着一张脸,死气沉沉的。
几经犹豫,终于决定,重返家乡。
宁王族十数年。
除了陈庆之,花荣,以及自己少帅,这位巍峨男子,其实没有什么朋友。
以前是不屑于交朋友,后来权势越来越大,身份越来越贵重,反倒没什么人,敢做他的朋友了。
至于亲人,更是凋亡的七零八落。
这一生,光芒显赫,无敌于世。
可,终归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丰都……”
记忆回溯少年时,一家老小为逃饥荒,从那座名为丰都的小村落,一路北逃,流浪他乡落叶归根之后,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该回去看看了。
丰都距离北川很远,远到隔了几座山,几条河。
七天七夜,只身路。
披星戴月的归乡人,终于看到了那条直达丰都的崎岖山道,多年过去,那条路,依旧坑坑洼洼,没被岁月改变一丝一毫。
‘小容芷,我明天要离开丰都了,以后想我的时候,抬头向北看看?’
‘我才不要想你,讨厌鬼,走吧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讨厌!’
‘小容芷,别急着嫁人,说不定哪天我回来娶你了。’
‘讨厌……滚!’
十几岁的他,拍拍只有六七岁的她的脑袋,嬉皮笑脸道。
谁说热血男儿,无柔情?
谁说一代名将,铮铮铁骨,心装不下一位俏佳人?
“我之一生,志在千秋霸业,儿女情长,似乎注定与我无关?”临近山道,白起罕见得露出一缕无奈笑容。
自家少帅曾经取笑他,行军布阵举世无双,可,论及感情,简直是不折不扣的低能儿。
以致于三十出头,依旧孑然一身。
哪怕是陈庆之,花荣也不止一次旁敲侧击的提醒他,该成家立业了,打仗又不能打一辈子,卸下戎装后,终归是要回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当。
每次提及这种头疼事,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避而不谈。
久而久之,也无所谓。
如今,临近回家的路,想起年少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小容芷,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怅然若失。
离家近二十年,曾经的她,不出意外,应该嫁人了。
或许,早已过了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
又或者,远嫁他乡,离开丰都了?
“哎。”
没来由长叹一口气。
向来遇到大事,难事,险事,都能保持一贯镇定的白起,突然有点紧张。
这趟本是趁着回乡走走的阶段,放空放空自己,毕竟秋收之前,还有至少一场硬仗要打,保证精气神良好,是最佳的缓压方式。
可……
白起揉揉脑袋,没有继续骑马。
而是自顾自走在前面,战马不受马缰束缚,依旧乖巧的跟在他后面。
一人一骑。
沿着坑坑洼洼的山道。
沉默前行。
天色早已落幕,一套披肩裹身的杀神,即使刻意掩饰,也无法全数藏尽,生长在骨子和血液里的锋芒之气。
尤其是仗打多了,即使才三十出头。
仍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武气质。
当,这位巍峨男子,出现在丰都村口的时候,三三两两趁着夜色纳凉的村民,几乎同一时间,转过头,眼神好的注视着白起。
白起神色不变,抬起视线,第一时间望向村口盘踞的巨大枣树。
“一别二十年,你倒是越长越结实?”
白起浅笑,原地驻足了许久。
三三两两,站起身的村民,已经汇聚了不少。
有人准备前盘问,可看着这位一看气宇非凡的巍峨男子,开始绕着有了一定年纪的老枣树,兜兜转转的时候。
竟然没一个敢前交流。
丰都存在几十年,祖祖辈辈都是下里巴人,谁见过这么巍峨的人物?
谁,又敢想象。
这位名将级别的盖世男儿,其实是二十年前,背井离乡的同村少年郎?
如今衣锦还乡。
其实,很多村民,认不出他了。
何况,当年是举家北逃亡,基本和这边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