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冢。
四方环山。
一山一圣。
虽然年龄各异，并且是不同时代走出来的超然人物，但这一战，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因为太惊世骇俗了。
先前秦莫邪一刀，看似无风无浪，实则暗藏杀意。
起初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决裂虚空，渐而落向站在正前方位置的李当心。
李当心冷哼一声，两指再做拈花状。
他的动作很娴熟，也很自然，像是寻常花农，看见了令自己欢喜的花蕊，于是小心翼翼得掐拢过去，似要收入花瓶，好生养育。
“轰！”
这处山石横飞，古木齐断的方寸空间，直接炸裂。
那道震荡于虚无的诡异刀气，竟然被李当心成功掐住。
猛力一拽，像是一条苍白大龙，被硬生生的从汪洋大海之，强行带起。
“雕虫小技。”
秦莫邪呵呵冷笑，他的声音很沙哑，又很沧桑。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压抑着自身情绪。
但不可否认，这位绝世人物的通天手段，算得宁尘生平所见，区区惊世骇俗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景象。
他单手横放刀锋于虚空之，渐而空闲的另外一只手，竖向前拍，听见虚空轰得一声，李当心连人带周边零碎山石，齐齐倒飞出去。
将虚空砸出一道骇人的裂隙。
“铿锵！”
也是在这一刻，王羡兵出刀了。
速度不快，可也不慢。
宛若寻常农夫剁菜一般，力度适，距离刚好。
而在他眼里，秦莫邪是一颗水润的大白菜，正等着他一鼓作气砍个稀巴烂。
简单粗暴。
“轰！”
一刀所至。
两侧虚空大乱，间一条犀利骇人的惊世刀气，承载着炫目光泽，宛若一轮神日悬坠了下来，沉浮于秦莫邪的头顶。
铛。
秦莫邪扬起脑袋，动作缓慢，然后怔怔出神得看着这抹起势平平无，途形通炸雷炸起的刀气。
许久，他才道出两个字，好刀！
不同时代，两大刀客。
共同角逐。
而，能让秦莫邪主动赞许，足以看出王羡兵这位古怪刀客，绝非泛泛之辈。
实际，这位靠着一柄菜刀杀到名将榜列的壮硕男子，很多年前便在刀法一途，小有所成。
当初起草的江湖榜单，天下前十。
在一些人眼里是笑话，譬如王羡兵。
这位沙场名将，很久之前便是兵家圣人，一身高深境界堪称鬼神莫测，哪怕是现今如日天的李纯阳，到了王羡兵面前，也要尊称一句大哥。
“轰！”
漫天裹挟的刀气，宛若一挂大浪潮，终于压到了秦莫邪的头顶。
这位习惯性侧对所有人，脑袋微抬得巍峨男子，下意识摸了摸陈旧铠甲的灰尘，再然后，右手横空一掠。
刀出鞘。
轰！
他的速度太快了，光芒一瞬，犹如闪电。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古朴战刀几乎同一时间回归到刀鞘里面，巨大的颤音环绕不绝，铮铮轻啸，气冲霄汉。
没再握刀的空闲右手，漫不经心得扶正头顶的头盔。
一束凋零得七七八八的凤羽，在头盔顶端，悠悠扬扬，左右摇摆，形似江河逐流而动，四处为家的无根浮萍。
“砰。”
全力一刀之后，身子还短暂悬停在半空的王羡兵，猛然遭遇一股巨力冲击，整个人踉踉跄跄得退回原地。
落脚刹那，巨力冲击还没消逝。
几乎在王羡兵稳定身体的同一时间，将他周边数米之内的山石都震得极速开裂，宛若一张密集的蜘蛛，分布在脚下。
“咳咳。”
王羡兵右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腔，眼神复杂得看向另外一座山头的秦莫邪。
秦莫邪食指一绕，捡起放在近前的美酒，细细品尝几口，然后一手握刀柄，一手环抱美酒于腰侧。
本是人间潜龙。
一朝受困二十载，如今境界虽犹在，但这座山河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座山河了。
非但物是人非。
江湖甚至极少有人知道，当年他在的这座北方，是何等的峥嵘，何等的波澜壮阔。
“如果没那场意外，也许我们，已经砍下了大商皇帝的脑袋了。”
我们。
这两个字，自然包括小师弟李探花，六王爷，纳兰千岁，以及司徒摘星等麾下九门提督。
“咳咳。”
人，年纪大了。
免不了会睹物思人，又或者感春伤秋？！
张嘴灌下第三口酒，秦莫邪转头看向李当心，笑着问道，“恢复的如何？”
李当心伸手擦起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七七八八。”
“那再……等等。”
两人简简单单的对话。
给了宁尘极大的心理冲击。
这是纵横江湖的无敌者，一次交手直接重伤大圣李当心，以及同为亚圣的王羡兵。
但，他没有急着杀人。
而是留出足够的时候，等对方恢复到巅峰状态。
如此态度，如此自信。
果然无愧于‘无敌’二字。
兴许是猜到了宁尘的感叹，秦莫邪哈哈一声，看似自顾自的朗声笑道，“无敌很寂寞的。”
“我的刀，在三十岁那年找不到对手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寂寞，太寂寞。”
他摇摇头，低着脑袋瞄向酒坛，哑然失笑。
“小子，还有酒没？”
宁尘微笑，五指一动。
近前的一坛酒，迅速飞向秦莫邪所在的位置。
秦莫邪伸手接住，然后原地盘坐，自斟自饮，自娱自乐，自说自话，乃至自怜自爱。
以前，他有一个看起来老实，但话贼多的小师弟。
每次寂寞无聊的时候，好歹有小师弟陪着自己，虽然时不时的逗弄他。
可，小师弟脾气好啊。
反正不会生气。
“现在剩下我一个人咯。”
秦莫邪长叹一口气，略显迟疑得抬起右手，缓缓摸向罩在面的头盔，徐徐摘落。
宁尘瞪大眼睛，心神紧绷。
这是宁尘和秦莫邪数次交手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
但下一刻。
他的眼睛，出现半刻呆滞之后，再次眨动几番，等确定后，免不了一阵瞠目结舌。
除却心知肚明的李当心。
宁尘和王羡兵，都没想到，这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