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接了电话,一脸的春风得意,“马上就出来!等我!”

  她一只手捧着他的书包,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服洽。

  他低头看着,目光扫过她捏着他衣角的手指,笑道,“这是要干什么?抓住我不准我出去吗?上课要迟到了,妹妹……我倒是无所谓的……你可是学霸呀……”

  末了,却恍悟似的点点头,“噢……我错了……你现在也是不稀罕去上法律课了……好了,别闹了,我还有事呢,乖……”

  他说着“别闹了,乖”的时候,还笑着摸摸她的头,许是刚刚沐浴过,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额,微凉钤。

  她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指,这样的二哥是不会跟她好好说话的,一如他所说,他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不再是那个她让他写字他就写字,她让他扮乌龟,他就扮乌龟的二哥了……

  提着他的书包,也背着自己的书包,循着他的影子楼。

  这几天以来,她都是自己一个人骑车上学的,不知道他是如何去学校的呢?走路吗?

  刚到楼,便看见有车进来,而且,还是机车……

  “伊庭!快来!”机车上的人清脆悦耳的声音,竟是个女孩!

  那女孩跳车,摘头盔,露出一头浅褐色卷发,五官十分明丽,化了淡淡的妆,这样的一张脸蛋,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审美习惯,只是,女孩那一身颇具金属感的穿着不是淑女的风范……

  “你来开!我坐你后面!”女孩递给他一个头盔,笑盈盈地说。

  萧伊庭也没反对,顺手接了头盔往头上一套,朗朗的一声,“走了!”

  他跨上机车,女孩则跳上后座,搂着他的腰,轰鸣声后,机车风驰电掣般离去。

  她快步从楼道里出来,猛然想起,这个路段,是不准机车上路的啊……

  可是,他和机车,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她默然提着两个书包,最后只好骑着她的自行车去了学校。

  谁知,他竟然还没到教室,不是分明比她快许多吗?他会旷课?

  微皱了眉,找了个座位坐,顺手把他的书包放在旁边。

  马上,钟佳宜也坐了过来,这妞儿,八卦的特质四年不改……

  “清禾,你家二哥有外遇了?”钟佳宜神秘兮兮地来问。

  外遇?什么叫外遇?来问她又是怎么回事?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真的啊!连续好几天了吧,我们都看见他骑着机车带着一个穿奇装异服的女孩在校园里狂奔,那个车速啊,吓死人了!被学校保安说过一次,他还横冲直撞的!有时候又是姑娘带着他……”钟佳宜用笃定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她倒是相信的,那个女孩她今早也看见了,只是,他俩是什么关系她倒不清楚。

  “清禾,那姑娘是谁啊?现在班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怎么你二哥口味现在变了?跟他之前那个女朋友完全不是一个味儿,他们分手了吗?”钟佳宜的眼神又转为好奇。

  萧伊庭跟郭锦儿到底怎么样了,她一点也不清楚,可能这几天见到的还没钟佳宜见到的多,所以,对于钟佳宜的八卦精神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钟佳宜失望地从座位上离开,一会儿之后,萧伊庭终于来了,早上新换上的白色T恤右肩的位置,几根浅褐色长发……

  中午的时候,那女孩又来了,于是,她亲眼看见了他俩骑车机车在校园里狂飙风范,甚至,因为吓到过往学生,而招来学生的怒斥,对于此,他们都无所谓,尤其萧伊庭,反而一声长笑,张扬而去。

  他中午没有回家,她倒是清静了一个中午,好好看了会儿书。

  不知道他中午去了哪里,午上课的时候一坐就开始趴在桌上睡觉。

  她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几行字,把他推醒。

  他睁开一双泛红的眼睛,睡眼惺忪地瞟了她一眼,红血丝便分外明显了。

  她指指作业本,要他看,这个曾经在大一时玩过的游戏,到了大四,又来重温。她觉得,兜兜转转一大圈,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不要骑机车,不安全。

  看完后,本子一推,也没给她回话,闭上眼睛又睡了。

  她还是有些生气的,就好像看着自己亲手培育,倾注无数心血的一颗树苗,眼看着开花结果,就要收获了,却因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将其拦腰折断……

  她写了句话,又把他给推醒。

  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显然老被打扰瞌睡不高兴了,拿起本子一看,上面写着:去哪了?为什么这么瞌睡?

  他斜睨了她一眼,不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满好笑,然后伸了个懒腰起身,算是愿意陪她玩这场无聊的游戏,懒懒地在本子上写:妹妹,这个你就管不着了……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眉梢那抹懒洋洋的浑不在意的意味,回想当初是怎么让他服服帖帖的,一时,竟然再也找不到感觉了……

  她想说:你再这样,我告诉萧伯伯!

  可是,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二十四岁的萧伊庭区别于十八岁的萧伊庭之处,便是二十四的他只会用不屑一顾的眼神来回应她这句话……

  是啊,一个二十四的成年人,名牌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生,怎么还会是当年那个怕老爸胖揍的男生?

  或者,她还把之前的三十条搬出来?或者威胁他,如果不照她的话做,她就把他当小乌龟的事告诉全班甚至全校?

  这么幼稚的行为,她自己都不屑于做了……

  那会儿还有凑效的一条,就是自己不理他吧?他那爱炸毛的性子,一旦没人跟他说话,他就急了……

  可是现在呢,不愿意理人的,是他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如果她初遇他,是在他的二十四岁,而不是十八岁,可能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还是提笔在本子上写:二哥,不要骑机车,这是违反规定的你不是不知道,如果被警察抓到你就麻烦了!

  他看了她一眼,露出淡淡笑容来,在纸上写:被抓了你就来领我呗!你不是喜欢管我吗?你不是给我赚了很多钱吗?那就来交罚金好了!

  如果出事故了呢?!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了,写这几个字的时候笔力很重,脸色也很沉重。

  而他,只看了一眼本子,又不理她了……

  她不想就此放弃,还要写什么,他一把抢过本子来,刷刷写了几笔,又趴睡了。

  她拿过本子一看,写的是:别闹好不好?我昨晚玩一个通宵游戏,累死了!

  “……”真能!

  他们之间的谈话到此结束了,他似乎,又睡着了……

  只是,他的生物钟倒是挺准时,快要课的时候,他就自然醒了,又是极放肆的一个懒腰,开始收拾他的书包……

  刚收拾好,课铃响。他背着书包就往外奔。

  她意识地追了出去,在教学楼外的路道上,停着那辆机车,还放着震天响的摇滚音乐……

  当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出来,机车上的姑娘车来,在人群中找到萧伊庭,大声地说着,“快!等你半天了!他们已经买好东西去你家了!就差我们俩了呢!”

  萧伊庭由她拽着,笑着从她手里拿过头盔,扣在头上,便一起上了车。

  不知什么时候,钟佳宜和叶清禾走到了并排,轻轻挽着她的胳膊,低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就是她,话说你也不提醒你二哥一?这么嚣张要被学校逮住就麻烦了!”

  这些天来,一放学他都马上就冲出教室了,从不等她,她想着家里总是很闹,干脆在教室里多留一个小时,看看书再回去吃饭,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每天午放学他都是这么风光地回家的……

  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口中的他们又是谁?她隐隐觉得,不是学生……

  至少,是她不认识的,是问题青年吗?她没有把握……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扔钟佳宜奔向车棚,骑上自行车就抄另一条路走了。

  几个拐弯后,果然赶在了萧伊庭的前面,她在路的正中间踩了刹车。依然跨骑在车座上,两手握着车龙头,双脚点地,如一个斗士一般,等着那辆唱着摇滚的机车驶近。

  终于。来了。

  那风驰电掣而来的机车骑手在看见她以后死命地踩刹车,在和她自行车龙头相距不过几厘米的地方随着一声刺耳的刮擦声而停住。

  机车后座的女孩跳车来,音乐的喧闹声中大声质问她,“姑娘!你这是在玩什么啊?!玩命么?”

  她的目光完全不在这个女孩身上,只盯着机车上那个戴着头盔的男孩,冷声道,“把音乐关了!”

  他的头盔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此刻他是怎样的神色,只那双握着机车龙头的手,还在剧烈发抖,为了让它们抖得不那么明显,他只有握得更紧更用力……

  “你谁啊?”机车女孩对于她疯子一样莫名其妙地当众拦车已是恼火,自己玩命不要紧,不要把她和萧伊庭的命也给搭上!

  叶清禾根本没理她,目光死死盯着萧伊庭,一字一句,声音柔和,却咬字坚定,“把音乐关了!”

  他胸口起伏着,头盔遮蔽后的眼睛也死死回瞪着她,终是一咬牙,关掉了音乐。

  她骑在车上,倒不显得比他矮多少,跨骑的姿态,纵然骑的只是自行车,可配着她那冷冽的表情,倒也显得气势磅礴,“萧伊庭,你给我听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挡你的道!从今往后都不会再阻止你了!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你可以继续开着音乐飙车!你只记住,在你飙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你的车轮前始终有一个我!就像今天一样!往前一厘米就能撞到!有本事就从我的身上轧过去!别像这次,当了孬种!”

  她说完,踩着自行车往前驶去,再也不理那两人……

  快地转了个弯,至他们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她甚至没有刹车,便扔单车跳了来,跌倒在地,自行车继续往前滑了几米,哐当倒地……

  她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其实,并非她不愿刹车,而是刚才那一场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当摩托车朝着她疾驰而来剑拔弩张的时刻,她已经紧绷到了顶点,车终于停住时,她分明已经感觉到全身的力气散尽,一身大汗淋漓。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如此铿锵有力地说完最后那一段话,更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骑着车逃离他们的视线,唯一的感觉便是,手足全是酸软的……

  拐过这个弯以后,终于撑不住了,她大脑皮层给运动神经末梢的指令是刹车停车车休息,可是,酸软的手,没能执行这个命令,那刹车竟然按不住,而直接执行了车的命令……

  于是,她便躺在地上休息了……

  而在事发之地,萧伊庭的双手依然在颤抖,全身的大汗捂住来的蒸汽甚至迷蒙了头盔面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颤抖的手去取头盔,那个结,他解了又解,活结被他弄成了死结也没能解开,手指头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怎么了?还好有惊无险。”女孩对他说,帮他解开了头盔,摘了来。

  凉风一吹,他顿感清明,看见机车后视镜里的自己,嘴唇一片灰白……

  “你没事吧?吓着了?都怪那个姑娘,她是你什么人呀?”女孩问。

  他没回答,只了车,对她说,“你来开吧!”地的时候,双脚一软,扶住机车才没有摔倒……

  “不要开音乐,慢点!”他又叮嘱她。

  女孩骑着车带着他走了,车行驶时带起的凉风一阵阵吹在身上,大汗过后,阵阵发冷,可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清楚……

  叶清禾在地上躺了好一阵,来往的学生多了,有人诧异地看着她,也有人上来关心她,问她是不是骑车摔倒了,要不要紧。

  起初,她都无视了,看热闹的,就当不是在看自己,关心她的,她摇摇头。

  最后,在傍晚的凉风中自己渐渐平复来,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了,才爬起,却不再骑车,推着,慢慢行走。

  绕了一大圈,才让混混沌沌的心绪渐渐明朗。

  家里是不用回去的,定然又是一片混乱,她便改了道,去了穆川家里。

  她必须去找穆川,因为,考试时间迫近,她跨学科报考,有很多的问题要请教穆川,而穆川个月可能就要去云南一趟,这个月,她得抓紧时间了……

  穆川已经知道了她改报了中文研究生,初时十分惊讶,问她为什么。

  她只是说,想继承父亲的事业。这和她本科报的法律又起了冲突……

  穆川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在她有问题来求助时全力以赴地指点她,而她这个学生,实在太灵透,一点就通尚不足以形容她,她极出色的领悟力和本省在文学方面深厚的基础,有时候真的可以达到不点也通的地步,常常有这样的时候,她一个问题问出来,结果两人同时说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