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禾自然知道萧家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跟萧家的玉石有半点瓜葛,就连她当年十六岁的时候陪着江之永去选个小小玉章,都没有去萧家的玉石商场……
不是她要和萧家撇清关系,而是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她不想连累到萧家任何一个人,更不想萧家因她而损失一分一厘…洽…
“怎么?瞧不起萧伯伯的公司?不够你折腾?”萧城兴故作不高兴。
“不是……”叶清禾完全没想到萧城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L市,近三年来,萧城兴给了她最大的自由空间,任她云南北京来去都不过问,这会儿怎么会插手管她的事呢?他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难道……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管怎样,到了这个关头,就是绑,她也不能被绑回去…钤…
“萧伯伯,我不想回去……我真的很喜欢云南……这里的气候和风景让我无法离开,还有我爱玉石,可是不仅仅爱萧伯伯店里那些成品,我更爱玉石从原石开出来时的那种心跳,萧伯伯,让清禾在云南在留几年好不好?”她努力地游说着萧城兴,只是,看着萧城兴的脸色,好像不太那么容易被说服。
果不出所料,萧城兴听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不好!云南的空气和风景?玉石开出来的心跳感?这些都如此重要吗?比萧伯伯这么多年对你的恩情还重要?你是这么不感恩的人吗?”
“不是……”叶清禾惊讶地看着他,她来萧家第九个年头了,萧城兴一直如他所说的那样,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看待,从不提恩情两个字,她相信萧城兴的为人,绝不是施恩求回报,而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带回去的手段……
萧伯伯为什么这么坚决?她愈加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只是事到如今,她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回头,同时心中亦被深深感动。
她身子一矮,轻轻地跪在了萧城兴面前,“萧伯伯,清禾斗胆了,这一次无论萧伯伯说什么清禾都不会回去,就算萧伯伯将清禾带回去了,除非将清禾关起来,否则清禾还是会跑回来的,不,关起来也没用,除非打断清禾的腿,那样清禾就安分了……”
萧城兴没想到她会跪,一时也愣住,几分忙乱地扶住她,“你这孩子!快起来!好好地跪什么跪!”
“不!萧伯伯!跪天跪地跪父母,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萧伯伯是清禾的父亲,清禾该跪的,谢谢萧伯伯这些年对清禾的宠爱,可是,清禾贪心了,还想请萧伯伯在宠一次清禾,只此一次!待清禾玩够以后,一定回北京好好侍奉萧伯伯,一天也不离开萧伯伯,像真正的女儿那样敬孝道,无论萧伯伯说什么清禾都遵从,再也不违背萧伯伯的话,行吗?”叶清禾在萧城兴面前说得真情流露,楚楚可怜。
萧城兴一个大男人,被这样的她说得实为动容,脸转向一边。
叶清禾见他有所松动,又拉了拉他的裤管,快要哭出来了,“萧伯伯……”
萧城兴皱了皱眉,“什么一天也不离开我!诳我呢?不嫁人了吗?一辈子守着我这糟老头子?”
叶清禾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心中一松,抹去眼角的泪,“谢谢萧伯伯!清禾不嫁人!一辈子陪着萧伯伯!”
萧城兴听着,眼神微微一晃,“这可是你说的!一辈子不离开萧家!”
“嗯!我说的!”她猛烈点头。
萧城兴看着她这般坚决的模样,眼睛里又暗了暗,叹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
说完把她拉了起来,自己也起身准备离开。
“萧伯伯,谢谢您成全清禾……可是……别告诉二哥……”她不知道萧城兴是否听得懂她这句话,如果听懂了,那就代表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而萧城兴扳着脸,僵硬地点头,“嗯……”
她眼泪一涌,差点又哭了,这么厚重的父爱啊……
情不自禁倚进萧城兴怀里,“谢谢萧伯伯……”她相信萧伯伯不会跟二哥说的,因为,保护一个人,是她和萧伯伯共同所想之事吧……
萧城兴扬起巴掌,似乎要用力在她头上拍一巴掌,可是,落来,却轻轻地,在她头发上一碰,恨声道,“我真想要把你绑回去!”
叶清禾在萧家多年,从来不声不响,尤其在长辈面前,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几乎从没和人有过这么亲昵的时候,萧城兴一时不习惯,可是也十分珍惜这难得的父女间情感的交流,轻轻抱了抱她。
短暂的温馨之后,萧城兴走了。
临走,叶清禾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他说,“萧伯伯,帮我……祝福二哥,订婚快乐。”后来一想,萧伊庭未必知道萧城兴来云南了,这话原是多余……
萧城兴听了,却只是叹息了一声,点点头,便真的离开了……
叶清禾正常在成徽上班,闲暇的时候仍然会去各个赌石场玩,偶尔还是会戳穿别人场里的假原石,直到瑞达也看不去了,某天叫住她警告,“叶小姐,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去干那糊涂事呢?”
“呃?”叶清禾故意装着不明白。
“你这是断人财路,要遭人恨的!你就不怕人报复?”
叶清禾眨了眨眼,很是天真的样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这么赚黑心钱的财路,断了也罢!”
瑞达捏了捏太阳穴,“言尽于此,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去了!”
“……”叶清禾笑了笑,“瑞先生来找我,不仅仅是来劝的吧?”
瑞达放捏额头的手,笑道,“你倒是灵透,就是有点迂!走吧,我带你去见玉镯的真正买主!”
来了……
叶清禾暗暗心跳,双手搁在办公桌上,意识地玩着手腕上的手表,“好!是不是我们公司老大?”
“去了就知道了!”瑞达没给她回答,转身领路。
叶清禾跟了上去,可是瑞达并没有带她出公司,而是往着更高层办公室而去,她心中知自己没猜错,很有可能就是去见老板的。
在总裁办门口,瑞达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进去,对立面的人说,“老板,叶小姐带来了。”
叶清禾细细地听着“老板”这两个字,有些失望……
而后门大开,瑞达请她进去。
她稳了稳心神,步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总裁办公室,平时是无法靠近的……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双手十指交错,搁在办公桌上,她第一眼便去看这个男人的手……
没有……
“叶清禾小姐?”那人说。
叶清禾洗耳聆听,“是。”这人的声音……倒有些特别……
“请坐。”那人朝办公桌前的椅子伸手。
叶清禾端坐了来,瑞达亲自上了茶水,叶清禾闻着那茶香,不打算轻易喝……
“在宋成徽。”那人道。
叶清禾莞尔,“原来是老板,久仰。”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也微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可久仰的?倒是叶清禾小姐手里那个玉镯,我仰慕已久,真心求购,价格上叶小姐不必担心,宋某绝不会欺负小朋友。不知叶小姐回去,跟家人商量过没有?这个玉镯打算转让否?若有此意,出让的价格又是多少呢?”
叶清禾目光微敛,注视着宋成徽,“宋先生,我并没有家人……”
宋成徽倒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仍然高深莫测的笑着,看不透底细。
“那么叶小姐自己的估价多少呢?”宋成徽又问。
叶清禾笑着摇头,“这么笃定就问估价?看来宋先生认为我一定会出让?”
宋成徽笑笑,没有否认,“说你的条件吧,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
叶清禾微微点头,“好,既然宋先生爽快,我也不拐着弯儿了,镯子我可以给个价转让给你,但是,宋先生必定知道这个镯子的故事。”
“当然!若不知道,我也不会愿意出高价甚至天价来收购这个镯子了。”宋成徽十指松开,换了个姿势,右手五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瑞达,你也来给我听着,免得次有人问起你,你给我丢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妄称于是专家了!”
“是。瑞达认识浅薄。”瑞达虚心地低头倾听。
“这镯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问情。跟这镯子一套的还有另外三件,分别叫问心、问世、问三生……”宋成徽不急不缓地,把乾隆那个故事讲了一遍。
叶清禾略显惊讶,“原来这个故事还真有其事?”
宋成徽看着她笑,“若不把这镯子的来历说出来,你会答应把它转让给我?”
“呵呵,宋先生果然睿智至极……”叶清禾赞道,“那么,我也就说说我的条件吧。宋先生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么同为爱玉之人,想必能理解我一个文艺范的女子对这种浪漫主义故事完全没有抵抗力,对这套玉饰也充满了好奇心,所以,我的条件就是,要转让可以,我想亲眼见一见另外三件,以满足我对这套玉饰的向往……”
宋成徽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的深意又多了几层,而后笑道,“叶小姐,这个条件……”
“这个条件应该不算过分吧?”叶清禾截住了他的话,道。
宋成徽笑了,“还真是……有点过分了……”
“那……宋先生随意。”她淡淡的笑着,她不急着卖镯子,至于对方急不急着买镯子,她也不确定……
“这样吧,吃饭时间到了,我们先去吃饭。”宋成徽道。
“现在就走吗?”叶清禾故意问了一句,而后倾听他的回答。
“走吧!叶小姐请!”宋成徽答道。
走吧……走吧……走吧……
这个声音,在叶清禾脑海里不断回放……
和记忆中某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走吧,老板……”
走吧……
那个声音太深刻太深刻,以致于刻入了她的灵魂,让她永生难忘……
办公桌的遮挡,她轻握了拳,脑海里嗡嗡直响,连心口都有电波似的,一波一波往外扩散,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莞尔的微笑自她唇边漫开,“好,那先走吧……”
宋成徽诚心买玉,倒是尊重她的意思意见,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她提议去某个西餐厅,说自己更偏爱西餐。
一行三人便来到叶清禾所说的西餐厅,要了一间单独的包间。
宋成徽算是盛情款待她,点了丰盛的一顿,还开了一瓶红酒。
叶清禾说自己不胜酒力,只举杯和他喝了小小的一口。
整个用餐的过程,宋成徽便不再提玉镯的事,只说些云南的风土,谈吐甚是幽默,这顿饭吃得看似十分轻松愉快。
最后,瑞达买单,有服务员拿了评价器过来,对宋成徽说,“先生您好,麻烦您对我们餐厅的服务做个评价。”
宋成徽虽然不太乐意做这事,不过,还是很有风度地在评价器上按了一。
用完餐后,宋成徽还是把叶清禾送了回去,最后对她说,“叶小姐的镯子,我真的很有诚意买,这东西算是有点儿宝贝,我也没那么幸运全部拥有,你要看另外三件,我也办不到,叶小姐不妨将价格定高点,钱,无所谓。”
叶清禾听了,笑道,“正如您所说,钱,真是无所谓的。可是,这羊脂白玉原是一套,我特想一睹整套是怎样的,而且,所有爱玉的人都会它们,我那么喜欢它,没有卖掉它的理由,若非说理由的话,只有一个,那就是能让这四个凑成一套,而我自己此生是没有这个能力了,所以,若别人有两件或者三件,我倒是愿意成人之美,也算全了我自己的心愿,若宋先生没有,那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可谈的了。”
宋成徽脸色微微一暗。
“宋先生,再见。”叶清禾了车。
瑞达将车开远,宋成徽坐在车内打电话,那边传来悠远的声音,“见过了?”
“见了。”
“谈得怎样?”
“她要见另外三件才肯卖。”
“理由?”
“她说,她自己很喜欢,不在乎钱,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四件凑成一整套,如果她要卖,只会卖给拥有其它三件的人。”
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而后响起慢悠悠的声音,“嗯……封一诺的女儿,萧城兴的养女……确实不缺钱……”
“那……怎么办?”
“稍安勿躁,跑不了……”
宋成徽收了手机,对开着车的瑞达说,“瑞达,我怎么有点不安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板,您多虑了吧?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瑞达回答。
宋成徽没再说话,眉心凝成一个结,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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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墨一般黑。
成徽公司的大楼里,进入一高一矮两个黑影。
该公司的保安系统堪称严密,可是,并没有难住这两天,高的那个手中持有的磁卡一路进门禁电梯,畅行无阻,直到最后的总裁办公室门前,他不再用磁卡,而是伸出手指按在了指纹锁上。
随着轻微的感应声,门开。
矮个儿眼睛一亮,闪身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