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怀里,咬着唇,委屈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随时都有水珠要滴落来一般。
“怎么了?宝宝?”他吻她的眼睛,轻轻地洽。
“……”又是宝宝……如果蒋妈妈听见他这么叫,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一定又会说哎哟哎哟,姑爷怎么怎么疼你!可是,她可以保证,他此时心里绝对是笑的!而且快笑翻天了!
她愈加委屈地看着他,而后额头靠着他肩膀,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我脚不方便,明明知道我的病可能再也好不了……可是你一点也不心疼我……还拿我取乐……故意欺负我……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你知道吗?呜呜呜……”
他搂着她,低头亲她的耳朵,柔声细语的,“噢……生病很痛苦是不是?钤”
“嗯……”她头搁在他肩膀上,委屈地点了点。
他便抚摸她的头发,“唔……脚还不能走路,宝宝很辛苦很难过是不是?”
她颤抖了一,“宝宝”这个称呼太有特效了,她忍不住抖啊……
可仍然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额头,愈加委屈的声音,“嗯……”
他便用极温柔的声音说,“我知道,宝宝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而我都没有在宝宝身边,让宝宝一个人受了很多委屈,我这里啊,痛着呢,所以啊,我会用以后的很多年来补偿我的过失,宝宝,病可以治好的,脚也能好起来的,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我来疼你,所以啊,宝宝,现在不用装难过啊,你不装难过,我也会疼你的……”
“……”她身体一僵,没法玩了……感觉他智商提高了很多,这也能看出来。她的确,早已不为这些事情难过了……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难过的事情,已经不多了,那些自己没放在心上的人,无论做了什么,她都犯不着再去难过,至于健康命运,已然走到这一步,她也早已淡定自若,何况,如今的状况一日好似一日,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事呢?
如果说,还有人能伤到她的心,能让她难过的话,就只有她在乎的人,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伤,而这个人……
这个人现在正在笑!
她抬起头来,不再装去,直瞪瞪地瞪着他,只给他三个字:“你变了!”
的确是变了……
从前,是她掌控他,将她拿捏地死死的;现在,她的心思活动,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将她拿捏得死死的,就连她的钱,也变成了他的!这人生,是如此的被动!
他只笑,抱她起来,“宝宝,洗澡去!”
“别再恶心了!别再叫我宝宝!”她双腿这样,只能受制于人,而偏偏的,蒋妈妈被他收买了,从来就不帮着她!宝宝这个称呼听在她耳里,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他已经洗过澡了,倒是真心实意给她洗的。
水温不烫不冷,刚刚好,他的手劲也不轻不重,刚刚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她每一寸皮肤都洗得干干净净,比蒋妈妈还耐烦细致,要知道,她还是不太好意思要蒋妈妈给她洗澡的,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她自己洗,而蒋妈妈又随时等候在一旁,她觉得难为情,总是草草了事。
而这个不要脸的人,进来了再赶他出去完全不可能,她只能随他了……
只是,洗澡就洗澡,在她胸前揉了揉,还恶意一笑是什么意思?
“省沐浴乳……”他忽然又变得很严肃地说。
她脑子里乱纷纷的,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事在翻腾,乍听他这么一说,还没反应过来,尤其,他是如此严肃的表情,可是,转瞬明白过来以后,不得不承认,严肃地开个带颜色的玩笑,也是需要功底的……
好像他跟胸大的洗过似的……
她原本想说这句话,可是转念一想,只要她一说,不知道他嘴里还能吐出些什么更不像话的话来,于是忍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比他更不要脸!要么就保持沉默!比他更不要脸她做不到,她只能选择后者了……
果然,她不说,他也没了趣味,给她洗完,用浴巾将她一包,抱出了浴室,直接扔上了床。
然后,给她的脚进行晚上的按摩。
她看他像模像样的,便问,“你什么时候学过按摩?”
“没学过啊!”他一边按一边答。
“那你……”没学?
他冲她眨眨眼,“正好用你试验!”
“……”她明白了,现在真是不能和他主动说话的,只要一说话,讨不到好的一定是她……这个萧大律师,将他的敏捷反应和辩才都用到他俩之间来了,他不是从前的二哥了,当真不是了……
他认认真真给她按摩完,然后将被子往她身上一盖,了事了……
她倒是并不担心他会侵犯自己,因为她身体状况摆在这里,没有她的同意,他应是不会的,只是他这么将她一扔,也不打算给她穿衣服了吗?也不把衣服给她拿来?难道要她像他那样光光的就去衣柜找?很遗憾,她的境界没他高……
“宝宝,玩不玩游戏?”他问。
“不玩!”她坚定地拒绝。她这时候上游戏去干什么?自己送上门去让人笑话吗?刚才全YY的人都听见了“洗澡”两个字!
“那我玩了?”他问。
“……”她瞪着他,难道他现在做什么还要征求她的意见吗?比如她的钱呢?
“宝宝,好不好?”他却偏偏还要问。
“……”她忍不住刺道,“你不是一家之主吗?还问我干什么?”
“唔……”他打开电脑,“一家之主其实很累的,要操心很多事啊,所以,这些小事就由我的贤内助来做决定了。”
“……”她蜷缩在床上,自己拿被子盖住了,“我决定你从我这搬出去,你怎么说?”
他回头一笑,“宝宝,这么大的事,还是我来做决定好了……”
“……”她就知道……根本不用提把钱还给她了这类更大的事了……
索性不搭理他了,昨晚睡眠极差,今天又抄了大半日佛经,十分疲乏,干脆睡觉得了。
她闭上眼,还果然很快睡着了,朦朦胧胧的,听得YY里说话的声音没有了,想是他用了耳机,再后来,他也来睡了吧……
她睡得很熟,他躺来原本她不知的,他却靠了过来,在她头上弄啊弄的,不知道在弄什么,把她给弄得迷迷糊糊,勉强睁开眼看是他,因为在睡梦中,倒也没有那么多防备,也忘记了白天的那些事情,本能的熟悉而安定的感觉反而取代了一切,她于是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而后,便感觉被他搂进了怀里。
他体热,不似她这么不禁风,在这么湿热的南方要他空调风扇窗户全部关着睡觉,其实也是一件苦事,即便是这么近乎全/裸着,也是汗湿湿的。
她的侧脸贴在他皮肤上,隐约贴到湿湿的汗意,半梦半醒之间也忽然想起他肩膀上那道疤来,和她一样的位置,意识地伸手去触摸,迷迷糊糊的,摸到了,却被他抓住了手。
他的吻,轻轻印在她额头上,“妹妹,十四年了,你该是最了解我的人。这些年,我敬你,怕你,纵你,听你的话,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太在乎你,我想宠着你,疼着你,样样让你顺心,你明白吗?你说我现在变了,的确,变得霸道,变得不讲道理,变得处处制着你。那是因为,我再怎么纵你,疼你,我也是有底线的,在我的底线范围内,你要怎样都可以,就算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也会觉得是我的幸福,可是,超出我的底线之外,我只能不客气了,明白我的底线是什么吗?”
“唔……”她很困,哪里有精神回答他的话,就连他说的这一大通,她也只听了个大概。
他见她这般,也就不说了,搂了她,再度一吻,“好吧,睡觉吧,只要你乖乖的,我还会是从前那个听话的我,会用我一辈子的努力来补偿你受过的苦。”
黑暗中,他并无睡意,琥珀色的眸子借了夜的墨色,黑如深潭。
这是他的另一面。
白天,在她的面前,他各种闹腾,各种欢乐,那只是给她看他的其中一面。这,也是他为什么和她重逢以后,只将她经历的苦,包括死里逃生,包括病痛折磨,包括母亲对她的不公平待遇,淡淡一句带过的原因。
他懂她的坚强,自他初抵此小镇,在角落里窥到她恬静而简单的笑容之后,他就明白,过往种种,其实她自己已经放了。她这半辈子,经历的苦痛太多太多,她的承痛能力已非常人所能比,该放的,不该放的,她全都放了,而这次算是死过一次,更加没有什么放不的了,所以,他又何必再去揭她的伤疤?不如陪在她身边,逗她笑,逗她怒,让她活得鲜明而生动,在这个只有他们的江南小镇里,她再无需做那个处处隐忍的清禾了。他是多高兴啊,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变回她自己,那个蒋妈妈口中调皮捣蛋的小荷,那个会撒娇,随意释放脾气的小荷……
只是,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另一面。在这一面里,他深深为她经历的一切而痛,更为自己母亲所作所为而痛心疾首,亲情的决裂,于他,并非一件欢欣鼓舞的事,但是,无论这种决裂的后果和痛苦如何,都该他自己承担的,与叶清禾没有关系。他叫她宝宝,那是因为,他真的想把她当宝宝来疼爱,并非跟她逗乐,只要想到她有多苦,他这心里就如火焰在吞噬一般,烧得他痛不勘言,疼她宠她的心,又怎么能是一句称呼就够了的?
至于肩膀那道疤……
他苦笑。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的苦痛,这一道伤,真是不及万一……
他的睡眠一直很糟糕,完全靠着安眠药支撑,他自己知道症结在哪里,所以,这次来江南,就将药给弃了,他以为,他找了她,就找到了良药。
殊不知,习惯一旦养成,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事实上,这段不吃药的日子,他还是难以入睡,即便昨晚,他看似睡得沉,其实大多数时间是清醒的,她的一举一动,哪怕翻一个身,他都清楚。
可还是觉得幸福。
无论经历了生离死别,还是阴谋圈套,只要还在她身边,幸福的感觉就会满满溢出来,淹没所有的苦痛……
第二天早上,自然是他先起床的,一晚上就没怎么睡。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了,她的枕边却放着一张纸条,她拿过来一看,他的字体,写着几个字:小猪妹妹,早上好。
“……”他对她的称呼真是越来越千奇百怪了,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猪妹妹?
“蒋妈妈!”她扔了纸条,打算起床,既然他不在,她总能叫蒋妈妈了吧?
蒋妈妈应声而来,喜滋滋的模样。
自从萧伊庭来了之后,她总是这副模样……
叶清禾此刻才想起,叫错称呼了,有些难为情,“干妈,我一时叫顺口了……”
“没关系!随便叫什么不还是我啊!来,起床吧。”蒋妈妈把她拖起来,却突然盯着她,莫名其妙的,而后便大笑起来,“小荷,你这是干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摸摸自己的头,却摸到一个绸缎质地的东西。
她想到刚才那张纸条,马上道,“干妈,镜子给我!”
蒋妈妈哈哈大笑,把镜子拿给她。
她赶紧对着镜子一照,顿时大怒,只见镜子里的自己带着一个大红绸的蝴蝶结,这也就算了,脸上还画了猪鼻子和猪耳朵!
“干妈……”她哭丧着脸,看着蒋妈妈笑得直不起腰来,“您跟他是一队的,你们俩联合起来欺负我……”
这分明就是蒋妈妈昨天讲的那个故事闹的!
这算不算得上报复了呀?她让他一辈子背上了小乌龟的阴影,他现在就还她一个小猪妹妹?
她正懊恼着,手机响了。
蒋妈妈给她拿过来,一看号码,笑歪了,“是姑爷。”
她可以不接吗?
她倔强地转过头去,就不接!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姑爷跟你开个玩笑呢!多有意思啊!”蒋妈妈笑着替她接了,“姑爷啊,小荷起来了,刚起,在这撅着嘴不高兴呢……给她?好!等等啊!”
蒋妈妈把手机放至她耳侧,大声对着手机说,“姑爷,她听着了呢!”
谁听啊!
叶清禾头一偏,可是,里面还是传来讨厌的声音,“小猪妹妹——”尾音太拖得老长!真是太讨厌了!
“你叫谁小猪呢?小乌龟!”她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他在那头笑,“不是小猪?是小乌龟?行!那就小乌龟吧!反正我们家的小乌龟也叫一一!”
这个人一大早打电话来就是要奚落她的吗?
“萧伊庭,你今天别回来了!”她恶狠狠地说。“宝宝,至于那么严重吗?那不是你喜欢的形象吗?粉粉嫩嫩的小猪啊,洗白白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扎个蝴蝶结和我睡,不是你的童年梦吗?”他忍不住地,说完又笑了起来。
她的童年梦是变成猪?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讲话了,把手机推给蒋妈妈,目光落在枕边那张纸条上,小猪妹妹四个字印入眼帘,却又莫名其妙地,阴沉的脸浮起红晕,淡淡的甜,自眉梢晕开,那是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