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中窥人

作者:崽崽弟弟

   说回老板的摄影师朋友。

  “我们从现在开始才算是活着。或者我们已经死了,而出现在世界里的不过是一些立体影像罢了。你会觉得政治的恶俗,你会觉得文化的虚伪,你会觉得朋友的善变,你甚至会觉得你不该被那么一对父母抚养长大,或者原本就是个死,哪来那么多熙熙攘攘的讥笑,讽喻,谎言和扯淡。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宇宙某个角落微尘的复合体,你不能自己发光,你还不能反射别人的光亮?”

  摄影师拿着一只安全套,在熠熠生辉的午后举到窗边,像是托起明天的太阳。他的话虽然颇富哲理,但是我听不出这和安全套有什么关系。

  他用的是一台最新款的尼康d810相机,“如你所见,它并不像手机那样轻巧。因为,我们认为,生命的本质不在于薄一点轻一点。生命中有些时刻,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值得拿起相机,慎重的记录来。”

  他在那里拍啊拍啊拍,就好像他的拍摄对象不是安全套,而是国际超模。他把安全套以及包装做成各种样式,高尚的还有猥琐的,充盈的或者干瘪的。不管怎么说,拍摄对象如此细滑黏腻,也算是他生命中“意义非凡”的时刻了。

  “苹果的极简风格对于我来说就是在戕害这个时代的艺术。”闲来,他拨弄着手机还带着轨迹球的老式黑莓,“他的产品没有做到极致也还好,关键是它做的太好了,以至于所有的产品都在模仿这种很没有道理的轻和薄。我只关注工具本身的作用,他用多大的传感器,什么材质的手柄蒙皮,续航和是否经久耐用——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它外观美与丑这都不重要。设计的本质是服务于工具,而不是跳出工具的实际作用来谈设计。你当然可以做的轻巧,但是我们看到,这轻巧是在牺牲性能的前提的轻巧——原本你可以用更大的电池和更好的摄像头,但是你没有。就好像一个姑娘说,我原本一生中可以和八个男人睡觉,但因为宗教良俗我只能守着一个ed患者孤独终老。这是不对的。牺牲性能谈轻薄就是耍**。”

  “我倒是觉得这样做没什么,手机罢了。再说现在所有手机都这样,也无所谓了。”我是果黑,但也喜欢小巧一点的产品——**除外。

  “这就谈到一个多样性的问题。”他喝了水继续说,“这个世界是丰富的,如同色彩。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总喜欢用黑白灰来诠释线条和明暗变化。有人认为色彩是严肃的。我不这么看,色彩,或者说丰富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物种的多样性,人的多样性。不同种族宗教语言习惯甚至制度的不同,会造就不同的人。他们一起在这个星球上过活。通过碰撞竞争和融合会产生非常不错的变化,我们才会继续发展。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种人,那种千人一面的人,吃着一样的快餐,听一样的音乐,使用一种设备,说一样的语言,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生命的物种变异才是进化的根本,克隆只有死路一条。我记得以前有人做过一个试验,把几只虫子放在一个有透明盖子的容器里。所有虫子都想要爬出去,但只要碰到‘天花板’,他们就会遭受电击。一来二去,他们失去了继续抬头的勇气。于是所有的虫子都变得很‘聪明’,他们在容器底部一圈一圈的绕着走,试图寻找那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出口。有一天,有人把透明盖子取掉了。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只虫子抬起头来,他们就能够出去。但是,谁也没有抬头,最后在寻找出路的途中饿死了。苹果就是透明盖子,它很极致,设计精美,但他让使用它的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就是最好的,你拿来用就可以了。 你干嘛要思考呢?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你没这个权利。”

  “设备虽然如此,但它的应用商店是多样性的啊。”我说。

  “假如你是一个应用,你在确定开发前需要向苹果缴纳费用,你在上架前需要通过审核。你销售的过程中还要遭受苹果官方的严密监控——你像生活在《1984》里。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要吗?”

  “可这毕竟是安全的。经过审核的应用至少不会让我的手机中毒。隔壁邻居家的系统可是天天大门敞开。”我开始极力维护过去的经验。作为资深果黑,我对它的设计嗤之以鼻,但它的应用商店,即便在我看来也是优秀的。他这样说,我招架不住。

  “你他妈在逗我——它要是安全好莱坞的女明星自拍是怎么到你手机里的——别告诉我你没看。蕾哈娜身材真是火热!”

  “没有无限制的自由。”

  “让你上局域也是自由了?”

  “这和苹果有什么关系?”

  “都是一类货色。信息只有自由流通才能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我坚信这一点。”

  “这样我们就可以毫无限制的访问色qing站了。”我说。

  “也对。”他说,“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苹果是错的。”

  “是秩序产生美。”

  “包豪斯设计语言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我们这个时代需要更优秀的大脑。我们需要一个先知。”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众包我们的思维,所有人协作,这个能量比先知还大。”

  “是啊,可是你用的设备和服务却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们是托拉斯,和独裁者。”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摄影师。”

  “这很重要吗?乞丐就不能唱歌了?五保户就不能养宠物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他有些愤怒。

  这是我和摄影师之间的谈话。我想起我在学校兼职拍裸模的经历。我比较两者,发现完全不同。这就叫多样性。他的经历我尚不可知,不过看来他的世界似乎比每天拍**和搞婚庆的摄影师庞大的多。也许多年以后我成为那样的人也不一定,也许那个时候我就回成为一名具有深刻感悟的“高级果黑”。

  好吧,我承认吧,实际上是我买不起苹果,所以吃不到苹果就觉得苹果酸,这是一样的。

  反正我就是很讨厌苹果!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老女人找一位著名主持人签名。这个老女人要这个主持人摆出很白痴的姿势来配合她拍照。那个主持人当然不乐意,拂袖而去。

  老女人很受伤,站在一旁目送偶像离去。她的眼里夺眶而出,身体开始颤抖。逼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傻傻分不清楚,一扭头,一跺脚,大喊一声:

  “不好玩!!!!!”

  我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那不是quorra干过的嘛。哈哈哈,这个傻逼!

  现在想想,当初如果是我,我也这么干。怎么说,我们都像是一个个光鲜的充气娃娃,对,就是那种用来满足**的充气娃娃。我们会哭会笑,会打会闹。我们有想法,有观点,有个性。我们觉得好像我们是全新一代可以和过去决裂。实际上呢?观点和思想是别人的,我们看到就把它当成自己的。个性是社会塑造的,我们当成是自己的。性格是我们的,但性格也不是我们的——每个时代的每个人都有性格,那这算什么?我们愤怒,去听地摇滚,去看意见领袖的文章,却不过还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看法,比如说不喜欢苹果。但却发现,在“不喜欢苹果”的阵营里,我们还是小儿科。我们的样子早就被塑造好了,以前以为都是我们自己长成这样的。长大了,我们发现,我们的身体是空的,里面全是空气。我们是让农药和化肥催熟的蔬菜水果,外表光鲜,实际上非常难吃。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紫薯。它香甜可口,颜色艳丽。可是它肉质黏密,密不透风。我们就作为一个个充气娃娃住在里面。

  我不知道这样的比喻算不算合理,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他妈的。

  紫薯不就是一种红薯吗?是啊,但我就是想用紫薯啊我去!

  那你干嘛吐槽我?呜呜呜呜呜……

  我在乱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