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

   拉斯维加斯的效率永远是第一流的。

  就在安东尼.霍普金斯说出了自己设定的人选,再从天堂宫返回小别墅的短短的半小时里,已经有人通知了化名为琳达的凯瑟琳,她搬离了佣人房,转到一层的客房里去,客房里各类女性用品一应俱全,衣橱里挂着一套珊瑚红色的丝绒晚礼服,梳妆台上有着女性们用来作画的底霜、粉饼、眉笔、睫毛膏、眼影、口红、唇线笔和一套与礼服相配的珠宝,特别需要提一句的是,在一瓶价值伍佰元的香水旁边明确地摆放着一盒“艾拉”,一种无需开设处方就能购买的紧急避孕药,它能在无保护性的性行为后的一百二十个小时内起到避孕效果,但副作用强烈,它会引起不同程度的头晕、恶心与腹痛——凯瑟琳之所以如此了解,是因为她的第一个男友——他很英俊,却粗暴无耻的就像是条公狗,他对凯瑟琳用了强,凯瑟琳在恢复行动能力后阉了他,第二件事情就是去买一份紧急避孕药,她想她那时看起来一定是糟糕透了,药剂师脸上的同情之色压都压不住,她向凯瑟琳推荐了这个,凯瑟琳借着公园的饮水器一口气吞了整整一盒,大量、过急的吞服引起胃部痉挛,她坐在草地上,摸索着找到那些圆滚滚半融化的小药片,把它们一粒粒地吞回去。

  这种近似于自虐的疯狂行为引起的后果是严重的,她的腹部至今还会在月经到来时剧烈疼痛。

  凯瑟琳摔了脑袋,争取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压到找不到的地方去,她拿起那盒子“艾拉”,把它放进梳妆台的抽屉,这时候她才发现梳妆台上还有一只造型十分接近于粉盒的移动电话,她打开电话。电话的通讯录里已经储存了一个联系人和一条短消息,短消息注明了联系人的身份——这座别墅的管家,他在短信中用彬彬有礼的口味通知她今晚必须做的准备以及明日的大概行程,并特意写明,霍普金斯医生以及他的儿子,还有他们的小客人所需要的一切都是必须得到满足的——现在凯瑟琳也能视情况提出些要求:“只要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我们的贵宾。”他是这么说的。

  凯瑟琳不认为霍普金斯会想要和自己上床什么的,虽然凯瑟琳是他妻子的妹妹,他儿子的姨妈,但他看不起她,也不喜欢她。她知道,她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到了世界末日。地球上只剩他们两个,他们也只会扑上去用牙齿和指甲撕碎对方。

  出于女性的本能,凯瑟琳试了试那件晚礼服,这件礼服不算太暴露,尤其令她高兴的是。这件礼服是单侧高开叉的,另一边打着造型优美的褶皱,设计师的原意只是想让穿着者的臀部看起来更为丰满,而凯瑟琳的着眼点却在其他方面——她这次随身携带了一把m85“超石”,这种枪威力大,精度高。重量尚可,“机构“为他们的女性员工专门配发了腿挂式快拔枪套,枪套轻薄而牢固。她可以安心地把这条钢铁蓝色,会叫会咬人的小狗牢牢地固定在大腿外侧;她换上就放在晚礼服的高跟鞋,有着五英寸金属细跟,镶嵌假红宝石的鞋子让她有点不习惯,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向管家要求一双平底鞋。她在镜子前面走来走去,争取尽快熟悉这套衣服。她做了几个幅度较大的动作,然后练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拉开长及脚踝的裙摆拔枪射击。

  她按照管家的要求,呆在房间里等待霍普金斯的传召,午餐和晚餐都是送到房间里的,质量和分量都要比前几天好的多得多,在晚餐的银盘子里还有意外惊喜,一卷子黑色镶金边的筹码,写明了是免费供她使用的。

  ***

  当凯瑟琳身着礼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安东尼.霍普金斯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凯瑟琳的每一份影像都在他的记忆之宫里好好地保存着,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她身着晚礼服的样子,那套奶油色的细腰丝绸袍子还是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外罩珠光宝气的短衫,穿在她身上简直就像是与生俱来般的美妙。他找到了一对大约制造于十九世纪的古董耳环,上面的翡翠罕见的没有被刻出晶面,保持着圆润的自然形态,就像袒露着肩膀和胸脯的凯塞琳。

  天堂宫管理人员的审美观也不算是太差,不过狡猾的魔鬼还是看出了点名堂——凯瑟琳戴着的红宝石首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红色刚玉,而是便宜得多的深红色尖晶石,连同周围的碎钻,整体价格不会超过五千元。

  还有让安东尼.霍普金斯略感意外的,凯瑟琳把自己的那张脸打理的很是不错,她用了含有些许珠光的棕黑色眼影,上眼线要比眼线浓重,在眼尾拉长变细,睫毛上点缀着金色的小碎片,唇色饱满湿润。

  凯瑟琳看到了别西卜和撒沙,两个男孩和霍普金斯医生一样,穿着无尾晚礼服,头发梳的很整齐,带着细领结,“他们?”

  “‘天球’的规矩不像外面那么严,”霍普金斯说:“孩子们可以亲自感受一游戏的乐趣。”

  “那不是游戏。”凯瑟琳愤怒地说道。“你在教他们赌博。”

  “对于异能者来说,”撒沙平静地插进话来:“赌博就是游戏。”就像他和别西卜都能听到苹果机内部那点不同的细微声音那样。

  “肖恩.巴蒂尔曾经告诉我,他给我预备了两个女伴,如果你坚持要站在这里,”霍普金斯医生说:“你可以站在这里,凯瑟琳,没关系,我一向宽容。”

  凯瑟琳站在那儿,像是拿不定注意——是拔枪还是脱鞋子,她试过,那双鞋子的根部尖锐而坚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石头上留痕迹,她可以用它敲穿霍普金斯的头盖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肩膀,向前走了两步,万幸,那个卑劣、无耻、假惺惺的混球没有抬起手臂。看来他们都希望能在最大限度内减少彼此的接触。

  管家等待在门外,为他们打开了黑色加长克莱斯勒的车门,霍普金斯记得这部车是肖恩.巴蒂尔的心头好。看来那个蓝肩膀的伊万真是惹怒他了,他会使用任何一种手段,只要能把这头来自于北方的野兽赶出拉斯维加斯,当然,如果能让他彻底从生者的世界里消失那就更好了。

  “我们今晚先试试轮盘和双骰。”霍普金斯医生说。

  “轮盘是否只能看运气?”别西卜说:“我倒是知道,有些人玩的一手好骰子。”

  “轮盘未必,”霍普金斯说:“轮盘也是有规律可循的。”他想了想:“双骰也未必,输赢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捉摸——这正是我想要你们感受的。”

  撒沙和别西卜兴致勃勃地挑起了眉毛。

  凯瑟琳面色严肃,一言不发。最后她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

  突然有样东西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臂,冰凉,带着水珠。

  她转过视线,看到了一双色泽罕见的眼睛,在车厢的光线,它们呈现出一种深紫色蓝宝石才有的绮丽色彩。

  “别紧张,”撒沙温和地说道:“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得相信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