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萱走在中间,神色平静,甚至隐隐期待。
她沉浸阵法之道多年,幻阵也是其中之一,但说起幻境,倒还是头一回经历,很想看看这灵虚幻境究竟有何玄虚。
甫一踏入崖洞,慕萱便有改天换地的感觉。
这里面很空旷,四周都是陡峭光滑的石壁,只有一座悬空石桥向前延伸。桥传来湍急的水流声,低头望去却被氤氲水汽阻绝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模糊黑暗,震慑心神,仿佛有恐怖的庞然大物隐藏在黑暗之中。
慕萱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再打量这座石桥。明明石桥很短,眼前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却看不到石桥的另一端通往何处。看来这座桥才是关键。
此刻所有人都已进入了崖洞,大家站在桥头,低声讨论着怎么闯过去。
其中一位中年男修观察了一当境况,清清嗓子道:“诸位,此处虽是幻境,无甚危险,我等仍不可掉以轻心,最好大家一起走,先走过这座桥再看是何情况吧。”
有修士犹豫了一,似乎不太愿意和其他人同行,但眼只有一条路,就是这座桥,不走也不行,只好点头。
那中年男修说完,既没有回头看众人是何反应,也没有等待他们,径自朝前走去。其他人一看,便也跟上,毕竟还有筑基前辈在外面计着时呢,破阵要紧,可耽误不得。
所有人都完全踏上桥之后,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便轰然坠,落入了方水中。众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如今,退路也没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慕萱不紧不慢跟随众人,仔细注意着这里可有破绽,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得作罢。这灵虚幻境乃圣门试炼弟子之处,若被她轻易看出玄虚,那才真是怪事。
走了片刻,众修士已经远离了洞口桥头处,处于前不见桥头、后不见桥尾的地段,而且这座桥丝毫没有要被走完的意思。
慕萱计算了时间,一刻钟好像快要用完了,不由得有一丝焦急,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疑惑。这算什么心性试炼?难道比的是在这样的情境,看谁最镇定稳重?没有这么简单吧?
不只慕萱这么想,其他修士看时间快要用完了,也纷纷都焦虑起来,本来安静行走的队伍又传出了低声的讨论。
“完了完了,眼看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咱们十人还没有一个能出去的。这到底是什么破幻境,众位道友,可有谁看出来怎么出去了,还望不吝赐教。”一个头戴纶巾的修士实在按捺不住烦躁,大声问了出来。
其他人都摇头,也觉得这里透着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没有办法,一行人只好继续往前走,只是气氛明显比前一段路更加沉闷了。
就在大家准备认命耗到最后一刻时,桥的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震耳欲聋。修士们心里一惊,低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升起,两只眼睛犹如巨型灯笼,红光暗暗,十分吓人。
众修士都被这庞然大物惊得齐齐后退一步,它要是上来了,这里岂会留有活口?
纶巾修士骇然道:“不是说没有危险的吗?怎么会出现这么个怪物?难道我今日要葬身此地?”他越说越怕,脸色惨白,眸中有迷乱之象,双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修喝道:“道友清醒!不可迷失了心神!你想想圣门如此门派,岂会加害我们?”
他的话如当头棒喝,令纶巾修士瞬间惊醒,双眼恢复了清明。纶巾修士想起自己方才心神失守的模样,惊了一身冷汗,既羞愧又十分感激地朝中年男修长长一揖。
其他人听了中年修士的话,也从迷离中清醒过来。慕萱早先往看时,就察觉面非同寻常,故这一次没有随着众人往看,也没有被震慑到。想了想,她开口道:“桥水汽似有玄机,大家谨守心神不要往看。我看这东西是爬不上来的,顶多就吼两声吓唬吓唬人,切不可因此乱了方寸。”
中年修士心中诧异,面色平静地望着慕萱,从出发到现在,慕萱的表现都让他很意外,小小年纪这般从容镇定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慕萱居然看出了面有问题,果然不简单。他暗暗对慕萱留了心。
其余八人听了慕萱的话,恍然大悟,纷纷感谢慕萱和中年男修的仗义出言,否则不用熬到最后他们就得出局了。
定定心神,一行人继续走着,果然见那黑色影子没有再往上,只是不停起起伏伏,时不时传来一声凄厉怒吼。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石桥前方依然一片茫茫,他们还是决定继续走。
慕萱边走边想,思考着破出幻境的可能性,一眨眼却发现前面的修士都没了踪影。慕萱大惊,急忙回头看,果然,身后也已空无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这空间好像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同样只是一瞬间,慕萱已经明白,恐怕接来就是单独的试炼了。
环视一周,这里一切没变,只是由十人变成了她一个。慕萱继续往前走,不出三十丈,便看到前方有个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个老婆婆。她欣喜不已,快步走过去,想要问问如何破此幻境。
还未来到跟前,慕萱又闻一声怒吼,这一次的怒吼不同于以往,带着强大的威压和冲击,如魔音贯耳,想要摧毁一切。慕萱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婆婆,已口不能言,咬牙忍耐着这噬心之痛,一寸寸向前挪动,坚持了十几息之后终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前面的老婆婆回头,眼中难掩赞叹之色:“这小女娃能在彭老祖的万魔糜音冲击之坚持这么久,当真是可塑之材啊!当年的叶小子……唔,我想想,他好像也才坚持十二息罢了。”
慕萱已彻底毫无意识,自然听不到她所说的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慕萱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倒在地上,急忙起身。她检视一番,这里很陌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而且无缘无故倒在地上的了。
凝目一看,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位老婆婆,慕萱张口便问:“敢问婆婆,此地是何处?我为何会昏倒在这里?”
老婆婆怒道:“你比我还老,叫谁老婆婆?”
慕萱大惊,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赫然发现自己的手如枯枝般,被一层松垮垮的黄褐色老皮覆盖着,她颤抖摸向自己脸庞,摸到了毫无弹性的松弛皮肤,更可怕的是还有条条沟壑。这意味着,她的外形已是耄耋老人。
慕萱忽然惊醒,似乎方才自己开口说话时的声音也是浑浊老迈,沙哑难听。再仔细一感受,自己的腰背似乎也无法挺直,身形佝偻。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慕萱惊疑不定,一时无法接受,她只记得自己少年时修道,前途一片光明,其他的全想不起来了。
老婆婆道:“百年已逝,谁人能够不老,你修道无成,自然还是要像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不必惊慌。”
慕萱喃喃道:“百年已逝?百年已逝?不可能,为何我全无记忆?这里是哪里,你究竟是谁?”说到后面,慕萱已现疾言厉色,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