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道:“给于真送信!”
慕萱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他的用意,道:“师兄是怕鸣风楼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不会把于真交出来?”
叶无双冷笑一声,道:“逸云真君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精,不管表面上装的多么低声气但求和解,心内一定不会屈服。尤其是把自家修士交出来任人处置这种事,他绝对不可能真的答应圣门。若我所料不差,过上几日鸣风楼就会传来消息说于真得知了旧事,生怕圣门报复,畏罪叛逃了,那么明面上鸣风楼已经做到了圣门的要求,圣门就不可再纠缠去。他要是一辈子龟缩在鸣风楼不出来,我们还真不能拿他怎样。”
慕萱点点头,她也觉得今日鸣风楼的修士似乎太好说话了。怎么说逸云真君也是能够同无厌真君、烈阳真君平起平坐的,他表现的越谦卑就越可疑。
叶无双又道:“我们趁现在他们还在谈,鸣风楼暂时还无法将消息传回去,正好找红鸾道友,让她通知于真逃命,骗取于真的信任,我们正好等着他!”
慕萱道:“红鸾道友跟于真关系很好么?万一他不信她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
叶无双胸有成竹道:“他二人关系一般。可是于真做贼心虚,只要稍微透露一点你父亲的旧事,他就会信。红鸾只消告诉他门派已经顶不住圣门施加的压力,要将他交出来,他还不逃吗?只要他从鸣风楼出来,就再无活路了。”
慕萱道:“那我们先去找红鸾道友吧,好好合计合计。”
叶无双点点头道:“跟我来。”
他带着慕萱穿过大半个俞州城,在城东南的一家小茶馆里见到了红鸾真人,他们到时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慕萱一眼看过去,只见一位端庄大方的红衣美人正斜靠在雕花木栏杆上,神情淡然,气质如兰,像一幅画一样,堪称绝色。慕萱好奇地看看周围,这地方倒僻静,也没有闲人来打扰。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好像是两人早就约好了这里见面一样。
红鸾真人只是微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将叶无双和慕萱引至二楼的包间内。叶无双布隔音结界,她这才盈盈拜:“红鸾见过恩公,见过静舒道友。”
慕萱一愣,好奇地看向叶无双。关于红鸾真人的事情,叶无双此前虽然提过,却不曾细说,所以这“恩公”一说她十分不解。
叶无双虚托了她一把,笑道:“不必多礼。”然后对慕萱道,“多年前我曾在这家茶馆中救过红鸾道友一命,所以她叫我恩公。这些年她也提供过不少关于鸣风楼的有用的信息,是自己人。”
慕萱点点头,道:“多谢红鸾道友襄助圣门。”
红鸾真人苦笑一声,道:“我这条命是恩公救的,所以甘愿受他驱驰。静舒道友或许心中不齿我出卖鸣风楼的行径,可我这些年来在鸣风楼看尽人情冷暖,几番侥幸逃脱门内势力倾轧,早已心灰意冷。若非还想为恩公做些事情,我早已出走了。”
慕萱连忙摆手,道:“在绝没有看不起道友的意思,你能忍辱负重坚持到今日,也非一般人心性所能达到。站在圣门的立场上,我十分赞同道友的行为。”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三人都笑起来,叶无双笑道:“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闲谈,咱们先说正事。红鸾,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去做。”
红鸾真人欠身道:“恩公请吩咐。”
叶无双把于真之事一说,红鸾真人自然是连声应,然后看着慕萱,叹息一声道:“想不到静舒道友还有过这样一段痛,于真实在可恶可恨!”
叶无双道:“如果你将消息传给于真,有几分把握他会相信?”
红鸾真人思索道:“因不喜于真的为人,平日里我与他走得不近,交情泛泛。按常理来说,我这突然的好心提醒他未必当真,可是几年前于真曾送过我一件极珍贵的炼器材料,以此为由还情也说得过去。再按照恩公的说法,将旧事稍微提及,他心中有鬼,应能相信九分。”
叶无双拊掌赞道:“如此甚好,那你就赶紧传递消息给他吧。”
红鸾真人拿出传讯符,寥寥几语把前因后果交待清楚,最后慎重的点到了逸云真君为了整个鸣风楼着想而牺牲他的决定,劝他早日逃出门派。
做完这一切,红鸾真人微笑道:“于真为人阴险,最是道貌岸然,他很清楚门派中的争斗,所以说逸云真君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定然不会怀疑。恩公,你是否已经布置好了人手捉拿他?”
叶无双道:“从鸣风楼出逃,往西有天胥山,圣门的大本营,于真肯定不会去;往北走翻过昆仑山是皑皑冰雪原,于真有伤势在身,不会去那种地方;往南的话,东南有圣门潜龙别院,正南有跃龙别院,西南有龙别院,怎么看他都逃不过啊。”
红鸾真人点点头,道:“于真还以为圣门在等鸣风楼给出答复,想不到圣门别院会截杀他,应当不会刻意小心防备。如此说来,他已是圣门的囊中之物了。”
慕萱忍不住道:“红鸾道友,你说于真曾帮过你,你这样做是否有些……”
慕萱绝不是同情于真被出卖,也不是觉得这样做有违道义什么的,她是为红鸾真人考虑。修士们行事虽然不拘一格,有些不喜行杀生欺骗算计等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有些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看其本心作何想法。不过原则上来说,恩将仇报、以怨报德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多少会对将来的境界提升产生一些影响,引发心魔等。即使没有发过心魔誓,可冥冥中的因果是早已注定了的,容易造成祸患。
红鸾真人微微一笑,道:“静舒道友的好意红鸾心领了。可你道当日于真为何帮我?他一把年纪色心不死,竟然想要与我结成道侣,这才大献殷勤。甚至曾给我药,若非我机警,早已成为他的玩物!若不是打不过他,我岂容他活到几日!”
叶无双诧异道:“竟有此事?为何你从未对我说起过?”
红鸾真人摇摇头,道:“恩公要事繁多,我岂能事事都要劳烦你出手?再者毕竟是鸣风楼的丑事,恩公万一插手,修仙界不知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平白坏了恩公的名声。”
叶无双道:“既然如此,你今日诱其赴死,也算报了仇了。”
慕萱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是在误解红鸾道友了……”
红鸾真人也摆摆手,笑道:“静舒道友不必如此,不知者不怪嘛,何况你是为我考虑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叶无双道:“我们出来已久,是时候回去了。红鸾,你孤身一人在鸣风楼,千万不可犯险探听消息,保重自己最重要。若实在待不去,就离开吧,天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地呢。”
红鸾真人笑道:“恩公的心意红鸾明白,趁如今还没被觉察,能多为恩公做些事情才好啊,反正这条命我早已不在乎了。”
叶无双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三人就此告别,仍是叶无双和慕萱先走,红鸾真人留在茶馆中稍后离开。
走在街上,慕萱一直没有说话。叶无双打趣道:“师妹怎么了,一直闷闷的,莫非有心事?”
慕萱抬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师兄救人一命救得真值,红鸾道友为了帮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叶无双哈哈笑了几声,低声凑到她耳边道:“师妹这是吃醋了?”
慕萱气呼呼地推开他,道:“我才不会吃什么醋,有人能为师兄做到这一地步是好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师兄放尊重些!”
叶无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道:“你不但吃醋了,还害羞了。”
慕萱瞪他一眼,快步往前跑开。叶无双则笑眯眯地跟上去,一路就这样回了客栈。
慕萱摔门进入房间,震了叶无双一鼻子灰。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拍着门叫道:“师妹,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那只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
慕萱不理他。他继续道:“其实吧,我跟红鸾也没那么熟,临别我跟她说的那几句话也是头一次说,毕竟人家帮了咱们,咱们总不能关心一都没有吧?”
他几句话说来,周围房间的圣门修士都已经探出头来看了,还有人笑嘻嘻地问道:“惠清师叔,你惹静舒师叔生气了?”
叶无双瞥那人一眼,道:“没有的事——你很闲?”
那修士一缩脖子,道:“不不不,师侄正忙着修炼呢,不打扰惠清师叔了。”开玩笑,惠清师叔问你闲不闲,谁敢说很闲?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有位女修仰慕惠清师叔,一路追到天胥山去了,弄得惠清师叔十分尴尬。当时很多弟子途径山门时正好遇见这一幕,便停看好戏。惠清师叔问了一句“你们很闲?”,看热闹的没反应过来,纷纷点头。然后他们就被师叔一句话发配到绕天胥山跑了三百圈,并不准动用灵力!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对惠清师叔说“我很闲”了……
想到这儿,这修士只觉得自己腿肚子打颤,忙回身掩上门刻苦修炼去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