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此生,说予你听

作者:桑榆未晚

  蓝萱还没有醒,但是各方面的机能都正常,只是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眼皮轻跳,只是不醒,连医生也解释不清楚这种现象,只说可能是患者本身自己潜意识里不想醒过来。

  这次我来到嘉格找阿凛,主要是因为公司内部的决定,蓝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就决定先把阿凛调过去带新人,可是阿凛不同意,执意要只跟着蓝萱,这就是个问题了,公司不能舍弃蓝萱,但是一个阿凛还是舍弃的了的,所以。他面临的就是失业的危险。

  这次我来,主要是因为高明的嘱托,他和阿凛算是私底下的好朋友,他劝过几次,未果,就让我去说服阿凛。

  我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如果阿凛真一心想要随蓝萱,别说是我,就算是美国总统来了都请不动他。

  不过,就是走过场,也遇上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谢准佳。

  我本来想要直接走过去的,反正又不熟,顶多平时上课的时候见到过知道名字,就当个陌生人就好了。可是,人家分明就是比我要更淡定,隔了很远就叫:“佳茵!”

  我一顿脚步,她就跟了过来:“很长时间都没见你了啊,你也在嘉格实习么?”

  听着谢准佳的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我俩真的能熟络到这种地步一样,但是我知道,谢准佳这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狠我呢。

  我没有谢准佳这么豁达大度,也不想跟一个不想深交的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多说话,索性直接就走,谢准佳叫了我一声:“佳茵!”然后一把把我拉住,“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微微一皱眉:“什么事情?”

  谢准佳前前后后都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了之后。才问我:“你是不是认识陆正宇?”

  我一听这个名字,心里猛的一跳,明知故问:“陆正宇是谁?”

  谢准佳眨了眨眼睛:“不认识?那就算了。”

  谢准佳的出现,以及带来了陆正宇的这个名字,算是一个小插曲,虽然是很影响心情的小插曲。

  找到阿凛的时候,明显我已经来晚了,阿凛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把一些他的私人物品全都放进一个纸箱里,公司的东西交接。

  我抽了抽嘴角:“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了?那违约金呢?”

  阿凛没回答我,倒是他的同事回答了我,说:“算是主动解约。双方达成了协议,所以没有违约金。”

  我知道,这件事情在我手里又算是黄了,说不定出去了又要被高明骂。

  阿凛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医院,我让他改个路线,顺便把我放到光影公司门口下车,下午还要陪陆景重去参加一个试镜。

  原本,我觉得陆景重根本就不用试镜,把剧本拿过来,看看里面看中了哪个角色想要演,就直接拍板下来就可以了,但是,偏偏有点意外,不管大牌还是小透明,这一次一律要试镜,要一一把关,杜绝那种靠关系靠钱进剧组的演员。

  这种事情能杜绝的了么?怕是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定了吧。

  但是,试镜前两个小时,却又接到了通知,临时把试镜改在了下周一,果真是世事变化无常。

  陆景重最近两个星期特别忙,因为不光是要赶通告,还要经常出入陆氏,毕竟已经答应了陆高风,在公司里现在内外交困的时候,他还是要过去帮一把的。

  周越又一次来找陆景重,给他留下了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成与败。”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我想到了,是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国共两党面临的第二次合作,蒋介石说出的一句话。

  我知道陆景重是想要从陆家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也知道,他隐忍了很多年,私底下布置很多,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为了他的妈妈。

  只不过,这种事情我不是太懂,而陆景重也不习惯把这些事情给我说,所以我就只管给陆景重做好后勤工作,他说的,我照做。

  一个下午,高明陪着陆景重去陆氏参加一个上层的董事会议,我跟着到陆氏大厦门口,原本是想要跟着上去的,但是我一下车,高明就好像要故意找我的茬儿似的,不要我跟着上去。

  我刚想要反驳,陆景重就说了一声:“去旁边的商场逛逛吧。”然后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卡还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买衣服。”

  陆景重说:“帮我买两件西装,挑搭配的两条领带,你知道我的码。”

  我点了点头。

  在陆景重回过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就是变相的赶我走,做的这么冠冕堂皇,真是……

  我在陆景重身后吐了吐舌头,果断转身。

  女人绝对不会一个人逛街,会显得太孤单寂寞冷,我记得在大一刚刚入学的时候,因为要面试,我就是一个人去买的衣服,在商场里一个人逛了好久,看见别人有人陪,心里面就特别堵得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挑选,很随意地选定了就离开了。

  这一次,难道还是要一个人么?

  我长呼了一口气,这一次是给我家亲爱的毛毛买的,所以我不是一个人。

  因为陆氏位于繁华的商业中心,所以附近有很多大的商场,当我经过一个报社公司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我记得乔初就是在这家报社里实习的,想着我就给她拨通了电话,正好能让她陪我一起逛逛。

  但是,刚刚拨通了电话,那边就是一声重重的鼻音:“喂。”

  只是这么一个声音,我就听出来了,她是哭了。

  “乔乔,你怎么了?”

  乔初本来一直说没事儿,但是还是经不住我一直诱导似的问,反正我觉得就是这几方面的事情,无非亲情友情爱情。

  乔初说:“我跟苏子墨分手了。”

  看来,这次是爱情的错了。

  我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在你实习单位楼下。”

  乔初那边嘭的响了一声,说:“我这就下去找你。”

  乔初下来了,也只是想要找一个陪伴的对象,只不过她没有过多的倾诉,我们找了一个冷饮店,坐了一个比较偏僻角落的桌椅,一双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久了的,还没有缓过来。

  我也不想要再多问什么,戳她的伤疤,不过也需要多安慰,就说了一些“别想那么多了,已经分了就分了,还会找到更好的”之类的话,不过我不说还好,一说乔初就哭成泪人了。

  “我不想分手啊,我真的还喜欢他,但是他说我们性格不合适,而且他是不会离开武汉的,但是武汉又离我家太远了,我爸妈身体好,我也不可能嫁过去的……”乔初撑着手臂,用一只手捂住脸,“现在想想,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走到尽头了一样。”

  然后,乔初就开始哭,我递上了一包手帕纸,她一会儿抽一张擦眼泪,一会儿再抽一张,不一会儿,纸巾就堆了一个小山。

  我不会安慰人,刚开始还蹩脚地安慰她两句,但是到后面,我索性就只是递纸巾了,现在乔初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安慰,仅仅是有一个人陪伴。

  乔初低着头哭,手机放在一边,我看她没什么反应,就拿过手机来,翻开里面的通讯录,看到苏子墨的手机号还没有删除,就暗自用自己的手机记了下来。

  忽然,乔初说:“帮我把他的手机号拉黑。”

  我一愣,抬眼看乔初,她把面前已经冷掉的奶茶喝了好几口,说:“没关系,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乔初和雪儿性格很像,都是那种特别特别风风火火的性格,明明对男朋友很爱很爱,却总是吵吵闹闹的。

  但是现在,我看得出来了,乔初和雪儿不一样,乔初一旦吵架就不可能挽回了,但是雪儿,不管和磊子怎么吵,过几天还是会和好,好像就就要吊死在磊子那一棵树上。

  也许是时间问题吧,乔初和苏子墨才交往了不到半年,而雪儿和磊子从高中到大学,现在已经五年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吧。

  失恋时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投入到手头的工作里,所以,乔初在哭过一场之后,去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补了补妆:“我今天要通宵写稿子,正好有个新闻需要报。”

  我送乔初回到报社门口,她忽然转过头来问我:“前几天报社有个去中东做战地记者,你说我去不去?”

  我吓了一跳:“你是认真的?”

  乔初拍了拍我的手背:“我开玩笑的。”

  看着乔初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里,我才忽然反应过来,还要去商场给陆景重买衣服啊。想着就赶紧匆匆忙忙往最近的商场里跑,经过陆氏大楼的时候,也没有向里面看一眼,匆匆地跑过去。

  这个时候,那种还需要一个人逛街的孤独感就不太明显了,走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看着旁边玻璃橱窗内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心里想着的是刚才乔初的哭。

  明明在暑假的时候还好的不得了,还在热恋中,怎么现在说分开就分开了呢?

  爱情难道真的这样经不起考验么?

  我脑子里闪现过很多人,一会儿是桑桑和虞泽端,一会儿是雪儿和磊子,一会儿是乔初和苏子墨,最后,脑海里出现陆景重的脸的时候,我心里猛地一惊。

  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猛的甩了甩头。

  旁边是一个男装店,我脚步顿了顿,就转身走了进去,导购员小姐笑脸盈盈地迎上来,问:“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买什么衣服呢?”

  我在平常逛街的时候,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身边有导购员跟着,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一样,也不能任性地逛了,所以,总是一句“随便看看”把导购员打发了。

  但是这个导购员很执着,就跟在我身后,不过也没有再说话了。

  我看到一套蓝色的休闲装,款式很漂亮,就在这件衣服前面站了站脚步,后面导购员急忙就说:“这是本月的秋装新款,小姐您是要给男朋友买么?”

  听了这句话,我顿下了脚步,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给我男朋友买。”

  “你男朋友穿多大的衣服?要不要试一下,还是直接包起来?”

  导购员问过这句话之后,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看到旁边有很多都在试衣服的情侣,可是我现在要直接把衣服包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要说“麻烦包……”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试穿一下。”

  我回头,就看见带着鸭舌帽的陆景重,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眼镜,我吓了一跳,怕有人认出来他,不过前面的导购员好像一心盼望着卖出去一件衣服,也没有仔细看陆景重的面容,兴致勃勃的说:“您就是这位小姐的男朋友吧,小姐你真是好眼光,你男朋友穿上肯定好看,更衣室在这边。”

  我跟着陆景重去更衣室换衣服,在更衣室外问他:“你开完会了?”

  里面传来陆景重的声音:“嗯,开完会了。”

  “你怎么不打电话让我过去?”

  陆景重说:“陪你逛街。”

  我嘴角向上弯起。

  更衣室里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我就在外面站着,惹来有很多人向这边看,我才觉得不对劲了,我一个女人站在男更衣室门口干嘛啊,简直是惹人非议啊,就赶紧后退了两步,离得远一些等他。

  导购员倒是说:“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这个时候我再看这个导购员,就觉得她不那么讨厌了,果真人都还是喜欢甜言蜜语的。

  真是不愧是陆景重,身材就是一级棒,他穿上这么一身休闲装,再搭上一个鸭舌帽,简直就是一个运动系的小鲜肉啊,陆景重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身后就有好几人说要陆景重身上穿着的同款衣服。

  导购员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就把我暂时先扔到一边,欢欢乐乐地去帮这几个人找衣服去了。

  我推了推陆景重:“去脱了去,不买了。”

  陆景重问:“为什么不买了?”

  我说:“撞衫啊,你想上电视的时候和其他人撞衫么?说不定不过几天,淘宝上就会出现Vincent同款的热销款了。”

  陆景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到最后,这套衣服还是买了下来,陆景重索性就没有脱下来,拉着我逛了一个女装店,给我打包了好几条裙子。

  “我不喜欢穿裙子。”

  “但是你穿裙子好看。”

  “但是穿裙子很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安稳稳走路就好了,又不会有流氓掀你裙子。”

  我仰着头看陆景重,这人怎么就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了?我直接伸出手去扯陆景重的脸皮:“你是不是假的啊,快把真的陆毛毛给我放出来!”

  陆景重:“……”

  他直接打掉我的手:“正经点。”

  我说:“到底是谁不正经啊!”

  陆景重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也不说,先带着我去了一趟游乐场,什么旋转木马摩天轮都玩儿了一遍。

  坐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我看着外面由近到远的景色,忽然就想起来,大概就是几个月前,在我生日前,我就说,如果我能等到陆景重,一定要坐一次摩天轮。

  现在,等我真正的坐上了摩天轮,手边牵着的是最爱的人,我觉得特别幸福,好像一切都已经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摩天轮转了一圈,在最顶端的时候,我凑上去吻了陆景重的嘴,他低头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是黑夜里明亮闪烁的星星。

  从摩天轮上走下来,又去玩儿的云霄飞车和海盗船,陆景重陪着我,把我本来该童年玩儿的东西,都重新玩了一次,身边都是那些半大的孩子,真的好像是重新回到了童年。

  我脑子里忽然想起温温评价雪儿的话,雪儿的童年,在父母爷爷奶奶和男朋友的宠爱下,在无限期的扩大,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童年。

  眼睛猛的就涩涩的,陆景重伸出食指来揩了一下我脸上的泪,然后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哭了?”

  不知道什么是竟然掉眼泪了,真是太扫兴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是喜极而泣了。”

  陆景重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

  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陆景重接了一个电话,一接电话他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我就趁机给他比了一个WC的手势,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这个时候没有人,我上过厕所之后在洗手台边洗了洗手,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用台子上的香皂往手上涂抹,然后细细的水流在手上流了半天。

  我也没有太在意,转过身,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手。

  忽然,我觉得身后有一股冷风袭过来,我忽然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猛的回头,身后一张脸蓦地在脸前放大:“你要……”

  这人手中的动作非常快,我都没有来得及出生,就被他捂上了口鼻,一股奇怪的味道窜进了我的鼻腔,然后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的知觉恢复的时候,我躺在地上,手脚被绑住了,我抬眼,看向周围,是一个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只在前面放了一把椅子,我试着动了动腿,已经完全麻木了,双手被捆在身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胃部好像被人拧过一样,向上泛酸水,一股接着一股特别恶心的感觉,似乎每呼吸一口,就想要吐出来。

  刚开始我脑子里有一点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会被人捆绑在这里,大脑好像被掏空了一样,但是,等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之后,我逐渐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之前,我是和陆景重在游乐场玩了,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那个时候,正在用纸巾擦手,然后后面有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想起来了,就是洗手台旁边站着的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但是,这是为了什么?

  我想起,我在去洗手间之前,陆景重还在外面等我,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已经睡过去多长时间了?陆景重要急疯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听见脚步声,拼命地抬头想要看见眼前这个人是谁,但是因为捆绑的角度和松紧度,我完全动弹不了,只能看到这人穿着一双皮鞋一条西装裤。

  幸好我并没有被堵上嘴巴,就开始大声喊叫:“你是谁?!我没钱,你想要抓我敲诈勒索,就想错了!”

  这个人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动,就静静地站着门口,好像在冷眼旁观我的挣扎,俯视着我好似一条濒死的鱼一样。

  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就不再挣扎了。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个房间的静寂,我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手机铃声是我给陆景重专门设的,这是陆景重给我打的电话,他恐怕要急疯了吧。

  我说:“能不能帮我接一下电话!”

  我忽然想到,这个人绑架我也许就是为了威胁陆景重,就立刻不吭声了,但是很快,手机铃声就自己断掉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

  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但是我告诫自己不要哭出来,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坚强勇敢,我抬眼看,眼前已经没了那双皮鞋,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我搜寻了一下房间里我放着我包的地方,就在窗台底下。

  手机铃声断了,隔了三秒钟又响起来,一直在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试着动了动脚踝,用身体蹭着地板,一点一点移动过去。

  看着铃声越来越近,我用力地向前,急出了一身的汗,胃里面翻江倒海的感觉更加浓烈了,俯身在地上开始干呕。

  这种干呕的感觉,异常的熟悉,三年前,某个晚上,我也是忽然就开始有这种感觉。

  不会是……

  我脑子里空白了一下,浑身都开始颤抖,难道真的是……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又开了。女引坑号。

  这次脚步窸窸窣窣地走进来好几个人,一个人直接过来揪住我后衣领,然后就给我眼睛上蒙上了眼罩,推搡了我一下,我用一边的肩膀撑在地上,侧身挡住了忽然这一推对我小腹的冲击,一个人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两个人架着我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