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是坐在沙发上的,他之前坐在外公的另一边,外公说眼睛疼,他没办法只能绕回来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的喝水,我偶尔会抛一个香蕉过去,冲着他嬉皮笑脸的吐吐舌头,他抓着香蕉瞪我两眼。
这会我与外公十分专注的盯着电视机,竖着耳朵听电视里的梁景说话。说实话,我觉得他上镜比真人好看,镜头里的人有一种别样的神气,他看起来倒也不怎么紧张,中间还跟女主持人开玩笑,尽显了他的风趣和幽默。
梁景在一旁咳嗽了好几声,我们都没有理会他,最后大约是吵着外公了,他‘啧’了一声,口气严肃的说:“别出声,能不能好好看电视了。”
我随即附和了一声,“就是啊,能不能好好看电视了。”
我稍稍侧头,偷偷摸摸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见着他一副吃瘪的样子,愉悦的笑了一下。这种感觉真好,有人给我撑腰。
我们陪了外公许久,老人家到八点的时候精神头就过去了,躺在床上说话,说着说着就迷糊了过去。我坐在旁边看着他安静睡觉的样子,好一会之后,我才起身替他掩了掩被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拉上了窗帘,就与梁景一道离开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梁景又多番嘱咐了特护,这才一道离开了医院。回家,我没让梁景这独臂侠开车。路上,我就忍不住问他,“你上电视的时候,是不是有化妆师给你化妆了啊?”
他闻声侧目看了我一眼,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
“别骗我,肯定擦BB霜了吧。”男人也是可以擦BB霜的。
他又哼了一声,再次重复,“没有。”
“梁景,你不要害羞嘛,老实说你上镜比真人好看……”
“顾清城,你现在是在挑战我的脾气,想惹我生气,是不是?”他的语调平平,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偷偷的侧目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冷漠,没有表情。我撇了撇嘴巴,就此打住。过了好一会,车子快到郡城的时候,梁景忽然说:“明明本人比镜头好看很多,简直睁眼瞎。”他此刻正侧头看着墨色的车窗上倒影出来他的脸。
我忍着没有笑,只冷不丁的说:“也许你擦了BB霜就跟镜头上一样好看了。”
晚上,梁景要我看晚点的财经新闻和军事新闻,自己则去洗澡了,走开的时候,大抵是知道我会换台,还不等我抓起遥控器,就回过身来,用他的独臂指着我的脑袋,说:“等会我要问你的,仔细看。”
我挑了挑眉,强忍着委屈就把遥控器放了回去,他看我的样子,就特别安心的走了。财经我还乐意看,最近也是一直在看,但军事我真的没多大的兴趣,哪国跟哪国起冲突什么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可想想一会梁景还要问我,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连着连着新型战斗机的型号都给记了下来。等梁景出来,新闻还在播,但我终于可以让我的脑子休息一下了。他过来就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在了我的手上,然后坐在了我的身边,让我帮他。
我也习惯了,就跪在他的身侧,认真的替他把头发擦干,他是低着头的,静坐了一会之后,他忽然说:“哎,我的脚趾甲好长。”
我没说话,假装没听见,假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我躲的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等我帮他把头发擦干,他就把剪子递到了我手上,特正经的跟我说:“你说,杨过独臂那么多年,这脚趾甲谁给剪的?他身边只有雕,我身边只有你,幸好你是个人。”
说完,他就将剪子直接塞在了我的手里,然后毫无顾忌的把脚搁在了我的腿上,脚真大,也很沉,还有脚毛!幸好没有脚臭!
我有些欲哭无泪,但想想他的手也就忍了,低着头替他剪脚趾甲。其实当我伸手握住他脚的时候,梁景缩了一下,我想他可能是没想到我真会那么做。我在下手之前,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红,“我没轻重,痛就说一下,免得把你肉都剪下来。”
他这会倒是扭捏了,默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给他脚趾甲的时候,屋子里特别安静,就电视机的声音占据了整个屋子。过了好一会,梁景才开口主动打破了这种沉默,就真的开始问我刚才新闻叫了些什么。幸好我有心记下来,捡着觉得比较重要的跟他说。
我帮他把脚趾甲剪了,顺道连着手指甲也剪掉了。等一切搞定,我就要去洗手,结果这人来了一把偷袭,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往回一拉,不偏不倚就坐在了他的腿上,那只手被他挽在了身后,我坐在他的腿上,双目正好同他齐平。
“你干嘛?”我被则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下。
“嫁……”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忽然炸开了一阵震天雷的声音,很响,应该是有人在附近放的,门窗没关,就显得特别响,为此我只看到梁景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我给吓了一跳,身子条件反射的耸动了一下,之后接二连三的响了好几次,才算彻底的安静下来,大抵是小区里有什么丧事之类的吧。
等安静了,我才转回头问:“你刚刚说什么啊?”
他看了我一会,就松开了手,微微一笑,“没什么,去洗手吧。”说完,他就直接松开了手,并将我推了起来。
我站在他的跟前好一会,而他已经垂了眼帘,往一侧坐了坐,继续看电视了,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就是眉梢稍稍挑动了两下。我看了他一阵,才耸动了一下肩膀,就兀自去了卫生间洗手了。
夜晚,我们躺在床上,他将手掌放在我的小腹上,他的掌心很热,贴在小腹上,使得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起初还一动不动,后来就上下摸了摸,摸肚子什么的,还是蛮舒服的。
我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有点想睡过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一个从来都没有问过的问题,反正这个问题,自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就没有提过。其实我一直很怕他问,所幸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问过,我以为他应该是不在意的。
“你有吃避孕药吗?”
这问题像是一盆冷水似得,迎着门面而来,一下子就将我所有的睡意给驱散的一干二净,肚子不由自主的吸了一下,感觉有那么几秒钟,我连呼吸都是停滞住的。房间里很黑,我是仰躺着的,此刻正瞪着眼睛,等着双目适应了这黑暗,逐渐看到吊顶上的灯,才干干的笑了两声,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说:“干嘛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每次都不做措施,你也没事,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自己一直偷偷在吃药。其实这一点,你可以跟我说,我并不是不会配合你,吃药对身体不好。”
他的话,使得我的身体不由的僵了一下,心里头有点凉凉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侧过身子,想要面对他,正好他却侧过了身子,似乎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在意似得,摸了摸我的头,说:“早点睡吧。”
我躺在一侧,依旧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发了好一会呆,才很轻很轻的翻了个身子,背对了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不能再平坦的小腹。不知怎么的,鼻子竟然有点酸涩。
过了好一会,我才稳住了情绪,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紧紧闭上了眼睛。人这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很幸运,但也很不幸,幸运的是我能遇见梁景这样的人,不幸的是相遇的太迟。
很多时候,仔细想想我真的配不上他,身上的缺陷太多了,多到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很嫌弃。外公说的没错,我们之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那道坎何止一个梁母。
一夜未眠,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准备早餐了,如今这年纪,一夜不睡,脸色就非常难看,我在卫生间里弄了好一会,上了妆,才显得气色好了一点。由着时间宽裕,我还去留下买了热乎乎的包子,顺道将送来的早报拿了上来。
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梁景已经起来了,我进门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听到动静就很迅速的装作什么也没做,转身看向了我,他见着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我被他盯得都忘记要问他什么。
好在他看了几秒钟后,就收回了视线,也没多说什么,穿好了衣服,就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有些厚的粉,有那么点心虚。
吃早餐的时候,梁景让我给他读报纸,他吩咐我做这种事情好像越来越顺手了,连报纸都要我给他读,自己的眼睛呢!
“你自己看啊,又不是看不见。”我将报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却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很理所当然的说:“我吃早餐,你正好在看,就顺便看看财经版,读来听听。”
我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但还是照做了,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奴性!
这天,他照旧拉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模式跟昨天一样。不过中间邹平给我发了个信息,告诉我财务方面有问题,我便有些呆不住了。
“接下去的,你自己看吧,我有点事情要回办公室。”
梁景不动声色的摁住了我的手,侧目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的问:“什么事?”
我微微顿了一下,在心里思忖了一下,才道:“把邹平叫上来,正源的财务好像有问题,财务部的人,不是你的手下吗?”
他微微顿了顿,眉心微蹙,默了片刻,才点头,“你把他叫上来。”
我点了一下头,就直接给邹平打了电话过去,没一会他就上来了,高媛将他领了进来,邹平进来看我们的时候,神色稍稍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走了过来,在办公桌前站定。
不等我开口,梁景就抢先一步说话了,“你说财务部有问题,依据是什么?”
邹平起初没有说话,他抬眼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询问我能不能说,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梁景,见他没有看我,我才极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我发现财务主任跟顾唯一似乎有点关系,而我查到财务主管名下多了一处房产,这么无缘无故多出来的房产,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可还记得李子木对我说的话,他说过顾唯一背后的黑势力是想利用正源来洗黑钱。我侧头看了梁景一眼,没记错的话,之前邹平去人力资源部看过资料,最早的财务主管在我妈去世后半年就离职了,如今这个是梁景引荐的,据说手头上是有注册会计师证的,来头不算小。
我不由转头看向了梁景,只见他眉头微蹙,脸色微沉,默了一会之后,才挥了一下手,说:“你先出去。”
邹平又看了我一眼,这人真不错,就算梁景是董事长,他也还听我一个人的话,我点了一下头,他才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安静的很,我没说话,梁景亦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忽然浅浅一笑,侧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道:“你找的人不错,看起来倒是挺忠心的。”
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我挑了一下眉,起身绕过办公桌,坐到了他的对面,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问:“咱们先不评价邹平的办事能力,我现在就想知道财务主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这是你的人,但我相信他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梁景看着我许久,才往后靠了靠,抿了抿唇,含着一丝浅笑,道:“我会处理干净。不过你真的相信,这件事跟我无关?”
我们的目光对上,片刻之后,我也就笑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