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个学区的,那时候,顾清城是小学部,梁景是初中部的,两个校区挨的比较近,出了门,走几步就是了。梁景再次碰到顾清城的时候,大约是在三天之后,这天他起的有些晚了,好在家里的阿姨也是个识相的,一大早见他没起来,就早早的打电话给了学校的老师,替他请了几节课的假。
所以,等他慢悠悠起来,洗漱完了,整理整齐出门的时候,正好就碰上了急匆匆从家里蹦出来的顾清城,她今天也睡过头了,中间林嫂叫了她一次,她在床上坐了一会之后,又倒了下去,然后就睡着了。
等林嫂做完事情再过来的时候,这孩子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还没起来,时间已经紧迫了。顾清城动作本来就慢,多睡几分钟对她来说,就等于迟到。所以她现在很着急,嘴巴还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不停的咀嚼着,一张嘴也都是油腻腻的,此刻正蹲在那儿穿鞋子。
林嫂手里拿着书包,微微蹙着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啊,叫了你,怎么能又睡下去了。”
顾清城拧着眉毛,压根就没有时间说话,自己也觉得很纠结,迟到是要被罚站的,还站在校门口,她才不要哩,多么丢人啊。
梁景悠悠闲闲的从门内出来,只侧目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然后悠悠闲闲的从她身侧走了过去。顾清城压根就没在意他,对于三天前的事情,她也老早就抛在脑后,忘的差不多了,她并不是个多么记仇的人,再者当时她也出了气了,当然不会记一件事情那么久。至于考试分数的事情,她想了招也门混过关了。
她穿好鞋子,背上书包就急匆匆的跑了下去,她心里本就着急,冲的非常迅速,见着梁景的时候,她一边说让让,一边直接挤了过去,相当用力,一把将梁景弹了出去。索性,就那么三四步楼梯了,也幸好梁景的腿足够长。
顾清城猛地一推,他也没个防备,长腿一迈,一下就跨到了转弯的平台上,一只手牢牢的扶住了墙壁。一回头,眼底就晃过一个人影,幸亏他动作很快,一把拉住了对方的书包,稍稍一用力,就将对方一把扯了回来。阵东吐弟。
“哎呀,干嘛呀!我上学要迟到了!”顾清城此时急的要命,被人忽然拉住,当然着急的不行,不用的甩动着书包,想让对方松手。
“懂不懂礼貌。”梁景将这人扯了过来,皱着眉头,瞪着她,说:“说对不起。”
“凭什么呀,我刚刚一直说让让了,是你堵着我,我上学要迟到了,谁跟你似得,不良少年。”嗯,在顾清城眼里,像梁景这样悠闲的人,就是不良少年,不过他比平时在校门口她见过的那些不良少年,看起来要干净许多。
梁景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自己体积太大了,刚刚我让出来的道儿,你压根没有办法过去呢。快道歉!”
“不要!”叛逆的心,谁没有啊,顾清城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她继续跟他搏斗,索性林嫂很快就下来了,见着这两人纠结在一块,就过来劝,对梁景说:“你都那么大了,不要跟小妹妹计较,她真是快要迟到了,别闹了好么。”林嫂对着梁景呵呵的笑,梁景身上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林嫂本来就是给人打工的,自然是不好得罪人了,而且这位主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只得好好的说。
可梁景显然是不会放过她的,拽完她的书包,就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扯到身前,说:“道歉。”
顾清城‘啊啊’叫了两声,仰着头,侧目恶狠狠的看着他,僵持了几秒之后,才冷冷的说:“对不起!”
“态度。”梁景看着她皱起来的脸,笑的越发开心,就这么跟着她耗着。
梁景明显一副不罢休的态度,林嫂完全没有办法,顾清城给气的半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声好气的说了声:“对不起。”他才松了手。
顾清城跑走的时候,专门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扎的好好的马尾辫,被梁景那么一搞,整个都歪了。她小声的念念有词了一番,才猛地转过来身子,又迅速的跑走了。
他们这住处离学校不远,因此他们是步行过去的,中间要过一次马路,梁景在后头走,顾清城则在前头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长不短。
最后,顾清城还是迟到了,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而在这十多分钟里,她也没干点别的,只把梁景从头到尾骂了一顿,不过,当时她还不知道梁景叫什么名字。
梁景也是好奇,进校门之前,特意去小学门口转了一圈,一下就看到顾清城站在校门边上,双手放在身前,稍稍低着头,看起来孤零零,可怜兮兮的。他只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开了,心情大好,果然是个变态。
后来,他们真正搭上关系,是有一次放学,顾清城自己回家,恰好梁景又逃了最后一节课,从校门口出来,恰好就看到顾清城跟小伙伴一块回家,他们两本就顺路,一前一后的走,清城的小伙伴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之后,就只剩下顾清城一个人了。
他们就如此,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走着。过马路的时候,遇着红灯,顾清城耸了一下书包,就站在那儿,目光牢牢的盯着指示灯,模样还挺专注的,她今天脸上没有笑容,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不高兴了。
梁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只见她嘟着嘴巴,看着指示灯发呆,眉头时不时的皱一皱。梁景恶作剧,稍稍往她身边凑近了一些,当他要出声吓唬她的时候,顾清城却忽然转过了头,还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往边上挪了一步,低低的说了一句,“不良少年,离我远点,我可是好学生。”在她眼里,梁景就是长得比较好看的不良少年,同她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上次因为他迟到之后,顾清城见着他就躲的远远的,每天出门之前,都要在门缝里看看对门,见没人才会出来。
梁景被她的话逗笑,“好学生数学还考三十九,骗谁呢?差生就是差生,笨就是笨,不用掩饰,我不会笑话你的。”这话刚说完,梁景再度笑了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为灿烂,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顾清城看的整个人怔了怔,旋即又撇开了头,心情更加低落了,她今天被数学老师骂了,上课走神,回答不出问题,老师就批评了她,还把之前考试的成绩领出来说了一遍,数学老师还说要给她妈妈打电话,这才是她真正纠结的原因。打电话,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三字歌,心情十分烦躁,她现在超级不想回家。
要知道数学老师要是一个电话打回去了,她之前的谎言就都戳破了,那卷子上的家长签字,还是她自己签的呢。这么一来,就全部戳穿了。她现在就发愁这个事情,别的什么都不想。
红灯转绿灯,她什么也不说就往前走了,大大的书包压得她肩膀都觉得疼,步子很慢,一看就是不想回家的样子。梁景与她走在一块,中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走了一会,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着梁景在说,“我就是不喜欢数学而已,老师讲的我听不进去有什么办法!谁笨了,除了数学,我其他都挺好!你信不信?”说完,她就转过了头,拧着眉毛,瞪着梁景看。
“你丫有多好?有本事把你小学时候的成绩报上来!我就不信了,像你这样成天不上课的人,还能考的比我好。”她就那样站着,伸出手指着他问,那样子高傲极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梁景有多聪明,根本不能跟她这颗愚蠢的脑子相提并论。
而且,同一个小学生比智商这种东西,他觉得很无聊。但还是把自己的成绩报了一遍,其实他们学的东西不太一样,但对于国内的教材他也有学,压根没觉得数学这东西像她嘴里说的那么艰难。
“明明就是自己笨,不懂装懂。”
大抵是被他说笨的次数太多了,顾清城现在都免疫了,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凑了过去,用手臂撞了他一下,说:“要不然你教教我?反正你就住在我家隔壁,很方便,等我妈来找我了,你就说你教我数学,我想看在我那么认真的份上,就算老师给我妈打电话,她也不会舍得打我了吧!”
她有些自说自话,说完,脸上就扬起了笑容,一扫之前忧郁的状态,也不管梁景同不同意,就这么自行愉快的决定了。然后特愉快的蹦蹦跳跳往前走去。
最后,顾清城确实跟着梁景进了他们家,应该说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强行挤进去的,一进门家里的阿姨就叫了一声‘少爷’,见着她的时候惊了一下。
顾清城那时候活泼,也很有礼貌,见着人都会叫,见着人就叫了一声阿姨,进门之后,在这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满目新奇。最后,她要摸进梁景房间的时候,被他一把拎了出来,拖到了餐厅,让她坐在了餐桌前,站在她的面前,敲了敲桌面,说:“把你三十九分的卷子,给我看看。”
她将书包拿了下来,乱七八糟找了一气,将书包里的书全部都拿出来了,才发现三十九分的卷子,已经被她揉成团,塞在了书包的角落里。她将纸团拿出来丢在了桌子上,梁景展开,看完之后,笑了,笑完之后,抬眼看着一本正经坐在面前的顾清城,总结道:“真是一颗鹌鹑蛋,不长脑子,光长肉了。”
从那以后,顾清城就有了一个美腻的外号,叫做鹌鹑蛋。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接触变的频繁起来。
王月玲找过来的时候,梁景正在教顾清城做题,模样简直认真的没话说,见着自己老妈过来了,她就笑呵呵的说一句,“妈,梁景哥哥正在教我做题,他可聪明了。”
长辈面前,梁景还是人模狗样的,正经的叫了一声阿姨,然后交代了一下情况,把她考了三十九分的卷子都扬了出去。当时,顾清城还想,数学老师肯定打过电话了,扬出去就扬出去吧。
结果,王月玲看着那卷子之后,整个脸都青了,气的个半死,原来数学老师是吓唬她的,老师根本就没有给王月玲打电话,一切都是她自己做贼心虚了。被王月玲拎回去的时候,她看到梁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简直恨得牙痒痒,但终归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梁景说,这是她太蠢了。愚蠢的把自己给害惨了,然而那天晚上,王月玲并没有打她,就是教育她不要撒谎骗人,又问了问梁景的情况,随即,她就想了想。
然后,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王月玲就拎着她去了梁景家里,跟梁景聊了一下。之后,他就成了顾清城半个辅导老师了,并且效果显著,因为梁景对顾清城十分不客气,反复做错两次题目,就要被打。
发呆不认真,也要被打。可他讲题又很快,很多时候,顾清城完全就跟不上,偶尔他还看电视,自己一心两用,还逼得她非要一心一意,真讨厌!可是她如今也不好反抗,因为反抗了,梁景会跟王月玲说,还是胡说八道的那种。
偏偏王月玲都信,梁景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每次在她面前是原形毕露,还长辈面前,又听话又礼貌,假惺惺的!
顾清城心里对他是讨厌的紧,梁景倒是觉得挺好玩,他从出生到现在,觉得最轻松和愉快,大抵也就是这两年了,每天以欺负顾清城为乐,觉得十分好玩。
在他的身边,从来也没有一个像顾清城这样,脑子简简单单,还傻乎乎的,有时候被他耍了都不知道。与她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不需要伪装什么,也不必防着什么,甚至可以真正的开心,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