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桐一直站在梧桐院门口探头探脑,远远看见厉御行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飞奔出去,气喘吁吁的跑到厉御行面前。瞧他神色不豫,她心里不安,“御行,发生什么事了?”
厉御行手里捏着那人的记者证,神色阴冷,触到叶念桐不安的神情,他收敛了浑身怒张的愤怒,不动声色的将记者证揣进裤兜里,“怎么出来了?慢慢呢?”
“刚起床,张妈陪着他吃早饭。”叶念桐伸手,自然的挽着他的手臂。她的动作让他心里一暖,俊脸上缓缓掠过一抹笑,他垂眸看着她,“很担心我?”
“嗯。很担心。”叶念桐也不扭捏,直言承认担心他。记者蜂拥而至,跟早间新闻里播报的新闻有关,以记者们发问的犀利以及挖**没下限的节操,肯定惹怒了他。
她没想到,季媛媛出手。比当初威胁她时,还要狠毒。因爱生恨,便是她得不到的,她便要毁去么?
祠堂里那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至今她都不能确定是人是鬼。如果她真的还在祠堂里,御行,应该会去祠堂求证吧。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算年龄,应该就是苏婉。如果是苏婉,小叔只怕会更恨厉家。
叶念桐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原以为解决了一桩难题,没想到前面又堆来一座山。
厉御行被她的直白取悦了,他任由她挽着他的手臂,眼里的戾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愉悦,她紧张他担心他眼里只看得到他。让他感到特别满足,“桐桐,最近,我恐怕会很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了。”
叶念桐理解,一个大家族,出了这样的新闻,也相当于是丑闻,厉氏会遭受的重创可想而知。其实舆论上,她相信御行的能力,他一定能够处理好。她担心的是,小叔无法接受事实,反而与季家狼狈为奸,对付厉家,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事。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忙也不要忘记停下来休息一下。”叶念桐柔声叮嘱。
季家已经踩到厉御行的底线,他若再不反击。只会让季家得寸进尺。这桩丑闻一经报道出来,厉季两家,只怕连明面上的友好,都做不到了。到最后,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叶念桐其实很自责,若是她不跟他回来,若是他们不重逢,他就不会这么辛苦吧。
厉御行盯着她黯然的神色,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停下来,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迎视他的目光,他说:“桐桐,不要胡思乱想,我与季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必然的,跟你无关。”
叶念桐赧然,在他面前,她已然变成透明的了,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
“嗯。”叶念桐重重的点头,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耳边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她想到一人问题,“御行,四年前,我在家珍的院子外面,在梧桐院外,都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是小叔的亲生母亲苏婉奶奶,小叔一定会恨死厉家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厉御行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指腹轻点了点,轻声道:“你这小脑袋瓜子,不要想那么多复杂的问题。有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御行,你好乐观哦。”叶念桐轻叹,她刚找到突破口,可以让小叔原谅爷爷。但是现在这新闻一出,纵使小叔想要原谅爷爷,但是亲生母亲被囚禁了四十年,作为儿子,小叔也不能容忍吧。
唉,这个结,还没打开,又变成了死结。
厉御行轻笑,他不是乐观,只是顺其自然。有些事情,强求无用。当年,他想方设法,要逼走桐桐,那时候他想,如果他在手术中活下来,他就去找她,然后求得她原谅。
可世事无常,桐桐所乘的班机遇上空难,他遭受巨大的打击,甚至将她彻底遗忘。若不是遇树安排的重逢,他不知道,他们还要在茫茫人海里,兜兜转转多少年,才会再相逢。
当初,他设定好了未来,可是未来,完全没有照他的设定发展。桐桐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并且对他情深如旧。假如,他们之间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他们重逢时,桐桐已经是他人的妻子。
那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饮恨一生。
他庆幸,此时此刻,他还能拥她入怀。所以对于小叔的事,他不强求,顺其自然,也许事情的结果,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糟糕。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张妈拿着手机奔出来,看到两人在树下相拥,她老脸一臊,想要缩回去,厉御行已经看到她了,“张妈,什么事?”
“大少爷,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看你一直没有回来,就帮你接了,是老爷子打来的,听语气,挺生气的。”张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的。
叶念桐主动退出厉御行的怀抱,接过张妈手里的手机,递给厉御行,然后挽着张妈的手,进了梧桐院。
身后,厉御行一手滑进西裤口袋里,站在院墙下,将手机贴在耳边,他刚“喂”了一声,厉老爷子的咆哮声如狂风而至,他将手机稍稍拿离了耳边,还能听到厉老爷子声音里夹杂的呼哧呼哧的怒气。
“御行,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早间新闻上播的是什么?”厉老爷子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狮,狂躁不安。他最近一直赖在医院,不过是希望他的小儿子能来看他一眼,哪怕是来冷嘲热讽,他也心满意足。
昨天,桐桐那丫头才跟他说,会去劝叶忱来看他。结果一夜之间,厉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不,不是丑闻,苏婉还活着,并且是被他“囚禁”在祠堂里,这怎么可能?
现在电视新闻,都这样胡说八道了么?
他在厉宅住了一辈子,还从来不知道,祠堂里关着人。当年,他是亲手送苏婉入土而安,她临终遗言,要他将她的牌位,放入祠堂,并且封了祠堂,禁止外人靠近。
这些年,他有时候思念她时,会打开祠堂的门,进去坐上一阵子。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苏婉,照片里那个满头白发,身着青色旗袍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苏婉,若她还活着,为什么她宁愿独自待在祠堂里四十年,也不肯出来与他相见?
厉老爷子此时的心情,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爷爷,您不觉得新闻里说的事太玄幻了吗?这人要是还活着,您在厉宅生活了一辈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厉御行语气轻松道。
手机里传来厉老爷子的呼吸声,十分粗重,厉御行继续道:“外面的人怎么瞎编瞎传,我们自家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是高科技社会,什么ps的小菜一碟。”
“御行,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你就可以拿ps忽悠我。这件事,我要你尽快处理。”厉老爷子没有做过这种事,自然也不会心虚。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人云亦云,新闻传播的速度又快。这件事,迟早会传到叶忱耳朵里。
无论是真是假,叶忱要当了真,那便是敌人要的结果。
“我知道了,爷爷。”厉御行又安抚了一下厉老爷子,这才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的大掌垂落在身侧,厉御行抬头望着远处的祠堂。
桐桐见到过照片上的女人,那么就足以说明,这个女人是存在的。
他心里如是想着,抬步向祠堂方向走去。不管外面怎么传,他必须要确定,厉家的祠堂里有没有这号人物,她是敌是友?否则这件事一旦闹大,警方介入调查,爷爷很难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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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御行站在祠堂外面,却在那里意外看到了三叔厉政东,他挑了挑眉,诧异道:“三叔,你怎么在这里?”巨匠记巴。
厉政东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并不像年过四十的人,他透过朱红漆木门,看着祠堂里面,说:“我看到新闻了,就想来一探究竟。”
“要不,我们翻进去?”厉政东比厉御行大十岁,厉老爷子纳苏婉为妾时,他四岁。他亲眼看见,母亲因为父亲纳妾的事,整个人性情大变。
那时候他虽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龄,但是当知道苏婉是被母亲亲手推下护宅河,他依然不能接受。四岁那样的记忆,实在太残酷,以至于他已经年过四十,依然没有想要结婚的打算。
厉政东看着他西装笔挺的样子,皮鞋擦得油亮,他说:“你确定你现在还能翻进去?”
厉御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翻不进去?”
厉御行小时候,厉政东常常带着他翻进祠堂里,那时候祠堂里闹鬼,他们不敢明着违抗爷爷的旨意,只有偷偷翻进去,看看传说中的鬼是什么样子。
虽然经常失望而归,但是这成了叔侄俩的秘密。
直到后来厉政东去读警校,他们就再也没有狼狈为奸的翻进祠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