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加入鬼杀队。”立神爱仰头对正坐在石桌前擦拭日轮刀的继国缘一说道。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有脖子还围了一圈绷带。
“杀鬼很危险,你是少见的稀血,会更加吸引鬼的注意。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加入吗?”额上带着斑纹的男子放下刀,注视着他说道。
“嗯,”立神爱点头,“如果不是您的话,我早就死在那个祭典的夜晚了。”
“这世上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了,也没有地方可去。既然缘一先生把杀鬼作为己任的话,我也想为此而努力。”立神爱认真地说。
虽然将他救下来对于继国缘一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他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馈赠。既然是救命之恩的话,当然要好好回报。
他可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立神爱在内心狠狠夸了夸自己。
“没有牵挂的人?”继国缘一低喃,随后问道,“你哥哥呢?”
立神爱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上次他与继国缘一见面,正是两面宿傩带着他和里梅回宅子的时候。难道那个场面下,自己竟被误认为是两面宿傩的弟弟了吗?
不,这种猜想太可怕了。
“不是哥哥,”立神爱急忙摇头,随即露出一丝牙疼的表情,“而且,他也不要我了,再见面估计会杀了我吧。”
看着他的表现,继国缘一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对于世家来说,双子就是不祥的,所以在母亲去世以后他就不得不离开家族,而双胞胎哥哥则是留下继承家主之位。
难道他们两兄弟也是因为不可抗力被迫分开的吗?
继国缘一摸了摸男孩的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先在鬼杀队留下。”
立神爱的呼吸法是由继国缘一亲自传授的。
一开始,按照流程本来立神爱会被委派给其他剑士教授,但是就在继国缘一开口之前,立神爱就迅速抱着他的大腿喊师父了,随后就是一长串的彩虹屁,根本就没给一向不擅长言辞的继国缘一拒绝的机会。
等继国缘一的社交神经反应过来,他已经喝完了立神爱狗腿地递上来的拜师茶。
“怎么了?师父,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就肯定会帮您。”立神爱拍拍自己瘦弱的胸脯,豪迈地说道。然而因为本人身板太小,这个动作只能显得搞笑,而不是可靠。
继国缘一酝酿了一下,张张口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闭了嘴。
其实他是想说,不必这样,鬼杀队目前凡是实力比较好的成员全被他认真指导过呼吸法。以立神爱的实力,他也注定会传授他最本源的呼吸法的。
要说的话太多,缘一……缘一选择了保持沉默。
两个人都是行动派。
继国缘一当即就带着立神爱走到这个据点专门的鬼杀队成员训练场地。
而此时,也已大伤初愈的继国岩胜正在这个训练场上做常规的锻炼,来恢复自己的巅峰状态。
继国缘一对岩胜点点头,作为打招呼。神爱也从他身后跳出来热情地对他挥挥手:“岩胜先生早上好啊!”
见到继国缘一带着住在自己隔壁房间的那个小男孩过来,继国岩胜也是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又迅速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二人。
迎着初升的朝阳,立神爱站在道场边上,见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继国缘一,那个人的动作已经不能成为剑术,而应当算作起舞了。
神明的舞蹈。
这些招式生生流转而不息,华丽的火焰附着在日轮刀上,将空气从中央劈裂开。
整个道场都弥漫着属于日之呼吸的炽热阳炎。
继国岩胜也不知何时停下了自己的训练,站在角落,看着自己的弟弟将日之呼吸的所有形式展现给那个小孩。
这就是他的弟弟,如此强大,也如此耀眼。所有人都像抓住悬崖上垂落的蛛丝一样,把他当做能够杀灭鬼王的希望,也把他当做神一样来景仰。
继国岩胜厌恶地皱起眉。
立神爱全身心都沉浸在继国缘一绚丽而强大的招式之中,并没有注意到继国岩胜的表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立神爱的天赋确实十分恐怖。
他仅仅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缘一的所有动作。自己模仿也能做个囫囵,只是因为没有弄懂呼吸法的原理,模仿着做完就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细汗。
见状,继国缘一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和疏漏。
戴着花札耳环的青年低头握住男孩拿着木刀的手腕,带着他往前挥动,口中还说着呼吸法运用的要领。
立神爱感受到对方的大手带着较高的体温,手上原本略带滞涩的木刀仿佛瞬间拥有了灵魂,以无可抵抗的力道往前挥斩。
属于继国缘一力量的阳炎从刀锋冒出来,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立神爱的脸红了。
之前只觉得动作富有美感,而现在第一视角体验,真的好厉害!
呼吸法是通过改变呼吸节奏,从而使自己的身体达到更加具有爆发性和攻击力的状态,甚至有可能超越人类极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立神爱一直留在这个道场训练呼吸法和体能。
继国缘一作为呼吸法的创始人,同时也是鬼杀队的灵魂人物,并不会在此久留,而是很快就被乌鸦叫走去执行杀鬼的任务了。
临走前,他已经尽心尽力地把日之呼吸的所有要点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立神爱。
“如果还有哪里不懂的话,你可以问问兄长。”最后,继国缘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这么说道。
“嗯嗯。”立神爱点头,瞄了一眼自顾自在木桩前训练的继国岩胜。
第一次收真正意义上的弟子,继国缘一看着这个堪堪到自己胸口的男孩,还是微微柔和了眉眼,抬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
被摸头的立神爱露出一个甜笑,对自己师父比了个心。
然而等继国缘一走了以后,立神爱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继国岩胜不知抽了什么风,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转变了,竟主动提出要教导他体术和剑术!
白得一个老师,立神爱当然满口答应。
但是为什么,这个人的作息时间这么魔鬼!
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训练,晚上还要迎着月光感受呼吸法的奥妙,直到明月高悬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睡觉,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又要起来做训练。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鬼杀队吗?
立神爱吐血,他天天这个时间就被继国岩胜暴力从床上拉起来早练。
“作为缘一的徒弟,你怎么能做到这么怠懒?”继国岩胜站在趴倒在地的立神爱身边,面色威严。
刚跑完负重二十公里拉练的立神爱并不想回应他。
“跑步的时候也要运用呼吸法,这个道理怎么还没学会?”继国岩胜继续训斥。
在立神爱努力升级的这段时间里,鬼杀队很多的剑士都陆陆续续开启了斑纹,包括每天丢给立神爱一大堆是人都完不成的任务的继国岩胜,面上也有斑纹浮现。
“能够被两位大人同时教导,爱桑真的好幸运啊。”之前负责照顾他的幸太说道。
“是啊,头一次见到待遇这么特殊的人才呢。”千纱感叹道。
立神爱:“……”并不想要这种特殊谢谢。
他察觉到,只要不主动在继国岩胜面前提起继国缘一,对方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稳持重的,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那里琢磨自己的剑术。
立神爱从没见过像继国岩胜这个努力而拼命的人。
想起原著里对方临死前回忆里对缘一充满了的怨恨,其实,继国岩胜也是像所有鬼杀队的剑士一样,是拼尽力气追逐着缘一这轮太阳的夸父啊。
只不过,在某种程度上,缘一是神,无法被人类超越,也无法被鬼超越。
继国岩胜命运的悲剧之处,也是如此。
深夜。
继国岩胜闭眼沉睡在床上。
在床底孕育的诅咒分开无数蜘蛛腿一样的分支,缓缓往床上的他身上缠绕上去。
而继国岩胜还是无知无觉,只是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皱紧了眉头。
“不…”
“我绝对会超越你……”
“可恶…”
咒灵得寸进尺地整个都从床底爬了上来,蜘蛛样流着黏液的巨大本体整个趴在继国岩胜身上。
就在这时,这座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立神爱在继国岩胜的卧房前,与医师河盛静面面相觑。
然而屋内浓烈的诅咒气息显然让两人确定此时并不是停下来谈话的好时候。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人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
立神爱点头,注意到她的左手却拎着与她自己往常温婉风格大不相符的一把菜刀。
——竟是一个咒具。
只见河盛静先往地上放了一个类似香薰的东西,控制着它的烟往屋内吹。
随后她将那个东西吹灭,以迅疾的速度冲进屋内,与那只咒灵缠斗了一小会。那把菜刀被她挥舞得虎虎生风,随即干脆利落地将咒灵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
而这么大的动作,继国岩胜竟还是没醒。
立神爱推断,应该是刚才那个香薰带来的效果。
河盛静解决完诅咒,风轻云淡地从屋内走出来,阖上门。
“你也能看见那东西吧?”
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医师手里拿着的菜刀,立神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对方一生气把自己也给咔嚓了。
“跟我过来。”河盛静低声说道。
立神爱跟着她来到属于她的研究室,女人将菜刀随手放到桌边的架子上,还拉了张凳子:“坐吧。”
闻言,立神爱战战兢兢地坐下了,总觉得这架势仿佛是审问犯人一样是怎么回事?
河盛静给桌前的男孩面前倒了一杯凉水:“将就一下。”
“嗯嗯。”
她看着男孩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别担心,我只是想问问你对它了解多少。”
“那个……应该是只咒灵吧。难怪最近这两天岩胜先生的脸色有点差。”立神爱说,“刚刚我就是察觉不对,所以才过去想帮忙。”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河盛静温和地说道。
“其实,我在来鬼杀队之前,学过一些祓除诅咒的知识。”立神爱看着对方包容的目光,说出了一点实情。
听了立神爱的话,女人的表情却微微变了一点,仿佛在回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河盛静的目光虚定在空气中的一点,声音轻柔,“其实,我以前也是咒术师世家的子女哦。”
“还是一个颇负盛名的大家族,或许你也听过,是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
立神爱惊异地看着她。
“看来你是知道的了,我因为是个女孩,且没有继承家族的术式,空有一身浅薄的咒力,也没有什么用处。因此长大以后我就脱离了家族,选择了来鬼杀队。”
“原来如此,所以您才能轻松祓除刚刚的那只咒灵。”立神爱觉得自己明白了,但是新的疑惑却又产生。
就算离开咒术师的家族,对方又是怎么跨到鬼杀队片场来的啊?
这么想着,立神爱也问出了口。
带着娴静气息的女人却不动了,目光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立神爱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东西,眨眨眼想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女人开口了。
“我曾有个妹妹。她也同样,没有继承术师的才能。我们相依为命,偶尔接一些祓除低级诅咒的任务,在禅院家倒也能过得下去。”
河盛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引得立神爱不由得握住了对方放在桌面上的手。
冰凉的温度令立神爱暗中皱眉。
“……我一直以为我们也许终究会被强大的咒灵杀死,却没有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住店,却被只吃人肉的恶鬼围攻……后来我得知有鬼杀队这个组织,于是就来了。”
“啊,真抱歉这么晚让你听到我这么多牢骚,”她揩了下眼睛,迅速眨眨眼想把带了鼻音的话语恢复正常,“只是这么多年了,见到相似的人,就忍不住全倒出来……”
河盛静微微愣怔。
黑发男孩伸长手臂抱着她,一只手还在拍着她的背,安慰的动作很是明显。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这时候却意外地有种成熟稳重。
河盛静把脸埋在对方怀里,半晌没有动。
过了一会,她才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放开。
“今晚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先走啦。”立神爱挥挥手,跳下椅子走出了门。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对方哭湿了自己衣服前襟的这件事,他就善解人意地假装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