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不知名的山林。
“就是这里吗?”两面宿傩轻盈地跳上一棵树的枝干。
跟随他的手下给的情报是,名为继国缘一且脸带斑纹的剑士,就曾在这一带出现。两面宿傩一边在这片森林里以留下残影的速度快速穿梭着,一边查找着人类留下的痕迹。
在看到树木掩映间的一个小木屋以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抬手间凝于指尖的咒力瞬间释放,往那座小木屋腰斩而去。
屋内的继国缘一瞬间站了起来,出门拔刀,在那道攻击落在木屋之前将它接下了。力量相撞的余波浮动起他羽织的袖摆。
紧随着继国缘一出来的则是同样提着日轮刀的继国岩胜,他警惕地询问:“什么人?”
穿着宽松和服的男人站在高高的树木枝杈上,居高临下地说:“让开。”
继国缘一没动,他认出了两面宿傩的外貌,但是却不解于他的态度,“你不是小爱的哥哥吗?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杀气腾腾。”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两面宿傩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在那个祭典上差点杀了他的人就是我,只是没想到被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剑士救了他。”
继国缘一的眼睛微微睁大,听到这个真相以后他反而更向前了一步,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过去了。”
“不识好歹。”两面宿傩的声音骤然压低,手上的攻击仿佛骤雨一样砸落。
继国缘一稳稳地接下来自上方的攻击,清透的视线越过战场蔓延的烟尘,直直地轻易看透了两面宿傩的所在。
他偏过头:“哥哥,你留在这里护着他们,我去对付他。”
继国岩胜点头。
在刚刚对方的攻击之下,除了继国缘一身后的小木屋,周围都被毁了一个遍。
见继国缘一迎上来攻击,两面宿傩挑了挑眉,“真是勇气可嘉。”
他看穿了继国缘一要将战场远离那个木屋的企图,也没有戳破。出于某种自信,他根本不担心木屋里的人会逃跑。
这个剑士,有点意思,仿佛能够预知到自己的攻击轨迹。与他对视,那种被看穿身体的感觉真是不爽。
——杀了算了。
战斗中的继国缘一神色专注,在知道对方曾对自己的继子做了什么以后,他就失去了和对方继续交谈的想法。
两人陷入激战,无数棵树木被他们的战斗波及纷纷倒下,空气中甚至能看到两人的攻击相撞时剧烈的爆炸引起的视觉扭曲。
此时,木屋内,珠世紧张地站在门边的阴影里,看着保护着她和男孩的,继国岩胜的背影。她明白自己多半是沾了屋里躺着的那孩子的光,否则这位一看就很正派的剑士,是不会愿意留在这里防卫的。
外面,两个战力天花板的人类,从正午打到黄昏,依然没有停下,外面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连原本在昏睡的立神爱都迷迷糊糊地注意到外面非正常的情况,挣扎着试图睁开眼,转化的痛苦令他十分虚脱,此时连动动手指都嫌累。
注意到他状况的珠世迅速过来,拿起手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谁?”察觉到对方轻柔的动作,立神爱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形。
继国岩胜同样走进屋,弯身握住他的手,说:“我在这里呢,外边没事,安心睡吧。”
原来是岩胜师父啊,立神爱放心地又闭眼昏了过去。
继国岩胜探身摸了摸男孩的额头,还是比常人的温度要高,他问旁边的女人:“你的药管用吗?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见效?”
“大约到子时他就能真正醒过来了。”珠世说,“刚好新的药煎好了,需要每隔半个时辰给他喂一次。”
“我来吧。”继国岩胜想也没想地说道。
珠世微微一愣。
“你到门口观察情况,有事叫我。”青年补充道。
珠世点点头。她没想到,这个仪态仿佛贵族一样从小培养出来的男人竟会亲自动手照顾那个男孩。看来,那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附近的山林。
“看来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啊,”两面宿傩的神色不虞,他与继国缘一仅仅比试了基本的咒力术式。
这个男人,预判能力非常强。每次都仿佛可以预知一样,恰到好处地打断自己释放领域。
那种奇特的呼吸法和剑术也相当难缠——不,主要还是在于运用这两者的人类,并不普通。
“喂,那小鬼对你也不重要吧,”两面宿傩说,“不如让我带走。”
回答他的是继国缘一的下一波攻击,显然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两面宿傩最终还是耐心耗尽,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木屋。
怎么感觉,那个小鬼的气息变了?
午夜。清醒以后的立神爱,面对着对自己深鞠躬道歉的继国岩胜,整个人都是懵的。
兵荒马乱过后,他终于耗尽力气让对方明白,自己根本不怪他,然而继国岩胜身上的气息还是十分沉重。
被继国两兄弟围在床前,立身爱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他们两个不是很少同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都这么统一地看着自己?还有,为什么师父身上这么多尘土,甚至还有破口,仿佛跟人大战了八百回合一样?
因为两面宿傩的袭击,这个木屋已经不能呆了。
四人趁着夜色出发,立神爱刚刚清醒,还没有什么力气,一路仍被继国岩胜背在身上。最令人震惊的是,出发前,继国岩胜居然还专门紧急做了一个木制的大箱子,将他装了进去,就是为了白天也能赶路。
立神爱初次见到的时候都惊呆了,难道他进化成了立神·灶门祢豆子·爱了吗?
珠世则是自己撑着伞,跟随着两位剑士。
四人最终到了较为繁华的城镇,换了新的安身之所。继国兄弟一个要查找鬼王的踪迹,另一个则要回鬼杀队述职,只有珠世能留下来陪着立神爱。
但是,事实上,继国岩胜还是不放心把立神爱单独留给鬼。虽然珠世表现得很好,他却依然不能完全相信她。
最后还是立神爱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和缘一一起离开。
“珠世小姐,谢谢你救了我。”在两兄弟离开以后,立神爱才有机会跟珠世认真道谢。
梳着一头微卷长发的女人面色温和地微微摇头。
珠世的药不能完全祛除鬼化带来的影响,需要定期摄入少量的人血。因为这座城镇规模较大,人口流动也频繁,安顿下来以后,珠世顺势隐藏在这里成为一名医生,在为病人治病的时候,征得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获取极少量的鲜血。
在这个住处屋子背阴的房间,立神爱趴在窗台边上,看着外面的阳光,幽幽地叹了口气。旁边的书桌上,摆着半杯明显没有动用过的红色液体。
他感觉自己似乎和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现在只要他用心听,隔着500米都能听见一只兔子的心跳。实力也上升了一大截,有种仿佛世界就在自己脚下的错觉。
醒来以后他内心其实特别膨胀,只是还留着理智让自己不要在两个师父加一个小姐姐面前留下黑历史。
如果现在鬼舞辻无惨站在他面前,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使我痛苦者必使我强大,敌人就是前进的动力?
“还是喝不下吗?”珠世拉开门,看着那个没有被动过的水杯,微微凝眉说道,“我现在研制的药物也不是万能的,长期这样你应该不会好受。”
立神爱回过头,苦着脸说:“珠世小姐,我现在还保留着人类的味觉,这个血腥味闻起来真的好不习惯啊。”而且,一想到要喝别人的血,他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反正鬼的恢复能力强,如果我放点自己的血,然后喝掉是不是也可以?”立神爱突发奇想,并认为自己真的是绝顶聪明,竟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听了男孩的胡言乱语,珠世无奈又嗔怪地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这当然是不行的。”
立神爱捂着额头,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目光。
“珠世小姐,我可以问问你,能不能做出延长人类寿命的药吗?”立神爱突然转换了话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脸上带斑纹的剑士不能活过25岁,我有点担心我的两个师父。”
“这样啊。”珠世有些错愕,虽然她曾被迫跟随过鬼舞辻无惨,但并没有资格获得这种信息。
“我觉得,应该是他们开启了斑纹以后透支身体的潜力,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寿命就走到了尽头。”立神爱有些低落,“珠世小姐,除了研究消灭鬼的药物以外,能不能劳烦你在这方面也做一些研究啊?”
“我会随时帮忙的!”立神爱补充,“哪里需要往哪搬。”
珠世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了。缘一大人是我的恩人,岩胜大人同样也是很好的人。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消灭鬼王,所以,你所说的,我会尽快研究的。”
在立神爱和珠世这边岁月静好的时候,继国缘一与鬼舞辻无惨相遇,并把它切成了上千片,然而最终还是被鬼王逃走了。
虽然没能灭杀鬼舞辻无惨,但是得到这个消息后,令珠世非常振奋。这说明,完全杀死它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性的,并非没有希望。她的医学研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这是需要出门采买的一些药材清单,你帮我去上次我们常去的店里买来吧。”珠世对像往常一样无聊地趴在窗台前的男孩说道。
闻言,立神爱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轻车熟路地接过那张纸,说道,“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感谢珠世小姐,教他读书认字,让他在这个千年前的世界终于脱离的文盲的范畴!
珠世温和地看着男孩充满活力的样子,她知道,男孩因为无法接触阳光,不能正常地出门,一直还是有点失落的。因此常常给他采买药材的任务,好让对方能出去放松。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立神爱将衣服的最上一颗都完完整整地扣好,手上也套好了手套,再戴上既是为了遮住他异于常人的样貌,也是为了遮住阳光的帷帽,在珠世面前转了个圈,确保身上的衣服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露出来以后,他就快乐地出发了。
这个城镇里药店在天黑后就会关门,因此他要抓紧时间了。
进了店门口,见到他的打扮,药店老板取笑道:“天天都穿这么严实,真有那么冷吗?”
他去珠世的医馆看过病,因此也认识立神爱,不过在外人面前,男孩一直都遮着样貌。药店老板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善意地没有多问,只是熟悉以后,偶尔会调笑几句。
立神爱把清单交给他,顺利地取了药。
等出了药店门,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天际。拎着打包成捆的草药,立神爱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边感叹古代人休息得真早,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赶。
但,就在这时,他过于灵敏的听力发挥了作用。
有人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往这边来,拥有超乎常人的身手。立神爱闭眼细听,对方的一个跳跃跨度竟有至少二十米。以直线方向来讲,目标直指自己!
难道是鬼舞辻无惨察觉到他和珠世的位置,派了手下过来?还是……
立神爱脑中闪过诸多想法,他迅速将草药包放在这条街旁的地上,往相反的方向躲。倘若来者不善,他不能把危险也带给珠世小姐。
这座城镇的规模不大,立神爱没跑多久,就走到了最边缘,身后的人已然追了上来。
“抓到你了。”熟悉的低音,令立神爱露出牙疼的神色,他转过身。
有着四条胳膊和两双眼睛的和服青年对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