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的宅邸——

这座宅子的主人穿着一身白色而宽松的和服,腰间系着黑色的带子,以懒散的姿势躺倒在回廊,黑色的纹路顺着他散开的衣领一路往下蔓延,消失在腰部的束带里。

他身边的地板上摆着一个酒壶和配套的酒杯。

天色阴沉沉的,随着雷声轰隆隆地响起,有沾着潮气的风刮了起来,随即大片的雨点倾盆一样地落下来。

“下雨了吗?”

脸色带有黑色纹路的青年睁开眼睛,想要起身,然而随着他的胳膊一动,旁边的酒壶被打翻了。

廊下的地面顿时也被壶嘴倾泻出的酒液打湿了一块,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

远处,是里梅正在动作迅速地收拾着晾晒在外面的衣物的场景。

“大哥,别喝酒了,赶紧回去避雨吧。”被酒意微醺的恍惚中,雨幕里似乎传来男孩清亮的声音。

诅咒之王下意识地抬起眼,探身往前看,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被雨水击打得无精打采的草地。

“错觉啊。”

他躺倒回原来的位置,用一只手支着额头,四只眼睛又缓缓重新闭上。

里梅抱着一大叠衣服,从回廊中穿过,在拉开障子门之前,她稍稍停下了脚步,转头去看那个她所追随的大人,她所追随的诅咒之王。

少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孩子以后,在这里再也没有敢忤逆诅咒之王的人。在这种天气,雨声清晰,尤其会觉得这栋宅子十分安静,空旷得令人觉得内心也空荡荡的。

里梅收回视线,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在那场尤为惨烈的战争结束以后,大人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那次事件不久,鬼杀队的两位额上有斑纹的剑士兄弟也找了上来。

当时大人并没有开领域,三人大战了三天三夜,整座山头都被夷平了。

之后,大人并不同意他们将立神爱的尸身带走,关于这个问题三人接着又大打出手。最后才勉强达成共识,将他葬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坡。

咒术师若是死前心存怨念,死后的尸体便能够化为诅咒。但是,那个孩子却没有。

一点点因为被迫死去而怨恨的迹象也没有。

明明他才是所有人之中最不该背负这种无妄之灾的,却是最早迎来了死亡。也许,这个时代,就是不适合仿佛阳光一样温暖的人生存。

他们作为杀人如麻的诅咒师,却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倒是十足的讽刺。

——珠世小姐的医馆——

“哥哥,”额头上有着火焰一样斑纹的青年端坐在桌前,目光沉凝,“爱的尸体消失了。”

“什么?!”

“真的吗?”

传来两声惊呼。

继国岩胜显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珠世用袖子轻轻掩住嘴唇,眼睛也微微睁大。

很快,继国岩胜面上隐隐有怒气蔓延:“是不是那个怪物干的?当初就应该把小爱从他手里直接抢回来。”

继国缘一摇摇头:“以诅咒之王的性格,他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会不会是,他自己活了过来?毕竟,鬼的生命力都很强。”继国岩胜思考了一会,面上忽然带上了一丝希冀。

珠世微微皱眉,轻轻摇头,“他的尸身之所以没有化成灰烬,是因为致命伤是咒术造成的,只有被日轮刀和阳光杀死才能令鬼的身体消融。然而咒术也是极为克制鬼的,他复活过来的可能性极小。”

“况且,若是他真的醒了过来,怎么会不来找两位大人?”

一时间,屋内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其实是有人将他的尸身偷走了。”继国缘一道,“若不是我眼睛与一般人不同,根本不会注意到被复原得几乎与原来没有差距的墓地。”

“确实有这种可能。”珠世沉思着说道,“鬼舞辻无惨已死,外人已知的只有他作为‘鬼’活了下来。”

“而成为鬼,可以获得没有穷尽的寿命。他的身体确实有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类觊觎。”

闻言,继国岩胜目光冰冷。

——千年后的现代——

“诅咒之王罪孽深重,御三家集合全体咒术师之力,终于将他围困在一处。”

“当时的禅院家主身亡,五条家主与加茂家主重伤,属于术师的鲜血与尸体铺满了战场,连带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后,诅咒之王终于被封印。”

“咒术师的全盛时代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梳着姬发的女孩坐在桌案前,用轻缓的嗓音念道。

她的刘海有一绺与常人不同的白色,那本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书被她摊开放在桌面上。

一阵风吹来,书页被完全合上,露出了它封面上的名字——《咒术编年史:平安时代》。

女孩低头看着这本书,一时间露出某种晦涩难懂的复杂神色。

“没想到你会对这种枯燥无味的历史感兴趣。”一个熟悉的轻佻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猝不及防之下,三川奈绪整个人都僵了僵。

在意识到来人是谁以后,她才缓缓放松了身体,实则精神依然有些紧绷。

奈绪尽量放松了自己的声带,同样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在三川家并没有这样的资料。”

“那你现在看到了,确实很无聊吧。”五条悟评价道。

他挑眉凑近三川奈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杜撰来的无名野史。”

“据传,千年前,两面宿傩曾经有过一名挚友,然而对方却被御三家的术师杀死,所以才导致诅咒之王与正统咒术师们彻底不死不休。”

聆听着话语的三川奈绪屏住了呼吸。

白发青年起身,半抬着胳膊随意摆了摆,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也只是野史罢了,根本没有可信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