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斜侧方却骤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以更快的速度,将他轰在一旁的墙壁上,那面墙都直接被砸塌了。

而伏黑甚尔则是骤然吐出一口血,他的身体依然被【茈】擦到了边角,半条胳膊都因此而瞬间消失,湮灭在空气里。

重伤和失血让他眼前一瞬间有些发黑。

人类在受到重击的时候,却反而不会立刻感受到疼痛。

伏黑甚尔的肉体即使再强悍,也不能摆脱这个定律。他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躯壳,才发觉自己失去了一部分部位。能够活下来,是在他预料之外的。

在生死间锻炼出的战斗意识令他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只见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正以一种略微怪异的姿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下肢上的机械义肢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响,天蓝色的眼睛里比起往常却带了点执着和阴翳。跟在她身后护着的则是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红发少年。

中原初雪站在坐倒在墙壁废墟中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因为大出血而细微颤抖的身体,目光冷淡。

皮肉碰触的清脆声音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五条悟原本要出口的嘲讽也卡在喉咙里,本以为是那个男人的帮手,看来反而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被打了的当事人反而接收良好,甚至无所谓地笑了笑。

女孩没有用上异能力,纯靠柔弱的身体打出来的力道也仅仅是让他感觉到脸上一麻,比起胳膊的伤口来简直无足轻重。

“你追过来了啊。”他说道。

中原初雪的手掌因为刚刚的举动,整个都变红了,被她垂在身侧握紧了自己的衣摆。

“又是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她只觉得内心仿佛有一种无名的火蹿升了上来,“做事之前什么都不考虑,原本以为你只是专注地喜欢钱而已,现在却又与五条悟大战,差点丢了命。”

“既然想要反抗咒术界的那群老古董,认为他们培养不出真正的强者,为什么之前不去做?在已经把自尊换成金钱的时候,又突然开始执着地要去打败那些人承认的继承术式的代表人,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禅院甚尔!”

黑发的男人愣怔了一下,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上了中原初雪的脸。他从废墟里撑起身子,压下喉咙间的痒意,用低哑的声音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稍微查一查不就清楚了。上次你带我去赌马的时候,泄露的情报还少吗?”中原初雪的语调干巴巴的。

“你们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鬼,该不会就是他的同伙吧?”被无视的五条悟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疯狂气息顿时让中原中也警惕地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白发的高挑青年属于另一种的晶莹剔透的苍蓝色眼睛仿佛装了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十分引人注目的光彩。那眼珠仿佛玻璃一样迟缓而危险地在两个少年少女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

“啊,我想起来了,是横滨那边的异能力者啊。”他说。

中原中也愣了愣,像五条悟这样明显的外貌,他肯定不会忘记,瞬间就回忆起了与对方的碰面。

“原来是你!”他沉下脸色,“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不是一样吗?”五条悟的指尖用咒力凝起了能量恐怖的球体,他神色兴奋起来,“来打一场吧!让我看看,一夜之间造成镭钵街的异能力者,究竟有多强!”

随着他的话音,巨大的能量球随即倾斜而来。

被一语道破身份,中原中也面色沉凝,他站在原地不动,身上同样浮现出了赤红的重力异能。

中原初雪只好将手按在伏黑甚尔还在的那条胳膊上,同样发动了能力想要远离战场。

“嗯?”白发青年顿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嘴角往两旁拉扯开一个疯狂多于愉快的笑,“小老鼠,竟然想跑吗。”

随之而来的攻击令中原初雪瞳孔微缩,复制而来的重力异能被她运转到了极致,才堪堪躲开那一道攻击。

“你的对手是我!”中原中也重新吸引了五条悟的火力。

“你放手吧,不用带着我了。”建筑物的土石纷飞中,伏黑甚尔微微抿起下唇,从喉咙间涌上来的血腥味再次被他勉强压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本来发动能力躲避攻击就焦头烂额的中原初雪听了,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早就说了,你这条命都是我的。”

女孩匆忙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明明之前听她说了那么多次,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到让伏黑甚尔心跳漏了一拍。

“败给你了啊。”他苦笑道,也终于拿出了一点认真的态度,随手扯了上衣的布料草草封住左肩还在流血的伤口,反手握住了中原初雪的手腕,以熟练得多的速度带她远离这片地域。

与五条悟的战斗让中原中也察觉到了压力,如果不动用那个的话,他恐怕不能战胜对方。他余光瞥见了初雪二人的离开,也迅速不再恋战,消失在白发青年的视线里。

五条悟手上所酝酿的更为恐怖的攻击本来就要掷出,倘若这招用出来,这里的一整片街区都会被毁。

然而在低头的瞬间,他却看到了自己的口袋因为战斗而冒出的白色手帕的一角。

“啧。”他最终还是散去了力量,转身就迈开长腿,步入了后方这栋盘星教所拥有的巨大建筑里。

入目全是乌合之众。

六眼之下,只有普通人的存在,高层基本都跑光了。只剩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挤挤挨挨地迎上来问他,面色忧虑:“星浆体被刺杀成功了吗?”

“天元大人可不能被同化啊,他是神,理应该回归成为神灵。”有人在合掌祈祷。

有人试图扯住白发青年的袖子,却被他冷成冰的目光吓得动弹不得。

像虫子一样嗡嗡作响。

六眼全新的视角让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发生了质的变化,建筑,空气,人类,都能随意操控。

杀了这些人也不会有负罪感。

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是无限接近于“神”的。

在这栋盘星教的分部,所有的普通人都傻傻地信奉天元为神,却不知道真正的“神”此时就降临在他们身边,也不清楚自己的性命离万劫不复只差白发青年的一念之隔。

侧门发出被打开的轻响。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了过去,普通人还怀着能见到星浆体的尸体的希望,而五条悟则是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抬步走了过去。

尽管对于他的身份无知无觉,但是所有人还是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下意识给白发蓝眼的青年让出来一条路。

“好晚啊,杰。”他中间停顿了一下,“还有奈绪。”

梳着丸子头,留着奇怪刘海的黑发术师走了过来,身上的伤口全部都消失了,显然是被随后赶到的家入硝子治好了伤。

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跟在后面的三川奈绪。

“虽然事先说过了是要调查盘星教,但她还是非要跟过来。”夏油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摊手对五条悟解释道。

“一开始说好的只是执行护送任务,结果你们两个电话都打不通。”三川奈绪一本正经地拢起和服的袖子,“所以这次我肯定要跟来。”

“要杀掉他们吗?”五条悟丝毫不担心教坏小朋友,头轻轻往旁边摆了摆示意。

“我现在,杀人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哦。”五条悟凑近过来,湛蓝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神色跃跃欲试。

夏油杰的眸子下意识在周围那些教众的脸上逡巡。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星浆体的死讯,他们两个努力想保护着的,却是这些人会鼓掌欢呼的。

“不用了。”他听到自己说,“高层都逃跑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一盘散沙。”

“离开这里吧。”

尽管他这么说着,三川奈绪却又从他的身上嗅到了甘美而醇厚的巧克力香。

她走到黑发青年的身边,牵上了他垂在身旁的手指,有些冰凉,摸起来略有粗糙,显然是作为咒术师经常在外战斗而导致的。

这种情绪的味道令她舒适地眯起眼睛。

注意到她明晃晃的动作,五条悟没有点明,而是说:“那就听杰的意思……”

“诶,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三川奈绪插嘴,“那也太亏了。”

“还不如打一顿他们出口恶气。毕竟杰之前受了重伤呢。”她有理有据地说道。

“有道理。”五条悟欣然同意,立刻实施。

他仿佛进入羊群的狼,在人群的四散奔逃中闲庭信步。

“悟!”夏油杰扶额,眼里却是愉快的情绪,也加入了其中。

看着哭爹喊娘的盘星教教众们,在场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内心感受到了某种舒爽。

横滨。

已经面貌一新,包扎好伤口的伏黑甚尔,抬头看着面前的警局,陷入了沉默。

“既然确实做了错事,就好好在局子里反省一下吧。”中原初雪抱肘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等你刑满释放,别忘了还要给我打一辈子工。”

“其实,我还有个儿子。”伏黑甚尔张口说道。

“儿子我帮你带。”中原初雪干脆利落地说。

“……”这下再没了借口,男人半天又憋出来一句,“他的名字叫惠。”

“我知道了,你好好蹲局子。”中原初雪推了推他,“洗心革面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