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毒的字眼从韩淑珍口中一个个吐出,然后撞击着龙子昕的耳鼓,狠狠灼烧着她的头骨,那一刻,心里隐藏的愤怒和恨意就那么肆无忌惮,鲜血淋淋的被狠狠挖掘出来。
杀了她,杀了她……
无数个这样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
龙子昕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克制自己不动手,可她脑海里已经开始动手了……
她抓着韩淑珍的头发,把她拖到天台上,不,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在这窗口,把她推下去,让她尸首分离,让她脑浆迸出。
不,这种死法太便宜她了。
她要抓着韩淑珍的头发,把她拖到浴室里,把她整个头按压在池水里,让她挣扎,让她绝望溺毙而亡。
不,不行,她不能让她死,她要让她活着,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龙子昕外表阴沉,脑海里却已是血海一片,她那么恨,那么怒,那么想要杀了韩淑珍!
攥着拳,忍下嗜杀,强迫自己冷静克制,沉沉的闭上眼,之前阴气悄然离散,她在一遍遍的自我调解中,终于稳定了情绪,咬紧唇齿,不期然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人死如灯灭!所谓天堂与地狱只是世人的一种凭空想象,只是世人的一种精神寄托!如果真有阴曹地府的话,就你韩淑珍所造的孽,阎王爷早就把你拉下去,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龙子昕说这话时,眉眼间全然是不怒自威的狠绝,双眸更是泛着寒光,“想让我妈妈成为孤魂野鬼,那只是你的心理变态!你以为你的丧尽天良可以折磨到我爸妈?笑话,韩淑珍,那只不过是你心里扭曲的一种变态想法和慰藉!既然你这么变态,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三岁多的女儿被人撕票后丢在荒郊野外喂了野狗……”
“闭嘴!”韩淑珍目呲尽裂,心肝脾肺肾全都被烈火焚烧着,女儿是她心里的痛,龙子昕怎么可以说她的女儿被扔在荒郊野外喂了狗。
龙子昕一笑,让闭嘴就闭嘴吗?曾经她是怕过,畏惧过韩淑珍,但现在,她还怕吗?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龙子昕双手握紧,右手掌心鲜血渗出,可她不察疼痛,“你痛就是痛,难道我龙子昕不是血肉之躯,就不知道痛。”
“父债子还!你父母欠我的,只能你来还!”韩淑珍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在掌心里。
年轻的时候,韩淑珍曾经幻想,若是能够被龙广辉温柔对待一天,即便让她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幻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而且很远。
龙广辉的温软只属于杨静婉,生性好强的韩淑珍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样?她只能把心思挤压在内心深处。
韩淑珍不爱何承光,但谁叫何承光是龙广辉的朋友,为了能经常看到心爱的男人,她答应和何承光交往。
日积月累,爱与恨不断积压!
她可是韩淑珍,向来是有仇报仇!
“就因为何承光喜欢我妈妈,你心生嫉妒?”上一辈的恩怨,龙子昕知之甚少,也没有人告诉她。
韩淑珍迎视龙子昕的眼眸,分不清眸子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冷笑道,“如果当年不是杨静婉在超市把我女儿弄丢,我的女儿也不会被人绑架撕票!”
龙子昕听得内心生寒,她只知道韩淑珍有个女儿叫何叶,三岁多被人绑架撕票,后来无意得知是韩勇所为,但没想到何叶是她妈妈带到超市时走丢的,可就算何叶是在她妈妈手里走丢的,绑架人是韩勇,韩勇起了歹心,随时都会绑架何叶……
“你说你母亲杨静婉让我女儿惨遭毒手,我怎么可能善待你呢?当年,看着襁褓中的你,我恨不得伸手掐死你,在你三岁多的时候,我也曾把你带到超市,故意让你走丢,但你运气好,被人送到了超市广播室。”说这话时,韩淑珍表情很淡定,但语气却充满着凶戾的狠绝。
听了这话,龙子昕倒也不至于气得浑身发抖,但她看着韩淑珍时,眼睛猩红,反倒会让人觉得阴霾凶残。
“叶儿不见的日子,我吃不下,睡不着,整天以泪洗面,警方一旦说哪里有幼童尸首,我就浑身颤栗,记得有一次,警方在一个下水道发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幼童尸首,根据警方在电话里的描述,很像我家叶儿,当时我就昏过去了,后来何承光担心我受不了惊吓,就跟办案的警察说,何叶的右肩上有一块很像叶子的胎记……”
电光石火间,龙子昕眼瞳瞬间紧缩,脑海里想象无数。
她想起身穿一件红色吊带睡裙的言婉,右肩上有一块像树叶的胎记,而且何俊峰也见过,还有言婉和何俊峰都是RH阴性血……想想言婉的年龄……再想想言婉在海鲜餐厅受惊吓的时候,韩勇正好也在那餐厅用餐……
数个巧合相加在一起,让龙子昕打了一个寒颤的同时,身心竟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怎么可能?
何叶当年不是被韩勇杀人灭口,撕票了吗?
闭眼沉默,龙子昕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再开口,声音空荡荡的,“就因为我妈当年弄丢了何叶,你就泯灭人性气死我妈,卑鄙无耻虐待我,还蛇蝎心肠将我爸妈分开安葬?”
韩淑珍眯起双眸,仰着头,并不回答她,因为杨静婉弄丢何叶只是仇深似海之中的其一。
龙子昕本来还想利用U盘牵制韩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韩淑珍有软肋,她的软肋是韩勇,是何氏,是何煜。
“知道当年是谁绑架了何叶?”龙子昕似笑非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尽显寒冽,足以令人心头一颤。
“不知道。”韩淑珍随口答道,可感觉龙子昕的似笑非笑太过诡异。
龙子昕忍不住咳了几声,偌大的办公室阴森森,她觉得好冷,头重脚轻的她不得不靠着办公桌,“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让韩勇在何氏吃里扒外吗?”嘴角绽放着最灿烂的微笑,那笑,有着说不出的阴冷。
因为龙子昕忽然提到“韩勇”,韩淑珍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死死的盯着龙子昕,竟失去了驳口的能力。
“韩淑珍,你也不想想,韩勇是何其狡诈之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听从我的摆布?”
随着龙子昕的话语,韩淑珍呼吸急促,她告诉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因为我手里捏着他亲口承认曾经绑架何叶并撕票的证据。”
简单的话,给韩淑珍心头插上了致命一刀,她心魂俱裂,蓦然双膝一软,竟生生的跌跪在地,“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相信……”双手扭曲的抓着自己的衣服,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这几个字,因为受到严重打击,所以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韩勇绑架何叶,并撕票?怎么可能?她韩淑珍怎么可能相信龙子昕的话?如果不相信,那么韩勇为什么对龙子昕言听计从……
越想越怒,越想心口越疼,韩淑珍脸上开始惨白一片,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冷汗沁出滑落的速度有多快。
“不相信,你可以去问韩勇。”龙子昕看着大受打击的韩淑珍,眉目清寒,淡淡道,“当年十六七岁的韩勇不学无术,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最后只能读技校,可他在技校不求上进,还沉迷于赌博之中,欠下高利贷,为了还债,他绑架他的亲外甥女,在他满以为可以弄到一笔赎金的时候,何叶却认出他是舅舅,韩勇便杀人灭口。”
无疑是耸人听闻,龙子昕是在说谎吗?如果是说谎的话,她不得不说龙子昕把这个谎言说的太成功了,完全找不到丝毫漏洞,但整件事情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韩淑珍的承受能力。
龙子昕啊龙子昕,她真是应该对她刮目相看。
韩淑珍嘴角近乎痉挛的的抽搐着,良久后只有微不可闻的呢喃声从她嘴里流溢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声音漂浮在凝滞的空气,带着阴沉死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幻化出魑魅魍魉。
龙子昕面色漠然,沉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像丧心病狂的你分葬了我的爸妈,哪怕时间过去了十八年多,我还不是照样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应该多谢韩勇的薄情寡义,多谢韩淑珍的欺人太甚,从韩勇读技校就在一起的女朋友到最后被弃之如敝履不说,还被韩淑珍当众暴打,人家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龙子昕无视脸色惨白的韩淑珍,慢条斯理问,“自己的弟弟绑架自己的亲生女儿,并残忍的撕票,韩淑珍,你痛吗?”伤口太浅,她还没撒盐呢?受不了了吗?
“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无视龙子昕的讽刺,韩淑珍眸中一片死寂,甚至没有了焦距。心口传来剧痛,痛得她只能下意识依循本能抽着冷气,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龙子昕闻言,也不与她理论,因为韩淑珍嘴里不相信,但她的内心已经相信了,而且正撕心裂肺着。
韩淑珍饱受打击,龙子昕却在笑,她觉得这样很好,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韩淑珍的一声悲鸣,“不……不可能……”悲恸入骨,声嘶力竭。
面对办公室门口站着的龚树,龙子昕微笑着戴上墨镜,上车后,她拨打了肖翠萍的电话,“肖妈妈……”话还没出口,就忍不住泪如雨下。这泪,她在韩淑珍面前不流,但哭给肖翠萍听没关系。
韩淑珍泯灭人性的行为让肖翠萍愤恨不已,“千刀万剐的恶毒女人。”
后来,龙子昕在电话说道,“我会请风水师选定吉时吉日,然后挖坟,做DNA鉴定之后再将爸妈合葬。”她不迷信,但事关父母,事关逝者安宁,她不得不遵循。
挂了电话之后,龙子昕又拨打了一个号码,“把你手中的一个U盘交给警察,另一个U盘寄给我,从今以后,我们不再联系。”对方就是被韩勇弃之如敝履的女友,接下来,韩淑珍会去找韩勇,而韩勇得知事情败露之后,很可能采取报复行为,她必须抢在韩勇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龙子昕打完电话,开车去了医院,她清楚自己感冒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她怎么能够生病?
母亲的坟需要验证,需要迁……还有言婉,她会不会就是当年的何叶,同样需要验证。
……
龙子昕前脚离开何氏,韩淑珍后脚也离开了,为了避开门口的记者,她是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由龚树开车带着离开。
韩勇有几处住所,再说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韩淑珍只能给他打电话。
第一遍电话没人接听,直到打第二遍,韩勇才接听,“姐,你找我?”声音带着喘息,身为过来人的韩淑珍不用想也知道,韩勇此刻正在和女人翻云覆雨。
“在哪里?”
“在云集四路。”
“等着,我马上过来。”韩淑珍冷冷说完,挂电话时,沉声道,“让那女人马上滚。”
韩勇身下的女人听到电话里说让她滚,马上不高兴了,欢爱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半途叫停呢?
“阿勇……”女人等韩勇放下手机,抱着男人的身子,眼眸迷蒙,甚至还微微咬着红唇,隐含催促。
身下的这个尤物,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血性大发,纵是韩淑珍要来,韩勇也舍不得暂停。
“宝贝,我们继续。”他觉得姐姐来到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抓紧时间纵欲。
韩淑珍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韩勇从楼下下来,脸上*还未退。
“让那女人马上滚。”韩淑珍心里跟明镜似的。
“姐,你有事就说……”他还准备把那女人留在这里过夜,继续享受那美妙的身子。
韩淑珍咬牙,“让她滚。”
韩勇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的姐姐很不对劲,转身上楼,呵哄着那女人离开。
待室内只有他们姐弟的时候,韩勇嬉皮笑脸问道,“姐,喝点什么?”
在这世上,他最畏惧的就是韩淑珍,当面三声笑的那个人是她,往往背后出刀子最快的那个人也是她,没人能够摸准她的喜好,明明脾气很差,为人很虚伪,偏偏何承光对她一贯容忍,有时候连他也狐假虎威欺负何承光。
韩淑珍看着他时,手背出其不意的朝韩勇甩了过去。
“啊……”韩勇措手不及,除了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之外,身体更是因为力道,无意识朝一旁跌去,由此可见,韩淑珍出手很狠。
“姐?”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韩勇甚至能够品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可见那一巴掌韩淑珍打的有多重。
韩淑珍的确下手力道很重,韩勇是脸疼,她是手背、手侧疼,下意识甩了甩手,就看到韩勇不明所以看着她。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打我?”韩勇委屈的浑身发抖,这段时间,他除了找一些女人在家里寻欢作乐,没做其他什么事。
韩淑珍死死的瞪着韩勇,眸光里都是寒气,无疑让韩勇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她,韩勇从来没有见过,莫非是龙子昕……
“姐姐……”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韩淑珍抓起身后带来的球杆,“狼心狗肺的东西……”朝他当头打去,韩勇心一颤,连忙闪避,却还是被球杆打到了肩膀。
如果说韩淑珍之前的一巴掌,让他觉得很痛的话,那么这一球杆的剧痛铺天盖地传来,差点昏厥,幸好躲得快,要是打在头上,不当即毙命才怪。
韩淑珍狠绝的手法,愈发让韩勇觉得一定与龙子昕有关,因为当初他偷何氏的投标书,姐姐也没有这般愤怒。
“当年叶儿之事是不是你干的?”韩淑珍之声,颤抖、愤怒、咬牙切齿……种种情绪积压,近乎咬牙切齿,传送到韩勇耳中,仿佛有冰川雪水沿头浇下。
果然是这件事……
韩勇从头到脚,身上有一种过电的麻,然后血液瞬间凝滞,刹那间冰寒彻骨。
举目望去,韩淑珍因为愤怒胸脯起伏,周身发抖,双眸血红,里面布满了愤恨。
“姐……不是我……”韩勇眼神游离,惊慌失措。
韩淑珍五官扭曲,眼睛嗜血,举起球杆,发疯似朝着韩勇乱打,“老实交代,老实交代……”
韩勇岂能站在原地任由她打,所以一个躲,一个打;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简直就是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客厅里摆放的东西,被倒翻在地,砰砰啪啪的响个不停,韩淑珍若是爆发怒气,不是一般的吓人。
“姐,你就是打死我……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求求你,你就饶了我吧……你这样,正中龙子昕下怀……求求你,别打,别赶了,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龙子昕高兴还来不及……姐姐,你听我说,龙子昕手里有U盘,她很可能会交给警察,我们要抢在她之前,先下手为强……要是我蹲监狱,你心里也不好受,而且要是何承光知道当年是我……你在何家也永无抬头之日……”韩勇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声分析目前的严峻形势。
韩淑珍追赶韩勇的时候,一下子撞在沙发上,身子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地上都是碎玻璃片,顾不上太多,连忙手心撑地,免得跌坐在玻璃碎片上,但……
她倒抽一口凉气,玻璃碎片扎进她手心的时候,她禁不住惨叫一声,“啊……”压抑已久的哭声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