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医院，味道都难闻。而住满了人的大病房，药水味、饭菜味、屎尿味，各种各样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大凡不是自己亲人住院，进去都是万分的受不了。
曹甯皱眉。
宋谦也皱眉。
两人在人挤人的房间里，八张病床上寻找要找的人。
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脑袋。
因为郝建国有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特征，就是那个大光头。但这会儿，没有发现。
“该不会找错了吧？”曹甯疑惑道。
宋谦也不敢十分肯定，虽然他确实是在楼下急诊室问的一个护士，人家说得也清楚，就是上午交通事故腿受伤的郝建兵。
于是再挨个看了一下。
当一一排除过去后，只剩下最靠近厕所的那个床位，床上有个人裹着被子正在睡觉。
他的手腕伸在外面，还吊着一瓶很大的盐水。
一般吊着盐水都会有人看着，不过这位没有。
宋谦和曹甯有志一同的走了过去。
床位的信息表里，清楚的写着“郝建兵”三个字，证实了这个裹在被子里正吊着盐水的就是郝建兵。
有些尴尬，至少宋谦不知道怎么开口把人家从被窝里叫出来。
“你好，请问是郝建兵先生吗？”
最后，还是曹甯先开了口。在找被告谈的各种经历中，这种根本不属于特殊情况。
果然，郝建兵在听到有人问话后，将他的大光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他没有睡着，也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他只是比较累，而周围又吵，所以窝进被子里图个安静罢了。
郝建兵探出脑袋后，便发现了床边站着的一男一女。
女的不认识，男的却还有挺深的印象，因为上午被撞了两回都没成功，都是遇到的他。
宋谦对上郝建兵的眼神，笑了笑。
郝建兵随后将视线停在曹甯的身上，有些无力的问道：“你找我？”
“我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是我的工作证。”曹甯首先就表明了身份，随后紧接着问道，“马文渊是你朋友吗？”
“我不认识什么马文渊。”郝建兵冷冷的摇头。同时，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满满的厌恶。
事实上，律师这个角色，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不讨喜的，律师上门，定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如果自己有事去找律师，大体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写张状纸就要三千，你当抢劫啊？
抢劫不抢劫另当别论，毕竟每个行当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也都在外人看来非常精彩。但现在，曹甯的出现对于郝建兵来说，就是非常讨厌的。
最主要的是，郝建兵真的不认识什么马文渊，他的回答没毛病。
对于这一点，曹甯也有心理准备，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一张白纸，这是一张借款合同的复印件，用的标准格式，前面的内容一律打字，只有金额和签名是手写的。
“这张借条，是你打的吗？”曹甯再次问道。
郝建兵挺了挺身子，有些吃力的凑过来。
见状，宋谦赶紧帮忙把床摇起来，使得郝建兵可以稍稍靠起身子。
郝建兵的右手吊着盐水，他用左手接过那张借条，端在面前看了足足十几秒，最后微微点头：“是我打的，但是......”
曹甯没有抢话，宋谦更没有，但郝建兵说了这个“但是”后就没有继续说了。以至于话题停止了足有半分多钟都没有继续。
直到有个人匆匆进去上厕所，这门一开，臭味冲出来，门再一关，臭味更浓，这才让曹甯忍不住继续话题。
“是这样的，我受马文渊先生的委托，关于你向他借款15万的事，跟你谈一下，看怎么个偿还方式比较合适。”
“我没钱还。”
几乎是紧接着曹甯的话，郝建兵直接冷冷的抛出了一句。
“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法律上也是保护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分期。”
“我反正快死了，你们看着办吧。”郝建兵依然是冷冷的语气。
“我知道你因为生病治疗，条件比较紧张，你妻子名下应该有套房子，你看......”
忽然，郝建兵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那吊着盐水的右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
在来之前，曹甯也了解了郝建兵的一些情况，知道他因为得的这个白血病，这两年花了不少钱，房子也卖了，就剩下一套他老丈人留给他老婆的一套房子，目前房产证上还是他老丈人、丈母娘以及他老婆三个人的名字。
如果走法律途径，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债务都属于共同债务，郝建兵还不出来，他老婆有义务偿还，最终这个债务也是可以落到那套房子上的。
但曹甯知道这样很残忍，只不过规定如此，她也只是实话实说。
所以，在郝建兵情绪突然激动的情况下，曹甯并停止了这个话题：“我们今天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宋谦也赶紧上来打圆场：“我就是上午不小心撞了你的那个司机的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的医药费，我会全额承担的，你放心养伤。”
郝建兵沉默，情绪依然有些激动。
宋谦用眼神示意曹甯往后，自己则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腿受伤了，行动不方便，如果你家里人不能来照顾你，我给你找个护工吧，钱也我们出，你放心。”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在宋谦一而再再而三表示这个钱的事儿都跟郝建兵没关系的情况下，他的情绪也缓和多了。
视金钱如粪土不能说明他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只能说明他是个有钱人。
其实也不是就针对曹甯，被二十多万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只想一死了之的郝建兵，只要说到钱，情绪大体都是这个样子。
就在三人陷入尴尬的时候，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叠的东西，在对着床号发放。
小蒋？
宋谦抽了抽嘴角，这小护士，依然是干着发账单的活。
很快，小蒋就把账单发到了郝建兵这里。
相比宋谦只是有点抽抽，小蒋却很热情的冲着他打了招呼。毕竟在她的眼里，宋谦可是个做善事的大好人。前几天还替几十号病人付了住院费呢。
要是多一些这种钱多人傻，哦不，钱多人善的，这社会多和谐？
当然了，如果医疗费、住院费这些不用那么贵，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