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救护车转院过来后,司华悦就一直待在病房里,黄冉冉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谁知,黄冉冉竟然把电话打到司华诚那里告状,不得已,司华悦只能去门诊给黄冉冉当跟班。
黄冉冉今天很低调,低调得让司华悦几次想捶她。
明明有关系可以动用,但她非要顶着给孩子积福的名义,穷形尽相地要做一个“普通人”。
排队挂号、排队就诊、排队做各种检查、排队听医嘱。
司华悦感觉她这不是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而是摆明了在折腾她这个病号。
做B超得喝水,自动售卖机就在走廊外的大厅,几步路而已,她却让穿着病号服的司华悦去给她买。
你说你用商量的口气提出请求,司华悦或许看在司华诚的面子上也就替她跑这趟腿了。
可她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且听着理所应当。
走廊里在排队等号的男女本来就闲得无聊,早就留意到了黄冉冉和司华悦这边。
见黄冉冉颐指气使地对待一个病号,便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眼神。
司华悦灵机一动,也不跟黄冉冉明着置气,软款温顺地说了声好,便在仲安妮的搀扶下,“虚弱”地往外走。
结果还没走出走廊,人就“晕倒”了。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大肚婆们纷纷惊叫着起身,大喊“有病人晕倒了,快叫医生啊”!
“你还是不是人?!竟然让病人伺候你?!”一个陪同媳妇过来复查的中年妇女指着黄冉冉质问。
一人开口,群言淆乱,黄冉冉的行为使群情像逐渐烧沸的水,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向她挥舞过来。
骂她不是东西的;骂她没男人管的;骂她没家教的;骂她生孩子没屁眼的;甚至还有人骂她是个小姐,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
黄冉冉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眼见着惹起了众怒,她一着急竟然步了李启明的后尘。
“我爸是泉程集团董事长黄涌泉!”仅这一句话,便将她身上庸俗化的人格魅力暴露无遗。
“你们不要污蔑我,我老公是司致集团的总裁司华诚!”
“这个人,”黄冉冉浑身颤抖着,指着一旁被众人呵护关怀着、已经“苏醒”过来的司华悦,说:“她是我的小姑子。”
这招很奏效,四周围观的人立刻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就连闻讯赶来的保安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可仅安静了一瞬,指责和怒骂变成小声议论。
“还黄涌泉呢,哪有李刚的名字响亮?!”
“听说没?前阵子,黄涌泉亲弟弟的闺女,一个在监狱里上班的狱警,竟然知法犯法,伙同李市长的侄子绑架管市长的孙子。”
“黄家就没一个好鸟!黄皮子谁不知道啊,那家伙,就是个蒲公英,种子洒遍天下,儿孙一大堆!”
“我听说啊,当初司家压根不想跟黄家联姻,是黄皮子和她这个闺女死皮赖脸地赖进了司家。”
“姑嫂不和,历来都是小姑子欺负嫂子,还真没见过有小姑子被嫂子给欺负成这样的。”
“这就是个缺德的,欺负人也不看时候,你看司家闺女身上的伤,保不齐就是被这歹毒的女人给打的。”
“唉可怜呦,摊上这么一个恶嫂嫂!”
“司家被黄家压了一头,翻不了身喽!连女儿被欺负了,也得忍着。”
好嘛,由最初的骂黄冉冉一人,演变成骂黄家一家,甚至连司家也被波及。
黄冉冉被众人围在中央,走又走不得,骂又骂不过。
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司华悦,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验孕棒显示她已经怀孕,她完全可以等司华诚回国后再来医院做检查、报喜讯。
可她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记者已经在楼下待命了,只等B超结果出来后的“偶遇”。
以前司华悦对她的态度冷硬,没有子嗣的她也就忍了。
现在终于怀孕了,她觉得她在司家的地位稳固了,想以此拿司华悦立威,让所有的司家人,包括唐老爷子他们对她重视起来。
却不想被司华悦给算计进了阴沟里。
拿出手机,她拨打廖院长的电话,让他马上带人过来解围。
廖院长正在开会,放下电话后,喊来保安队长,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后,他很精明地选择了回避。
命保安队长带几名保安赶过去,将黄冉冉从困局中解救出来。
B超也做成了,她怨毒地看了眼司华悦和仲安妮,这才羞窘又气愤地随保安离开。
她是一个人开车来的,返回的路上尿急,金尊玉贵的她从不去公厕,想就近去她老爹开的酒店解决问题。
结果在经过十字路口变灯的一刹那,她闯过了停止线,肇事了。
市立医院又多了一名病号,流产的。
作为丈夫的司华诚自然是第一个接到消息。
作为间接造成这起悲剧的当事人司华悦,自然是第二个得到消息。
司华诚并没有在电话里指责或者埋怨司华悦,只是语气平淡地将这件事陈述给她听,也没提让她去看望或者伺候黄冉冉。
司华悦隐约觉得司华诚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失去孩子该有的悲伤?
一个疑似野种的无辜生命在尚未成型时便陨落了。
抛开是非对错不谈,流产,对孩子,对司家,甚至对黄家,未必是坏事。
转院后,司华悦在这边的病房依然是单人间,两张病床,其中一张是给陪护休息用的。
她是在外科病房,黄冉冉在妇科,不在一个楼层,遇不见。
“真不去看她?”仲安妮有些不安地问司华悦,于情于理,她觉得司华悦应该去走下过场。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在医院遇不见,出院回家以后可避不开。
“去干嘛?给她买水?买卫生巾?听她哭唧唧将所有的罪过归咎到我头上?犯贱么?不去!”
仲安妮也非常不喜黄冉冉的为人处世,感觉她太跋扈了些。
怎么说司华悦也是司家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该拿一个富家千金当佣人。
也幸亏流产,不然,她无法想象黄冉冉以后会嚣张成什么样。
算了,不去就不去了,她想,她也懒得见黄冉冉那张嘴脸。
这么会儿已经中午了,叫了外卖,两个人吃完便到楼下花园溜达消食。
去看边杰的计划只能推迟到明天上午,因为仲安妮说下午不适合探望病号。
眼下时间一大把,这边的医生说一个星期后再做个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司华悦搞不懂一点磕碰和擦伤,就要治疗这么久,有点小题大做。
感觉不是在给她治病,倒像是在困住她不让她回家。
想想算了,就当换个地方睡觉了。
后天就六一了,司华悦的生日,普天同庆儿童。
在监狱里过了十年的生日,难不成今年的生日要在医院里过?
站在花园的桂花树下,听着树上叽喳的鸟鸣,司华悦的心绪有些沉浮不定。
“华悦,明天我有点事,上午陪你去看完边主任后,我就不在医院里陪你了,让甄本过来陪你吧。”仲安妮说。
“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可千万别把那根狗尾巴给喊来。”
司华悦回神,没有去深思仲安妮所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仲安妮笑了笑,看着司华悦俊美的侧颜,突然感觉她并不像一个富二代,生活简单而随意,从不给身边的朋友带来任何压力。
人生有你,真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手机振动,一个陌生的号码。
仲安妮这部电话的通讯录里,除了司华悦、李石敏、仲安娜和甄本四个人外,再有就是余小玲的号码。
唯一接过的陌生电话就是司华诚的。
“华悦,你看看这号码有印象没?”仲安妮将手机递给司华悦,想当然地认为是找司华悦的。
司华悦看了眼号码,有些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喂,”她滑下接听键。
“呃”对方愣了下,应该是没听出来司华悦的声音,“仲安妮么?”
声音这么熟悉,司华悦猛然想起来是金监区长的电话,“金监区长?我是司华悦。”
“哦哦,司华悦啊,是我。”金监区长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低,“仲安妮是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司华悦看了眼旁边的仲安妮,不知该不该对金监区长撒谎。
此刻沿着花园甬道散步的人不少,司华悦深知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撒谎也得分是对谁。
“是的,我在医院住院,她过来陪我。”司华悦说:“有事吗金监区长?”
“你转告她,不想再回到监狱里来,就尽量少在公共场所露面,有匿名电话向监狱里举报她已经康复。”
金监区长小声而又急促地说。
司华悦心一突,她最怕的就是仲安妮和袁禾康复的事被人捅到监狱。
“就举报她一个?”司华悦问。
“是的,据我所知,就她一个,还没人举报袁禾,而且我也听说了,袁禾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谢谢你金监区长,我马上让她回去。”司华悦说。
“好,你注意身体,余小玲的事我听说了,好人有好报,希望她没事!”说完后,金监区长就匆忙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华悦?金监区长说的举报,是指我吗?”仲安妮神色慌张地问,并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是的,匿名电话举报到监狱了。”司华悦脑子快速转动,猜测这个举报的人会是谁。
她首先想到的是黄冉冉,这歹毒的妇人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跟她过不去。
刚才在电话里忘了问金监区长,这匿名电话是什么打的。
想回拨过去,可联想到刚才金监区长刻意压低的声音,心道还是算了,别给金监区长添麻烦了。
目前,能够跟她交心,时刻陪伴她的人只有仲安妮。
她不希望她出事,失去一个余小玲已经让她悲伤不已。
如果仲安妮再回监狱,她们俩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重逢。
“走,我送你回家,回去后再说。”司华悦现在如惊弓之鸟。
每一个从她俩身边晃过的人都会看一眼,其实他们仅仅是好奇司华悦的光头。
但落在司华悦的眼里,感觉所有人的眼神都不怀好意,每一个人都像是那个打匿名举报电话的人。
一阵阵倦意袭来,司华悦强忍着,与仲安妮一起搭车离开。
而住院部楼上,一双隐在窗帘后的眼睛在紧盯着她们俩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