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传说中的高包我一次没去过,高包在绝对隐私的顶楼,出入不用走大门,有自己的停车场跟出入通道。传菜也是特殊专用的人。我刚知道的时候还感叹说这也太过了吧,当国家情报局人员来吃饭吗?
老板进入电梯,按了开门键等我,我狂汗,这个建筑不过是四层而已,居然还装了电梯。但想归想,还是灰溜溜的跟着进去,靠一角站着,紧张的不得了。他的眼神很锐利,我根本就不敢直视。
电梯门一开,已经是不同的世界,我之前跟姚烨出入过不少豪华的场所,但这种中国江南园林室内造景式的装修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的感觉就是宁静,没有嘈杂的背景音乐,也没有人来人往,从这里走过心里就感觉很美,美的说难以形容,一切压力与烦恼都不见了。我一面打量一面小心的跟老板保持距离。
可惜,现在除了有潺潺的小桥流水声外,还传来嘤嘤的哭声与整体感觉很不和谐,我看见本该是高包的一个小姑娘在角落正在抹眼泪,她叫?……她不是才当上不久吗?记得她被选中的时候还高兴的请大家吃东西来着。
老板经过她身边,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赶忙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鞠躬说:“星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老板说:“我想给你一次机会,可是没人给我机会,好了,你下去结算下工资,有什么问题找阿秀吧!”
我同情的看着小姑娘一面抹泪一面顺救生梯下楼,我们工作人员应该是不允许乘坐电梯的,我是借了老板的光啊!
进入包间,我抬头看匾额上用篆字写着“春风台”不由得一笑,真贴切。
老板见我的反映说:“怎么,哪里不对?不认得吗?”
我摇头说:“不,日日大醉春风台,何用感慨生悲哀。 我觉得很贴切,很写意!”
老板说:“喜欢王冕?”
我说:“还好吧,不过我现在知道这餐厅为什么叫竹斋了。”
老板说:“看来让你当服务生是委屈你了。”
我忙说:“不,不,出卖劳力换取所得,怎么能说是委屈呢!”
老板又打量了我半天,说:“以后你就负责春风台吧,有什么阿秀会跟你交代,希望你别再给我出岔子。”
在高包服务的工作真的是好清闲,经常一整天都没有客人,有时就算有客人,也都自己带了服务人员,我们只需要在门口站着等待吩咐就好。
又一个月过去了,我负责的春风台总共只接待过四拨客人,我得到小费共计四百元,这的规矩似乎就是每次一百,听小红说,她拿过一次就给一千的,是个部队上的大官喝多了把她当成不正当职业者了。其实在大厅当女服务生时就整天接触喝高了的人,这些人一喝两口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把餐厅当成夜总会,对我们开黄腔算斯文的,有的还动手动脚的,这时就需要你靠机灵来应变了,不管怎样,客人是一定不能得罪的,然后才是如何保护好你自己。我第一次碰到这事的时候完全吓傻了,多亏身边有别人帮忙,才没吃了亏。我一直学不会有的女孩那样八面玲珑,一面不让自己吃亏,一面撒娇多卖一些酒水。那游刃有余的样绝对让专业女公关都含恨而死。幸好调到高包后,接触的客人少了,来的人员都是有头脸的,至少不会缺女人,所以也不至于那么不开眼,跟我们这样的小服务员过不去。拿到第三次工资后,我开始四处发简历求职,简历像雪片一样撒出去,连个涟漪都没制造出来,偶尔有一两家用人单位回复的首先要的就是毕业证与学位证复印件,我又不愿意去弄个假的,我自己的毕业证可能已经被殷缘拿到家里去了,哎!还是骑着驴找驴吧!
这天,领班突然通知我,让我去鹦鹉洲帮小红的忙,那边今天有客人,她一个人忙不过来。鹦鹉洲包间的得名虽然源自诗词,但包厢内也真的养了一只红绿相间的金刚鹦鹉,会说不少吉祥话,尤其是女孩子们都对它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好多熟客都很喜欢指名要这间,这里的上座率也比其他三间高。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鹦鹉在里面正贫呢,听里面的声音,貌似已有客人到了。我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去,没敢看人,先鞠躬打了招呼后在一边站好。
黄花梨木大八仙桌的一侧坐了三个人,三个人的身后的小凳上又坐了几个,全是西服正装,有说不出的别扭感。明明很宽敞的地方,他们都在一边挤着,正不耐烦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我见正对着的一个中年壮汉的茶杯空了,忙过去帮他斟上,又帮他更换了有少许食物残渣的餐盘后退回原处。这位客人也是身穿正装,白面,有轻微落腮胡子,显得相貌比较匪气,与衣服很不搭,有点滑稽,现在他的领带就被他松了又送,凌乱的歪在一边,我为他服务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跟他左边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秃顶男子毫不掩饰的说:“我就说星哥又酸又腐吧,把好好的饭馆弄的这么装蛋,你们还非爱来这,挂这些字也是,写的跟鬼画符似的,不过他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调教女人,你看他这的妞们,要条有条,要脸蛋有脸蛋,我看干脆都撬走去咱们那上班好了。”秃顶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腔,端起杯子抿了口水,说:“凤凰单枞,名不虚传啊!长风,你也品品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极品茶在上海也就在阿星这才能品的到”
他是对着壮汉右首的人说的,那人与我是死角,我不方便打量他,只感觉那人很瘦小,正伸着手斗弄鹦鹉。
“我对茶是外行,不过我到是想把这鸟……嘿嘿,就怕阿星舍不得。”这人说完笑的很委琐,我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好悬没笑出来,感情是来打砸抢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脚步声,我们老板忽然快步走了进来,说:“定义的人来了,龙少你们联系了没?”
秃顶男子叹了口气说:“联系是联系了,可是……你也知道龙少一直都不肯……”
我们老板说:“那估计今天悬了,龙少不来,镇不住啊……如果老大还在,咱们哪至于要……哎!”
壮汉说:“都是他妈的谢老贼,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靠女人拉赞助也就算了,凭什么输了不认栽,还操他妈的断我财路!”
逗鸟那位不高兴的说:“阿文,你给我弄清楚,别一秆子打翻一船人,谢宗岳是谢宗岳,我谢长风可没对不起你”
我们老板忙说:“斯文哥,长风,都消消火,一会他们就上来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请动龙少吧!不然今天真就麻烦了!”
然后对我跟小红说:“今天你们两个机灵一点,我先给你们说一下,这是长风哥,斯文哥,魁叔,都是咱们自己人,知道吗?”
我跟小红忙点头,我心里打鼓:“这不会搞什么黑社会聚会吧!天啊!”
正想着,包厢门一开,一群人鱼贯而入,一下子感觉空间紧迫起来,我跟小红赶紧领位,倒水,一会我们老板把另外两个包厢的女孩也找了过来。
后来的为首之人相貌气度都很出众,只可惜一双眼睛明明很漂亮,却显得很混浊,眼袋很大,眼白有点红。他身后紧跟着他的两个人很特点,一个是典型的爆发户,手上,耳朵上,脖子上都是黄金的饰物,另一个手拿珐琅银质小酒葫芦,一面走一面不停的喝,经过时有很重的酒气。
人到齐后,我们四个开始传菜,顾不上听他们谈话。但听了一会,也能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简单叙述就是两边都想要一个投资,结果斯文哥输给后来的这边了,但似乎嫌人家赢的不够光彩,因为用的是潜规则。这些也就算了,后来那拨还用女人挖了斯文哥的墙角加偷了下半年的企化书。他们似乎跟拍电影有关系,因为一直说什么片子,投资,拍摄。
其实我觉得商战用什么手段都很正常,只要别太过就成,美人计自古就有,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但斯文哥却似乎很气愤,一直说什么:“谢宗岳是白眼狼,没道义,不顾知遇之恩,不择手段,反咬一口!”旁边的魁叔怎么拉他都没用。
后来的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刘斯文,你不要仗着你是龙哥的嫡系,就跟我这倚老卖老,我谢宗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我也不迂腐,商业从来都没那么多情面可讲,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那么些有的别的,你要再几歪,干脆滚回去混你的黑道,干吗学人家转行经商,说起来,你打伤我的人,我还没跟你计较呢!我这次来不是跟你废话的,一句话:“把珊瑚怎么抓的,怎么给我放出来!”
斯文哥啪的一拍桌子说:“姓谢的,别以为龙哥不在了,大华就好欺负了,珊瑚那婊子卖完屁股又来装乖,凭她干的那些事,我找人轮了她都不过分!”
谢宗岳不紧不慢的吃着菜,听完把筷子一放说:“你也就是个开口货,你可以动珊瑚一下试试!”他说完抖了下衣服,忽然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慢慢的往下掉,我正好看见,因为离的近,在手机完全滑落掉到地上之前,我伸手帮他接住后,双手捧着说:“谢先生,您的手机!请放好!”
谢宗岳的注意力一下转到我身上,他没忙着接手机,而是在我身上上下不住的打量了一会,忽然笑了,他接过手机,却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惊,往回收了几次都没收回来,谢宗岳哈哈一笑说:“星哥的人往往有惊喜,算了,斯文你愿意跟珊瑚过不去我也不管了,不过今天包厢这四个妞都不错,我就都带走了,四换一,值!”
他话说话,旁边一个人站起来,指着小红说:“岳哥,这个妞是……的人。”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比了个三。
谢宗岳一愣,下意识的松开我的手,我赶紧把手抽回来,吓的心砰砰的跳。他打量了下小红,说:“既然是他的人,这个就算了,剩下的呢,总不会也是他的人吧,三换一,我也不亏!”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猛的一下把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他笑道:“尤其是这个妹妹,天生媚骨,实在难得!我就收下了,阿金,小九,我们走!”
屋里的人都有点傻,谢宗岳身后的两个人答应一声,一人揽一个就往外走。我都快气死了,怎么吃的好好的饭扯上我们服务生了,我们认真工作招惹谁了,这怎么有点强抢良家妇女的味道呢?
我使劲挣扎,谢宗岳箍的非常紧,我一横心,对准他脖子就是一口,他一吃疼,我完全从他身上摔了下来,我爬起来后用手背擦擦嘴巴!环视四周,见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我几步走到老板面前,说:“老板对不起,我咬了客人,不过我是清清白白的来当女服务生,不想参与客人之间的意气相争。所以请按规矩处罚我,我认罚,客人的医药费我也可以出。”
早有人给谢宗岳递上了消毒手巾,他擦了一下,见红了。我那一口咬的还真狠,可我不使劲,他不撒手啊!跟他一起来的人马上冲过来,把我按到了墙上,喝酒那位对我啪的就是一个嘴巴,说:“果然是大华的婊子,真不识抬举!”
我感觉我口腔一阵咸腥,肯定破了。我说:“不好意思,我是在竹斋上班的工作人员,不是您口中的大华小华的……恩……子,我有工作过失,您可以投诉我,但您这样随便打人,我也是可以告您肆意伤害他人的,解放都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该压迫谁!”
我话一落,门外传来鼓掌的声音,然后门开了,龙腾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他穿的很简单,合体的白衬衣,黑裤子,左面的衬衣袖上臂处扎了一个黑色的真皮镶宝石的臂环,整个人显得很利落。
“解放都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该压迫谁,说的好!”他一面轻轻拍手一面向里走,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齐喊“龙少”。他走到别人让出来的主位那坐下,眼光落在我身上,笑了一下,对谢宗岳说:“阿宗,素素是我的人,给个面子!”
他话一出,按着我的人马上松手了,然后龙腾对我招手说:“殷素,过来,给阿宗道个歉,不管怎么说,咬人都是你的不对!”
“不,不,龙少,我不知道……素小姐是您……小九,阿金,代我给素小姐道歉!”
我一自由,下意识就往龙腾身后靠,谢宗岳的两个手下过来给我道歉,我完全没注意到,龙腾手一伸,把我环到腿上,所有的人都吸了一口气,我其实对龙腾一点都不熟悉,可这样的场合刚真把我吓坏了,龙腾也算是唯一的熟人,他刚又帮我,我直觉就认为他是保护伞了。
龙腾搂住我,对谢宗岳说:“真是没办法,阿宗,我代她给你道歉吧!她没见过市面,你多谅解”
谢宗岳赶忙站起来鞠躬说:“那我怎么当的起啊!”
龙腾拿出手帕,轻轻的揉我脸上的掌痕,眼神冷冷的看着刚打我的人,那人也算机灵,马上对着自己的脸劈啪就是几下,然后鞠躬退出。
“今天的事给我个面子,斯文,把那女人给放了,阿宗,你人被打伤的事我替斯文给你赔礼了,今天素也被你们打了,所以……”
龙腾故意拉长音,谢宗岳识趣的说:“龙少,看您说的,今天您肯出来,真是再好不过了,龙哥这一出事,大华跟定义四分五裂,真让外人笑话啊!”
斯文哥也说:“那个谁,去给老五打电话,让他把那女人放了!”
大家似乎都长出一口气,我也平静了,想从龙腾腿上下来,可是他死死的搂着我,轻声在我耳边说:“别动!”我不敢动了,只是这姿势很别扭啊!
“你们有没有听说,北京童家的事?都给我长点教训,让我知道谁要跟毒沾上边,别怪我不留情面!”龙腾的话说的很严厉,眼光却看着正逗鹦鹉的谢长风,谢长风被看的直冒汗,连连点头称是。
刘斯文哈哈一笑说:“说起来,童家漂白后那么风光,没成想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亏童老大给自己弄那么多的身份,还是没保住自己啊!”
魁叔说:“哎!童老大的弱点就是他女儿,谁能想到他那宝贝闺女会私自拿他新研制的糖水去控制情郎呢!没想到那小子是条子的人,一下是满盘皆输啊!我都觉得可惜!”
谢宗岳的脸色刚变回来,有点缓和气氛似的说:“那小子我前两天在北京见过一次,是个人物”他一面说一面看我的脸,“他最近崛起的挺快,顶了童老大还控制了人家的公司,有政府的支持嘛!还能不快吗?不过也是,政府当然要大力宣传帮助这种五好市民了,不然以后谁还给他干活!”
我心里一动,认真的听他们的对话,他们……说的是殷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