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与一为三

作者:殷素

    我以为殷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的确龙腾在我离开家后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是,并不代表这半年多来我是靠别人养才活下去的。虽然我能力不强,生活能力也不强,更没什么想出人头地的野心与手段,但养活自己还是做的到的,活不好还活不孬吗?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平平淡淡,清清白白的跟喜欢的人一起好好的活着,思绪拉回,看见龙腾抱着我已经到了停车场,他的脚步有些阑珊,殷缘刚才那拳正打在他心脏的位置,千万可别有事,我赶紧从龙腾胳膊上跳下来,从我包里翻出龙腾的药,自从知道龙腾的病后,我把住所的角落乃至车上,他包里,我包里都放上了他吃的药,万一他病情发作,临时又找不到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腾摇头说:“傻瓜,我没事,哪用的着吃药这么严重,先看看你自己吧,肩头都擦破了。”

    我执意把药放进龙腾嘴巴后,看他吞下,我才觉得自己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的疼,到车上后检查了下,没什么太严重的,就是多处软组织淤青与小面积擦伤。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心还在为了殷缘的事纠结着,没有最痛只有更痛,我现在已经失去工作能力了,但还是在龙腾这里不明不白的住着,再这样可真就怨不得人家误会我了,想离开,可是无处可去,去殷缘那?杀了我更直接一些,回北京?怎么面对我妈?去笊篱那借住也不是长久之计,与住龙腾这里的本质上是一样的。一种无家可归的无奈狠狠的拧痛了我的心,我殷素做人太失败了,白活了二十年,连家都活没了,众叛亲离。这难道就是我妄顾伦常的报应吗?

    “素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已经到家了。”龙腾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到家了。”我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这是谁的家,以前从没理解过什么是家,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我这一辈子最终的追求就是这个字。

    忽的一下,我被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龙腾抱着我说:“殷素,不许你再起什么离开的念头,我从来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之前对于你也是,尽管我知道你的故事肯定不寻常,但是,你这个家伙根本就是让人放心不下的主,我现在决定了,不再让你一个人了,你的事以后就是我的事,我要照顾你。你要再敢自己偷偷离开就试试看,这世上还没我龙腾找不到的人呢。”

    我苦笑着说:“你这个老板怎么这么霸道,我回家都不行吗?”

    龙腾说:“当然行啊,我们现在就回家喽!”

    他从驾驶位上下来, 绕到我这边帮我开门,我从车上下来,说:“我说的是回我在北京的家。”

    龙腾拍拍我肩膀说:“这话你以前说,我肯定信,但是现在……殷素,不是我说你,就你那脆弱的小心脏也敢学人家玩什么兄妹恋,我看你纯粹就是玩命呢!”

    我吃惊的看着龙腾,直觉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

    龙腾说:“我什么?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明白,不过,素素,你爱的到底是你哪个哥哥啊?我虽然一开始就猜到你可能是兄妹恋,可我却看不出来你爱的是哪个?最早的时候,我以为你跟你之前住院的那个哥哥有点问题,你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一般妹妹看哥哥的那种。但今天我又觉得你跟你这个哥哥也有纠缠。也是,两个哥哥长的一样,你会不会分不出来呢?”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当初张陆峰知道时,我也没这么尴尬过,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龙腾是我出社会后认识的朋友?龙腾继续说:“我以为我家的事就够惊骇世俗的了,没想到素素你比我更前卫,说起来,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下个月,我要去哈佛大学参加一个国际癌症研究学会组织的脑癌学术会议,碰巧我也接到了一封来自Johns Hopkins医院的专家会诊邀请涵,那个需要治疗的病人好象姓姚,华裔,以前曾经是我的病人,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我完全被他后面的话所吸引,如果龙腾肯去Johns Hopkins医院的话,那我作为他的助理,不是就可以……我喜出望外的拉住他的手,摇晃着说:“去,去,要去,一定要去。”

    龙腾拿着架子说:“去到是可以,不过如果某人再整天一副要死不活,寻思着怎么离家出走的模样的话,那我就会因为心情不好而想罢工。再说,如果我的助理跑了的话,我自己去肯定忙不过来。”

    我忙说:“可以带助理的,是不是,我保证不再胡思乱想了,可是我的眼睛……”

    龙腾说:“你的眼睛完全是你心理问题,我不管,如果一个月后,你的眼睛还是这样,那我就不去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啊,万一,我眼睛真的好不了怎么办啊?”

    龙腾说:“这就要看你想不想见到那个人了。”

    我说:“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我二哥住院的事?”

    龙腾对我神秘兮兮一笑说:“我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医生,但是呢,我的背景你不要忘了,早在你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就有闲的无聊的人把你的身家背景调查了一个遍,然后送到我面前请我看。本来我是没兴趣看的,不过前两天我找别的东西碰巧翻出来,一时没忍住,就看了两眼,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你这个傻忽忽的丫头,竟然……”

    龙腾的竟然还没说完,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抡起巴掌对准他的屁股啪的就是一记乾坤无量神掌,打的龙腾啊的大叫一声,那声音说实话,很A,还有就是,我感觉到龙腾的臀部,轮廓与紧实度相当的赞啊!

    龙腾捂着屁股冲我吼:“殷素,你还是不是女人啊,你……你……就算你对我有色心,你也不能用这么大力气偷摸我啊!”

    我说:“谁让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才傻忽忽呢,龙小处处,龙鸡婆!”

    龙腾一把捏住我的脸,两手分别拉起我脸皮来向两边扯,手指还不住的捻,说:“呀!我才发现,素素你的脸竟然这么好玩。”他不住的来回拉扯,疼的我不得了,我一踮脚,双手也拉住他脸皮,学他的动作,然后我们两个互相拉着对方的脸皮,下面的脚想办法踩对方的脚,闹的跟幼稚园的孩子一样,幸亏是停车场没人,不然该以为我们是智障了。我明白龙腾他是想逗我开心,我也确实现在暂时把殷缘的事忘了,其实真的没必要再想了,既然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是贪婪。我选择了退化,用原始的本能应对这世界要我们应对的一切,所以我学会了不哭泣,学会了不郁闷,学会了在任何感情问题的前面保持麻木的理智,保持大度、礼貌的微笑。

    为了治疗我的眼睛,我开始积极的配合龙腾,他找了上海最好的心理专家,可是,专家再好,我也没办法把我的病因与心结告诉人家,后来,专家实在没办法了,对我说了两点,他说因为心理导致的生理问题,治疗起来很麻烦,但是一般把握住两点后,也可以变的很简单,第一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第二就是以毒攻毒。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心病就是姚烨,如果姚烨醒了,我可能就能恢复视力,第二点以毒攻毒对我来说就有点难,还原造成我眼睛问题时的场面,使我能克服对其的恐惧心理,产生免疫。这个也有点难,一是我不可能回家,二是回家后找我妈砸殷缘?根本不可能嘛!我为了这个苦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龙腾也为我的眼睛问题发愁,他也赞同我不把我的具体情况告诉医生,因为我说了以后,医生可能第一要治疗的不是我的眼睛,而是我的感情趋向了。龙腾一直对我喜欢的人是殷缘还是姚烨这件事好奇,我说你不是都调查我了吗?我的事你都该知道啊,干吗还问。

    龙腾说:“喂,你又不是什么名人,调查也只是调查一些实在的东西,你当那些人都是神啊,连你平时想什么都调查的到。”

    我说:“呦,原来也有调查不到的呀,那你好好猜去吧!鄙视你,我还以为你真是好人呢,没想到表面说是我朋友,背地里私下调查我。”

    龙腾说:“我冤枉,不是我要调查的,是他们多此一举,开始我根本都没看过一眼好不好?”

    我说:“可是你后来还不是看了,就那么不放心我?怕我刺杀你?还有你要没那么意思,人家干吗巴巴的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龙腾说:“素素大小姐,我是担心你才看的好不好,他们会那么做也是我们那行的规矩啊,你想想刀口上讨饭吃的行当,谁也不能把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放在身边,肯定要去调查看是不是对头派出来的。”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当医生还要这么麻烦,你不是医生吗?怎么改行了。”

    龙腾说:“得,多说多错,我认输!哦,对了,人家都在咱们门口站了N天了,你真的就一点不心疼吗?”

    我低下头去没说话,那次事情后,殷缘消失了几天,然后就开始在我们的门口当门神,我有时出去看病,从他身边路过,他那眼神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跟被遗弃的小狗似的。他不主动上来跟我说话,我也就当没见到他。害的他公司的人,天天抱着文件跟笔记本电脑来陪他站岗。其实这行为不像是殷缘能做出来的,更像是姚烨会做的事,殷缘一直都是行动派。但他现在这样我也理解,他本来就觉得他对不起我,现在又知道了孩子与我眼睛的事,换我也没有勇气去开口请求原谅,可他老站这算怎么回事呢?我又不想去主动跟他说话,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龙腾。龙腾看到的我眼神后摆手说:“大小姐,我都去说了N次了,人家不听,这次你可别再找我了。”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他爱站哪就站哪吧,站够了他就该回去了。”

    三天后,差不多是我月事的日子,我趁龙腾出去工作的时候,自己下去到超市买卫生用品,一出门,看见殷缘还站在那个地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殷缘看见我自己出来,也是一愣,我没理他径直越过他走到电梯前,伸手想按指示键,一下按到了殷缘的手指,我把手收回,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我看的见。”

    殷缘像小媳妇一样咬着下嘴唇,什么也没说。电梯来了,我走进去,看见殷缘也要进来,我说:“别跟着我,谢谢!”殷缘收回迈了一半的脚,我按了关门键。电梯向下走,我心里很难受。电梯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一下,有人搬东西进来,不小心撞到了我,看我一副快哭的样子,赶忙道歉,我摇头说没事,等他把东西搬完,电梯继续下走。到了一楼,门一开,殷缘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把要搬东西出去的人吓了一跳。殷缘闪身让人家出去后,又把西服外套脱掉,把领带塞到一边,帮那人搬东西,好方便我出去。那人一直道谢,东西搬完后,我直接走出大厦,殷缘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我走的很慢,可走过街天桥的时候还是绊了一下,殷缘赶紧扶住我,我挣脱开他的手,失控的喊:“我不是瞎子好不好,用不着你扶。”我声音很大,周围的路人都被我吓道,然后我就听见有人小声的说:“真可怜啊,这么小就瞎了。要我也不能接受。”

    “恩,就是啊,我宁愿当聋子也不想当瞎子,不过那个是她哥哥还是弟弟啊,长的真精神。”

    “是哥哥吧,当她家人也不容易,据说病人都很难伺候的。”

    ……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刺痛我的耳膜,殷缘对大家说:“抱歉,不要围观了,没事的……散了吧!”

    我低着头一路前行,谁说我是瞎子,我只是看不清而已,我自己照样可以走。后面也是很争气,一路走的很好,我心里舒服多了,看吧,都说了我自己能走的。

    到了超市,我带的现金不多,拿着工资卡打算取点钱,特意找了个聚光灯下的自动提款机,把卡插入后,输入密码,忽然想到这个密码是我跟殷缘一直用的那个,作贼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殷缘,还好他没站的离我太近。密码正确后,习惯性的查了一下余额,应该还有两千多的,钱啊,也是紧要的问题。越花越少了,我趴在屏幕前仔细的看那数字,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千多,殷缘在我身后说:“是七千六百四十二块三毛三。”

    我没搭理他,半摸索着小心的分两次,每次取了两千出来。殷缘说:“素素,你取这么多钱干吗?”

    我没回答,从他身边走过,先去买要用的东西,殷缘一直跟着我,他一个大男人跟我一起看卫生巾也不怕丢人,我仔细看商品说明的时候,殷缘拿起两包放到我购物筐里说:“在这里呢,以前你一直用的都是这个。”

    我板着脸,把那两包放回去,伸手胡乱拿了一包,殷缘说:“那个不是棉面的,你会过敏的。”

    我手顿在半空,周围有促销,有顾客,殷缘这么说出来,害的我很窘,后来促销小姐过来说:“小姐,请问您想选什么类型的。”

    我说:“要一包丝薄日用的,要一包加长夜用的。要棉面的那种。”

    促销小姐说:“那刚才这位先生帮您拿的就可以,苏菲是老牌子了,一直卖的很好,我自己也用这个。”

    我没办法,最后还是要了跟以前用的一样的牌子。殷缘一直跟着我回到住所,我拿钥匙开门后,把他关在了外面。忽然觉得特别累,也不知道殷缘这样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他自己。

    晚上,龙腾回来后跟我说:“素素,你哥跟你杠上了,他把咱们隔壁给承租下来了,隔壁那么大,他不会是想把公司搬过来吧!”

    我没说话,抱着抱枕使劲压着小腹,疼啊!似乎把之前我没经历过的痛经感觉一下全弥补给我,这还没来呢,就疼成这样了,哎!龙腾过来摸摸我手说:“哦,对了,看我粗心的,差不多该是日子了。我们男人没这经验,还真是老忘,那个没有了吧,我这就下去帮你买去。”

    我说:“不用了,我下午出去买了。”

    龙腾说:“你自己出去的?还是外面那雕像陪你去的?我就说嘛,人家这么诚心,都站了这么多天了。你也该差不多原谅人家了吧。”

    我说:“老大,我看工资卡了,我这个月只正常工作了一半的时间,你却给了我全薪,这是我不该拿的钱,给你。”我一面说一面从包里拿出三千五百块钱来,递给龙腾。

    龙腾说:“你这是干吗?就当是我给我下属的病情慰问金不可以吗?”

    我说:“我现在住在这里什么都帮不上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要不把钱收回,是存心想看我难受吗?”

    龙腾说:“好吧,可为什么要给我三千五,你工作了半个多月呢。给我两千五就好。”

    我说:“那多的一千是房租,我知道上海房子贵,给你一千是你亏了。不过就当是友情价吧!”

    龙腾把钱接过来说:“素素,你如果不是这么好强就好了。”

    我说:“我还好强,我要好强怎么会到现在这样。说起来,我周围的也都是有钱人哦,就我这么落魄,哎!”

    龙腾忽然很严肃的说:“殷素,我喜欢你。”

    我尴尬的笑笑说:“恩,朋友之间肯定要互相喜欢的,我也喜欢你啊,老大。”我承认我卑鄙,我为了想见姚烨,所以故意不去体会龙腾话里的意思,他对我是朋友那样的喜欢最好,如果不是……哎!我想什么呢,还有个周幽在那呢,我干吗自作多情。

    半夜,果然来月经了,我在去厕所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可很快被小腹的疼痛给打断了,我疼的坐在马桶上站不起来,是那种又冷又绞的疼,连带骨子里都像是被刀刮一样。我拿了热宝,紧贴在小腹上,冷热交加,难受的我忍不住呻吟起来。没一会,龙腾咚咚的砸我卧室的门,我挣扎着起来穿好衣服给他开门,他耳朵真灵,我又没有很大声,再说我在厕所的那点动静,连在我床那都听不到,怎么会把他吵醒了。

    龙腾帮我泡了热热的红糖水,又帮我捂了会手,看我还是难受的不行,就说:“素素,穿衣服,咱们去找人按摩一下去。”

    我也实在是难受,加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心里还算呢,一小时五十,这次就先按一小时吧,下回可不能那么奢侈了。其实我每次都这么想,但是每次都没少去,因为实在太疼了。

    龙腾又帮我裹了一张厚毯子,我们才双双出门,这时候是初夏的天气了,六月还裹毯子出门的人可能就我一个了吧。出门后,殷缘竟然还站在外面,这可是半夜三点啊,以前他晚上都回去的,今天是怎么了?当自己是超人?不用睡觉吗?

    殷缘应该是正靠着墙打盹,看见我们出来一下就精神了,龙腾隔着毯子搂着我肩膀,殷缘似乎是想过来,但看龙腾搂我搂的挺自然的,可能有点失落吧,还是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们,我们下楼,他也跟着。我们开车出去,他也跟着开车尾随。到了按摩医院,幸好是24小时营业,经过师傅的一阵专业的按摩,我果然好多了。可惜一不小心超时了,计划好的五十变成一百,我把那票子递出去的时候,心里直滴血。出来后看见殷缘眼圈红红的站在大厅一角,也不怕丢人。

    例假第一天是最难受的时候,后来的几天就好多了。殷缘买了好多的治疗痛经,调理身体的补药,堵在我们大门外面,每天一开门,门口都是一大摞,龙腾就感叹说:“我是医生是没错,可我不是妇科医生啊,你哥是不是想让咱们开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