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号一号房,与天字号相比,设施稍差了些,但在地字房中算是最好的,一个知府之子想必也不会委屈了自己,若不是天字号房被要人提前预订了,他应是会住在二楼去,凤歌打量了房间一眼,然后眼神落在床上盖着薄被的女人身上。
被子盖住了的大半个身子,女人眼睛半阖着,似睡似醒,听到门响,下意识里以为又是那个恶魔回来了,身子一抖,睁开眼睛,当看清楚眼前是一身红衣,那次欲救她的女子时,眼神激动,撑起身子,坐起,只是身上的痛,让她轻“嘤”了一声。
“别动,躺着吧,我看他们二人出去走远了,才来的,你是不是身上又被打伤了?”凤歌刚刚看着她动时,痛得发出了声,眉头紧皱就知道了。
“恩,你坐,我就不起来招呼你了。”那女子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晶莹。
“我看看你的伤。”凤歌欲掀了被子。
“别看,会吓到你的,你还是个女孩子。”那女子拉紧了被子。
“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大夫,你让我看看。”凤歌也倔强的拉着被子,不撒手。
那女子犹豫的松了手,她的确需要大夫看看身上的伤,那个恶魔每次折磨完她后,都只会丢一瓶治疗外伤的药给她,不让她死了就行。
掀开被子,女子脱下衣裳,入眼全是伤痕,有青有,凤歌看着她身上的伤,捏紧了拳头,骂了一声“畜生”!虽然她没有成亲,但是她是大夫,自然知道这都是那男子在何时虐待这女子的结果。
再为她把了脉,发现竟然体内也有伤,而且还不是一时造成的,这女子跟着他受折磨,应该在三年以上,这是有多大的恨,撒在她的身上!凤歌撤回把脉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女子,为她倒了水,让她吃下。
“他这样折磨你,你为什么不敢离开他?就算你是他的妾,我可以从他手中买过你,大不了花钱多一点。”
凤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此时眼中泛着雾气,白晰的小脸,小嘴苍白,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凭心而论,她长的很美,年龄只比自己大个几岁的样子,也就是说她跟着那个男子,遭遇非人折磨时,只有她这般年纪大小,正是如花的年龄。
“我不想你受到我的牵连,他就是一个恶魔。”
女子喘口气,摇了摇头,安静的穿上衣裳,她从凤歌的眼里看到了怜惜和伤痛,她是善良的女孩子,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到她。
“这是你拒绝我帮助的原因。”
凤歌心中有些感动,她前面就知道她一直受着那男子的折磨,她以为她是性格懦弱,却原来是不想连累到她。
“是。”那女子豪不犹豫的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的认为你会连累到我?他的身份不简单?”凤歌沉思了半晌,问那女子。
“他是定州府马知府的儿子,心狠手辣到变态,在我心里,除非京城的高官到这,要不然,都不可能对付得了马知府,马知府不倒,他就倚仗着他爹爹横行霸道。”
“马知府!恩,我知道了,那你又怎么招惹到了他?还是你是他买来的小妾?”凤歌想了想,这个还得让大哥出了手,先扳倒马知府再说,暂时不易打草惊蛇。
“我不是他买的。我爹爹是定州府下绵远县的县丞,是他爹爹以前的同僚,那时他爹爹在绵远县做县令,我们家县丞府和他们家知县府两府靠得很近,我和我姐姐和他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我姐姐比他小两岁,我比他小六岁。”说起姐姐,那女子眼中又上了雾气,心痛得喘不气来。
“恩?那算是从小青梅竹马的交情,何以他这样疯狂的对你?”
“是因为我姐姐!因为我们从小在一起,姐姐的年龄与他又相仿,他很是喜欢姐姐,可是姐姐不喜欢他,姐姐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人是县里一个富户家的儿子,我爹爹和他爹爹看二人玩得好,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只是爹爹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娃娃亲,为他和姐姐招了祸事。”
那女子说完,顿了顿,眼睛朝门外看了看,生怕那男子折身回来碰上。
“你继续说,不用担心,我派人去盯着他俩去了,外面也有人守着,只要他俩回来,立即有人来通知我。”凤歌安慰她。
“姐姐长大后,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子,但又知道与他定了娃娃亲,与爹爹商量要退了这门亲事,因为也只是爹爹和他爹爹口头上一说,什么都没有办过,就连互赠信物都没有。爹爹开始不同意,毕竟那时候,他的爹爹已经升任了知府,而我爹爹还是个小小的县丞,胳膊扭不过大腿,怕得罪他爹爹。可是经不过我姐姐相求,我姐姐人长得好看,也很聪明,我爹爹宠爱她,觉得还是姐姐的幸福重要,就去了定州告知了马知府一声,马知府倒没有说难话,当时就答应了,因为马知府还想替他攀个高门户里的小姐,正合了马知府的心意。”
“马知府同意后,并未通知他,立即让他的娘亲为他相看了一家同僚家的女儿,为他的正妻,直到去提亲时,他这才知道与姐姐的亲事退了,而且还是我家先提的,他心中很喜欢姐姐,由此就恨上了我们一家,觉得我们家没给他留点脸面,而且家中又逼着他娶那个女子,他偷偷逃出府,来我们家找姐姐,让姐姐答应嫁给他,但是姐姐那时已经与姐夫订亲了,怎么可能再答应他?!他不死心,一再的纠缠,姐姐为了躲他,都躲回我们老家去了,他寻不到姐姐,更恨我爹爹和我姐夫,觉得是他们二人把姐姐藏起来了。”
“后来,他竟然买通了爹爹手边的人,寻了爹爹的不是,把爹爹抓起了大牢;这样他还不解恨,又把毒手伸向了姐夫,污蔑姐夫不纳皇税,把姐夫也抓了起来,爹爹和姐夫都进了大牢,姐姐在乡下再也藏不住了,回到县里后知道了实情,但是又苦无证据救出姐夫和爹爹,只得去了定州府求他,让他放过爹爹和姐夫,可是那个畜生,却将姐姐玷污后,还是不放过爹爹和姐夫,最后姐姐被他逼得投了河,他还不罢手,暗中派人将放姐姐尸体的义庄烧成了灰。”女子说到这,哭得泣不成声。
“我们的家族都是以农为生,唯有爹爹做了个县丞,爹爹一出事,我家的天就塌了,没人能帮得了我们,他做事又谨慎,凭我和几岁的弟弟,还有牢中的爹爹,根本找不到证据来证明爹爹和姐夫无辜。后来,她为了继续报复死去的姐姐,找到我,说只要我做他的妾,他就把爹爹和姐夫从牢中放了出来,我为了爹爹,答应了他,这几年,他一直拿爹爹和弟弟威胁我,只要我稍有不从,他就对我非骂既打。”
“你爹爹不知道你的事?”凤歌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女子,轻声问她。
“不知道,家中的人都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我自愿的,我很少回去见他们,每次见爹爹,我都装作他对我好,我过得很好的样子,我不想让爹爹知道实情伤心。”
“别哭了,擦干眼泪,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带你脱离苦海。自现在开始,他回来后,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几天尽量顺着他,不要让他打你了,知道吗?你再忍几天,不超过半个月,我定会救你,后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冷静,那都是我在帮你。你相信我吗?”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女子看着凤歌真诚的双眼,坚定的点点头。
凤歌从思绪中回过神,打马追上了前面囚着三人的囚车,唐天宇和凤玄玢也立即打马跟上,一左一右护着凤歌,那女子回过头,看向骑在白马上的凤歌,眼中现了惊喜,凤歌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她会保护她。
那为首的一脸横肉的汉子,也看到了凤歌,记起她就是在客栈中询问他的女孩儿,以为她们是跟着他去要回银子的,没有多话,向她点点头,凤歌回他一个灿烂的笑颜,这一笑天地失色,那汉子失神了一晌,心中暗忖,好漂亮的小姑娘,边上的几个年轻的跟班,看着她的笑,脸“涮”的一下红了,忙别开了眼。
囚车在一处茶棚停了下来,凤歌一行三人也跳下了马,稍作歇息,凤歌走到那几个汉子前停了下来,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让店家把最好的茶和点心上了来。
“姑娘,谢谢你。”一脸横肉的汉子谢过凤歌,没有推辞,茶水钱不多。
“不谢,大叔,你们慢慢喝着,吃着。我看这个小姐姐很可怜的,我给她喝点水,可以吧?”凤歌指了指囚车中的女子。
“可以,你去吧。”
那汉子看了眼,这次犯事的是马知府和他的儿子,这女子也是可怜受到牵连的,挥了挥手。凤歌立即端了碗水,又拿了几块点心,朝囚车走了过去,将点心和水递给那女子。
“小姐姐,喝点水,吃点东西。”
“谢谢你!”
那女子欲言又止,眼中升起了雾气,接过水和点心,咬着点心,喝着水,豆大的泪珠滚落在碗中,被她和着水喝尽,一旁的主仆二人,知道自己得罪过面前的女子,不可能有水喝,有东西吃,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的别开双眼。
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两天,才到定州府,凤歌一直默默的照顾着那女子,履行自己的诺言,凤玄玢和唐天宇也默默的陪伴在凤歌的身后,他们二人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他们没想到,在二弟的治理下,那些人胆子竟然那么大,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那些个官员,应该好好的肃清一次了,这一路的陪伴,也让二人心中好受一些。
到定州府后第二天,皇帝凤玄宸派来的官员就开始提审马知府和那男子,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提审官员的身边多了凤玄玢和凤歌,一个世子,一个郡主,听了二人说的情况后,不敢懈怠,亲力亲为,力查力审。
被审问的男子,当看高坐在提审官员身边的凤玄玢和凤歌,并被官员称为世子和郡主时,再一次被吓得尿了裤子,没想到自己得罪人的竟然是摄政王王府的世子和郡主,他这一次小命不但丢了,而且还连带上了爹爹,爹爹做了这些年的知府都无事,这突然半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敢肯定,有上面那二人的手笔在里面。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马知府被定了罪,因是朝庭官员,要押解京城后才定罪,而那男子,却是个一无是处的花花的公子,还是个白身,因为背负了人命,被判秋后处斩。
被凤歌救下的女子,准备送回绵远县她爹爹的身边,经过查证,她的爹爹并无罪责,相反,为官期间,甚是清廉,主审官员上了折子到京城,提升那女子的爹爹为绵远县县令。
那女子临走时,知道了凤歌的身份,对她几次跪谢,说是自己遇上了贵人,然后才含泪上了府衙派的马车,离开定州府回绵远县,直到车子远远不见,凤歌还牵着马,深思的望着远方。
秋风很凉,人心却可冷可热!
凤玄玢和唐天宇对视一眼,知道这次的事让她心中有了很大的触动,别说是她,他们俩个男子,又如何不是?权力在官员的手中,可以为平民服务,也可以是伤害平民的利器!牵马走到她的身侧,一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个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凤歌伸手打开摸在肩上大哥的手,却是舍不得打掉唐天宇的手,这让凤玄玢又瞪了一双凤眼,狠狠的挖了唐天宇一眼,唐天宇得瑟的一笑,怎么着?歌儿喜欢我,我骄傲!
“妹妹,走吧,回京城了。”
“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外面走走,若是能碰到需要帮助的人,可以再帮了他们,虽然我一个人的力量小,但是能帮上一个是一个。”凤歌看向凤玄玢。
“傻丫头,这官场的事,我回去与你二哥商量,加大对官员的管理力度,比你这样在外面瞎碰好多了。”
“大哥,不是这样的,帮助他们,我也很高兴的,就算你与二哥出全力,总会有漏网之鱼的,假使我能碰到一个两个呢,我觉得挺赚的。”凤歌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回京城。
“那我陪着你?”
“不要你陪,朝堂和王府的事够你忙的,有天宇哥哥陪着我就好了。天宇哥哥,你陪着我,好不好?”
“……”凤玄玢。妹妹这是嫌他跟着他俩碍事了?!哎呀,心好痛,好受伤。
“好,我陪你。”唐天宇没有迟疑,点点头。
“妹妹……你的良心不痛吗?竟然要撵大哥走!”凤玄玢一脸的绝望和心伤。
“不痛,好好的呢,跳得很欢实。”凤歌拍拍小胸脯,一脸的得瑟。
“噗嗤……”
唐天宇看着凤玄玢对凤歌无奈的样子,笑出声来,他没想到冰块脸竟也能说出这种冷笑话,不过,他这一笑成功的引来了某世子锋利的眼光,恨不得割了他的肉。
唉,凤玄玢再次在心中长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啊!
“我回京城可以,但是你身边得放了我的人,让我随时知道你在哪!”
“大哥……”凤歌跺脚。
“两个暗卫,否则免谈。”这次凤玄玢不妥协,并拿眼神盯着唐天宇,示意他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