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倾丢下了这句话,便垂眼看着手里的信报,对于温绥远是否会照做,似乎已完全不再关注。
这个问题,也不需要过多地关注什么。即位之前,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卑,什么是分寸,是九倾要做的功课之一。
旨意之下,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这句话绝不只是她的玩笑。
御景阁里陷入了长久的僵滞,温绥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殿下方才……”
“孤说的话,你应该听清楚了。”九倾抬眼,依然是平静得窥不见一丝波澜的眼神,“君命不可违,这句话你是否明白?”
君命不可违。
温绥远自然明白,不但他明白,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虽然九倾现在只是储君,但储君也是君,尤其是对于九倾这样为神灵亲自选择的储君,与九五之尊已完全没有区别。
即便是皇,也不可能废了这位储君而另立他人。
所以她的命令,的确算得是君命。君命不可违,是圣驾之前最基本的规矩。
眼前的几个人,哪一个都是打小经过严格教导的,知道君为臣纲,忠心侍君的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今日御景阁只有九倾和温绥远二人,那么惹怒了九倾之后,被罚跪对于温绥远来说,或许不至于太难接受,毕竟九倾除了是储君,以后他们还会是夫妻,他甚至可以以一种轻松幽默的心态,把罚跪这件事当成他们夫妻间的一种乐趣。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罚跪,却绝对跟夫妻乐趣毫无关系,而是真正的君臣尊卑,泾渭分明——在场的都是与他一般身份的人,虽平常交情见不得有多好,但至少也算是彼此熟识的世交,也是以后的同僚,甚至同为皇夫。
九倾根本没有顾及到他的颜面,这个事实让温绥远无法接受,并感到难堪。
但是九倾却显然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垂眼间,一本本翻阅着半个时辰前他们呈递来的奏折,语气淡到能听出一种漠然:“温卿如果不懂规矩,孤可以让温阁老亲自把你领回去,重新教导,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君臣之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复职。”
温绥远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作为一个曾被皇亲口夸赞的少年英才,此番若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被勒令回家,他以后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不出一日时间,他得罪了九公主殿下以至于失宠的消息,会传遍整个天都……
温绥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轻言淡语间威仪顿生的女子,是那个在红莲盛会之后的篝火晚宴,与众家贵族小姐浅笑谈欢的九公主。
这二者之间的差距,难道不会太大?
深深吸了一口气,温绥远不再做出什么辩解,恭敬地垂首应道:“臣,遵旨。”
听从她的命令,是此时最聪明也最正确的做法,纵然对他来说,这个惩罚来得委实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