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办寿,苏氏显得兴致很高,叫了柳若姒和劳氏过去吩咐了许多话。但是真要料理事情的时候,苏氏却在夜里走了困,还染了些风寒。
苏氏不能理事,世子妃甚至将老嬷嬷也叫了回去,说是最近她身子也不好,荣源堂许多事情要人料理,暂时不能让老嬷嬷来议事厅了。
这办寿的事情,就都落在了柳若姒和劳氏的肩上。
而劳氏偏又多心,再不肯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话。这样,柳若姒肩头的担子难免就更加沉重了。
这一天的事情料理下来,柳若姒难免有些疲倦,就在榻上倚了,让六月帮她捶腿消乏。
荣成翰也坐在榻上,慢慢地翻看一卷文书。
柳若姒抬眼看了荣成翰一眼,忍不住就跟荣成翰抱怨。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寿酒若是办的好了,那自然是母妃吩咐的好,世子妃贤淑,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若是哪一件办的不好了,那可就只能落到我的头上。……我这是何苦,费力不讨好的……”
荣成翰知道柳若姒近来辛苦,他干脆放下文书来,做仔细倾听貌。
荣成翰这样的态度,也确实让柳若姒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这些话,她无法跟别人抱怨,只能跟荣成翰吐吐苦水。如果荣成翰并不当一回事情,只怕她真就有的呕了。
“饶是我辛辛苦苦的,一点儿半点儿的好处也没有,还得被人猜忌,处处都要防着我,生怕我一时夺了权,会如何如何。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巴不得就搬出去住,这府里的金山银山,珍珠宝贝,他们看重的那些东西,我可从不放在眼里。”
“辛苦了,阿姒。”荣成翰仔细听柳若姒抱怨,一面柔声安慰,“别人不知道,我是都知道的。而且,父王心里也清楚。咱们不值得跟别人生气。”
“不为别的,只为父王吧。”老王爷待小猪儿实在好,而且不管他对荣成翰如何,对柳若姒从来都是看重和维护的。
荣成翰这样说,柳若姒也无法反驳。
“有的时候我真想干脆办糟一两件事,这样我也就不用再管事了,既落得个清闲,也省得人暗中猜忌提防我,可不是皆大欢喜。”柳若姒叹了一口气,“可我又实在做不出。没的为这些有的没的,损了我自己的名声。”
柳若姒说的是真话,她是真的曾经这样设想过。但也只是想想,并不会真正付诸行动。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心高气傲,不肯落人褒贬。
柳若姒不仅没有刻意办差什么事情,凡是交到她手里的事情,她都尽力的办的十分妥帖。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违拗苏氏和世子妃的意思,只为了将事情办好。
“有一句街面上的俗话,叫做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想想我可不就是这样。”柳若姒苦笑着对荣成翰道。
这个王府的后院,终究是苏氏和世子妃的,如果柳若姒再圆滑一些,就不该这么强硬。只要苏氏和世子妃有所吩咐,她照着做就行了,如果事情办差了,她也只需要说是这两人的吩咐,有谁能够奈何的了她。这样她又讨好了苏氏和世子妃,也不用这样劳心劳力。
柳若姒并不是不能够圆滑,她只是选择了现在的这种做法。
直道而行,并且不刻意去讨好苏氏和世子妃。
柳若姒这样做的结果,固然将王府上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比苏氏和劳氏共同掌家的时候还好了许多,但是柳若姒在下人中的名声也因此成就了。
王府这位管家的侯爷夫人,不仅最为精明强干,而且还是个铁腕人物。
柳若姒连苏氏和世子妃的帐都不买,何况是王府的下人。什么有脸的没脸的,柳若姒可不会考虑这些。在柳若姒这位管家夫人的眼睛里,只能忠心能干和奸猾无用的。
忠心能干的都得了好处,受了重用,至于那些奸猾无用,甚至有些认为柳若姒年轻面嫩,不熟悉王府事务,想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的,柳若姒丝毫没有手软。
有的受了处罚留下来,从此小心服侍,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对于冥顽不灵的,柳若姒干脆打了板子给撵了出去。
有一个颇有资历的管事,因柳若姒要撵他,他还求到了老王爷跟前。可柳若姒连老王爷的面子也没有买,最后还是将人给撵了出去。
有人要猜忌,就任由她们去猜忌好了。如果不让她管家了,她乐得清闲。可只要让她管一天,她就会按着自己的意思好好地管。
当家不做主,柳若姒绝不容许这种情形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柳若姒这样,不仅王府上下服侍的人都怕她服她,就是劳氏也信服了她。劳氏虽避嫌,但是辅佐柳若姒却是不遗余力的。
因为先前已经打下了这样的基础,虽然是第一次遇到大事,但是柳若姒料理起来依旧是不慌不忙、井井有条。
虽是如此,事情太多,柳若姒也难免疲倦,这才跟荣成翰抱怨几句。
“若是觉得累,你干脆也说病了吧。……总不能让你带病操劳……”荣成翰又说道。
柳若姒本待还要抱怨几句,听到荣成翰这么说,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如今这府里,如果我病了,还有谁能担起这件事情?”这还是小事,如果柳若姒这个时候不干了,老王爷的寿酒搁浅,办不成了,柳若姒心中不忍。
老王爷也是上了年岁的人,柳若姒希望能为老王爷高高兴兴地办一次寿酒。
这么想着,柳若姒就又瞄了荣成翰一眼。荣成翰这个时候也绷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这是激将法?你知道我不会这样中途撂下担子,才这么说的?!”柳若姒猜出了荣成翰的用心。
荣成翰笑而不语。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等过了父王的寿诞,母妃的身子好了,咱们再说出去住的事,只怕更容易了。”柳若姒想了想,就笑着说道。
柳若姒说到做到。
到了老王爷寿日这一天,王府中一派喜气洋洋。柳若姒和荣成翰都起了个大早,两人各自梳洗了,又将小猪儿收拾的利利落落,穿上喜庆的小衣裳。夫妻两人就带着小猪儿到春晖堂来,给老王爷拜寿。
苏氏的身子略好了一些,能够出来见客。世子妃也被人用兜轿抬着来了。
一年之中,也就是这有限的几日,世子妃是要到老王爷和苏氏的面前行礼请安的。
世子荣成翊和世子妃带着荣进给老王爷贺了寿,老王爷就叫了荣进到身边坐。之后轮到荣成翰和柳若姒,荣成翰亲自抱着小猪儿给老王爷行礼。
小猪儿在父亲的怀里,早就看见了祖父,一面嘴里含糊地叫,一面向着老王爷伸出两只肥肥短短的小胳膊。
老王爷一看见小猪儿,也早就笑逐颜开。等荣成翰和柳若姒行了礼,老王爷忙叫荣成翰将小猪儿抱了过去。
“小猪儿,爹娘怎么教你的,要给祖父磕头祝寿!”柳若姒在旁边笑着教小猪儿。
小猪儿太小,自然不能柳若姒说什么他就懂什么,但这却是柳若姒教了许多天的。又有荣成翰在旁边,荣成翰就抱起小猪儿,让小猪儿跪在榻上。小猪儿肉团子一般团成一团,在父亲的协助下,歪歪斜斜地给老王爷磕了一个头。
“哦……哇哇哇……”小猪儿说的嘴里直吐泡泡。
老王爷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忙伸手将小猪儿给抱了起来。
“乖孙儿,爷爷的乖小猪儿……”老王爷在小猪儿的脑门上亲了一下,一面招呼旁边服侍的人。“赶紧打赏。”
这样小小的小孙子给老王爷磕头拜了寿,老王爷给的赏封那自然是小不了的。老王爷给了小猪儿两袋各色花样的小金锞子,又拿出一对小金猪来,也给了小猪儿。
“是那天看见有散碎的金子,想着小猪儿,就让人熔了出来。本来是打算放在身边看着的,看见这对金猪,就想到咱们小猪儿。如今干脆就给了小猪儿吧。”老王爷大笑着道。
荣进是早就拿了赏封的,不过老王爷又让人另给了荣进几个金锞子。一对小金猪儿,却都给了小猪儿。
小猪儿此刻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老王爷的怀里,见老王爷给了他这许多东西,小家伙伸手一一摸过,竟笑的见牙不见眼。小猪儿这番模样,又惹的老王爷一阵畅笑。
“自从有了小猪儿承欢膝下,父王每天的笑容都多了几倍不止。小猪儿是咱们府里的福星,是父王的开心果儿。”荣成翊笑道。
“可怜进儿,自幼多病……”世子妃突然接口道,语气哀怨,说着话还红了眼圈。
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世子妃这样,就显得格外突兀且不合时宜,一屋子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很尴尬。
荣成翊飞快地瞟了世子妃一眼,一面伸手暗中在世子妃的手上捏了一下。
世子妃抬眼瞟了一眼世子,竟真的住了声。
“进儿最近也好了许多,以后让他多跟小猪儿在一处,一同伴着父王,对进儿也是好事。或许,咱们小猪儿这福星,也能助进儿慢慢好起来。”荣成翊又笑道。
他这一笑,屋子里的气氛马上就又缓和了下来。大家都尽量装作根本没听见世子妃刚才所说的话。
“你们这么想就好,很好。”老王爷捻着胡须,微笑说道。
显然,荣成翊这一番话,正是老王爷心中所想,也是老王爷最想要看到的事情。
稍稍有点反省精神的人都像百合长在荆棘丛中,因为参照物丑陋生硬,百合总是要怀疑自己的柔弱与美丽不合时宜柳若姒等人刚给老王爷拜了寿,就有宫里太监来传旨,并送了皇帝的赏赐过来。一家上下在老王爷的带领下接旨谢恩。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圣旨和赏赐就都供在了正厅。老王爷的寿日,虽说是简办,但是上门祝寿的人依旧不少。大家都看了圣旨和赏赐,各个称羡不已。老王爷因此也兴致格外的高,一时笑声不绝。
柳家众人,上至柳老太太,下至柳玉湘、柳玉汶等人都来王府为老王爷拜寿。见过了老王爷和苏氏,柳家众人就都到云水居中来喝茶。
小猪儿自然被抱了出来,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大家簇拥在中间。
小猪儿也不怕声,因为有些面孔他并不熟,一开始他还稳稳当当地坐着,只是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完全不像平时那么皮实的样子,反而像个极安静乖巧的小娃。
只不过他安静乖巧了片刻,就又欢腾了起来。柳老太太将小猪儿搂进怀里抱了一会,因为小猪儿撒欢,柳老太太几乎就抱不住小猪儿。
小猪儿蹦跶的太有劲了。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在旁边都瞧见了,柳二老爷比柳二太太的动作还快,抢先就将小猪儿抱进了怀里。
“老太太抱不得他,这小子越发的重了,且很有把子力气。别说老太太,就是我这拿惯笔的手,也有些抱不动他了。”柳二老爷就笑着道,这话大都属实,只除了最后一句。
柳二老爷还是很抱得动小外孙的,虽然抱久了有些累,却甘之如饴。
“父亲抱着累,给我把吧。”柳二老爷话音刚落,柳玉汶立刻就道,还作势伸出手来,“我跟姐夫学了骑射,如今也有些力气了。”
“哦……不用、不用……”柳二老爷赶忙拒绝,他才有机会抱小外孙,这还没抱热乎那,哪里舍得让人。
大家都围着小猪儿转,却也不耽误闲话家常。
“湘儿媳妇诊出喜脉,因此今天没让她来。”柳三太太就告诉柳若姒道。
湘大/奶奶怀了身孕,这可是大喜事,柳若姒也很高兴,心中想着怪不得柳老太太今天的精气神格外的好,原来是柳家添了这样一件喜事。
“大姑奶奶从外面捎信回来了……”
柳若媛还是有些不习惯外地的生活,来信向柳老太太诉苦,似乎是想回来。柳老太太虽然心疼柳若媛,但是却并没有答应。
“已经写了回信过去,让她安心陪在任上。她若任性回来,我也不认她了,以后她也不用登柳家的门。”柳老太太对柳若姒道。
柳若姒暗中点头,柳老太太这才是真正的为柳若媛着想。
“我看啊,大姑奶奶这两年倒是懂事了许多。若是搁在从前,哪里会捎什么信,只怕自己私下就跑回来了。”柳三太太说道。
挫折是人生中最好的老师,柳若媛连番受挫,终于学到了一些东西。柳若媛以后的人生或许不会太顺遂,但是却也能够一直走下去了。
“大太太说想要去庙里落发……”柳二太太压低了声音告诉柳若姒。
“哦?”柳若姒一惊。
“自打二丫头没了,大太太整个人似乎变了个模样。如今说要去庙里落发,说是要赎自己的罪孽,给大丫头和二丫头在佛前念一辈子的经。”柳二太太又说道。
“这只怕不行。老太太、大老爷怎么肯答应。”柳若姒道。
“是不肯。”柳二太太点头,柳家或许可以有落发为尼的女儿,却不能有落发为尼的媳妇。“老太太说了,去庙里念经可以,却不必落发……”
“这倒也是条出路。”柳大太太如今在柳家不过是个摆设一般的存在。柳大老爷不想续娶,并且还有柳玉海,柳大太太去庙里静养,各方面的妨碍并不大。
“正是这样。”柳二太太又点头,“我看她如今,像是真的悔了。”
柳大太太如今已经知道,柳若娟一直怀疑她不是亲生。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