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卉在景阳山的日子本该很清闲,但她不舍得浪费时间,逮着任何空隙多做哪怕一刻钟的准备,说不定也能让她日后多一份生机……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时间自是不能浪费,枕边没有轩辕彻倒是也少了份顾忌,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练太极,练针。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针的诀窍,能达到十针九准,剩那一针却也偏不了多远,但她很清楚,危急时刻偏差分毫也是要命的,所以她必须尽快达到百发百中!
不过,凡事该有个适度,练习再要紧也不宜时间太长逼得太紧,拔苗助长绝非长久之计,因而苏静卉设计的晨练是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后去服侍太后起身。
陪太后吃早餐,陪太后聊天散步,给太后捏肩捶背,侍候太后午休,时间就这么一晃眼便过去了……
嬷嬷觉得太后那睡姿恐怕不太舒服,正想伸手去为她调整,就被苏静卉浅笑着拦住了,无声道:我来吧。
不得不说,苏静卉近来更是让嬷嬷们对她好感倍增,信任度都跟着直线飙升,听她这么说嬷嬷们也就真不跟她争这份殷勤了,还微笑着颔首就退到了一边去。换做旁人,她们哪里敢走开,就算拒绝不了也会在一旁仔细着,以防万一做得不好她们还能及时补救,可她们却是就是这么放心苏静卉……
苏静卉礼貌的回以颔首,轻手轻脚的为太后调整睡姿,又将她的手移入薄被,还趁机,摸了一把太后的脉。
太后的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摸的,再加上她也不是正经大夫,谁会想到又信得过让她给太后看看?久病成医不假,可她病入膏肓又突破奇迹都是前世的事,而非苏静卉这个人……
有些事,可经不住刨根问底,而偏这世上就从来不缺闲得蛋疼只为刨根问底而刨根问底的人,捅破了,到底不是好事。
平日里看御医给太后开的药,苏静卉也大概知道太后身体都有些什么问题,而最主要的还是心脏,这番一摸脉,也就更有底了,也果真比她预计的还要严重!
人到老各个器官都在老化,病也趁虚而入接踵而来,太后已经七十好几,各个器官功能都绷在极限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如今却是还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们还得仰仗她多活一阵子为他们争取时间,偏御医有本事的没胆,有胆的没本事,开来开去都是些吃再多也不死不伤但绝对好不了的药,吃和不吃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魏宸上次得了机会给开了点猛药,但一来景阳山猛药就又停了,好不容易稳住的身体又迅速倒退回去……
太后似乎也察觉到了,所以那天才招了魏宸来?可魏宸开的药到底还是不够猛!是怕太后承受不起?还是在等她出手?亦或者是真无能为力?
揣着心思,苏静卉轻轻退出太后寝宫,顺着婉转的阶梯往上走,直到尽头的观景亭中才停。
观景亭修在山顶一天然巨石上,巨石三分之一悬空,面地势陡峭奇石密布植被稀疏,但视野很开阔,而吃进地的三分之二一边,则地势平坦坡也缓,但植被茂密而山景连绵再加上亭台楼阁,反倒视野受阻……
一亭两景,一面是平和安逸的代表,一面惊心动魄的代言,对比鲜明而强烈,而苏静卉,更喜欢让人惊心动魄那一边。
平和虽安逸,却容易削弱人的警惕性,惊心动魄却让人时刻神经紧绷,她如今可不是能安逸度日的时候,自是绷紧着更好,更何况,视野开阔方能看得更远……
见苏静卉往悬空那边坐,水仙不禁想提醒山顶风大还是坐另一边安全,却被香儿拉住了,翠竹和幼梅也纷纷眼神示意有她们在。
水仙只好作罢,默默的绷着神经呆在那里,都看得出来苏静卉在想事情,自然也就不去耍嘴皮子的打扰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静卉忽然道:“请蓝婆子来一趟。”
四个丫鬟一怔之后,翠竹应诺而去,香儿也趁机道:“夫人还没用午膳呢,这儿风景确实不错,要不奴婢去端来您就在这儿用?”
苏静卉笑:“你不提我还忘了,那就连着你们的也一块儿端来吧,总不好我吃饱了又把你们给饿了。”
知道她不是那么多虚礼的主,既然开了口就真是有这个心的,也干脆的应了,尾随翠竹之后了山,留水仙和幼梅在这里陪着苏静卉。
“闲着也是闲着,那块地儿也够宽够平坦,你们就比划比划,让我瞧瞧水仙最近有没有偷懒。”苏静卉笑着对水仙和幼梅道,还打趣:“放心放心,我就坐这儿哪里也不去,这亭子扶栏也得高,风再大也不至于把我刮去。”
苏静卉确不是好动的主儿,这般说了水仙和幼梅自然领命,水仙还忍不住有些兴致勃勃。她学了拳脚之后,可是揍过几次人的,次次爽到爆棚,可揍人的机会到底还是少些,闲时虽也跟香儿划拉几,却到底不是真动手少了几分爽快感,但跟幼梅和翠竹就不一样了,她那点三脚猫本来就是她们教的,就算是她乱打也不可能伤得了她们,倒是能赚个痛快。
那点小心思,幼梅都看得出来,更何况苏静卉呢?
苏静卉忍着没笑,也不戳穿,倒是给了幼梅一个眼神暗示。水仙这人机灵,擅长察言观色
,但不如香儿和翠竹幼梅稳重沉得住气,也容易飘起来。当然,偶尔飘一飘也没事,但就怕飘飘着上了瘾停不来,所以,适时的时候还是要拍一拍……
幼梅一怔,随后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尾随早已兴致勃勃的水仙走向那块平地。
镖局的镖师来自五湖四海各个门派,自身自是没有乱了师门派别的,也受着师门派别训示的一定限制,但翠竹和幼梅这种镖局出生镖局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拜这个为师又偷学那个几招,没有那么受门派限制,不知不觉间就取长补短成了门派不正宗的杂学派,阴差阳错丢了那些单纯只为辨别门派而存在的不使用招数,挑了厉害的捡,倒成了实力派……
因为得了苏静卉的暗示,幼梅还真是不放水,一招就把水仙放倒了。
水仙倒是个拗的,见苏静卉没喊停,摔了就又爬起来继续,摔了又爬起来再扑……一来二去,倒是把幼梅给吓到了,又碍着苏静卉不做声不得不继续摔她,竟就这么拖到了蓝婆子和翠竹以及香儿端食来。
这,水仙的力气也彻底耗干了,躺那儿起都起不来。
苏静卉不让人拉她就算了,还笑话她:“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狠挺威风的吗?这就动不了啦?”
水仙也不是笨的,哪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幼梅是得了苏静卉暗示才这么摔她的?也了悟是自己平日里太飘了,苏静卉是被拍打她,不禁喘着气呻吟道:“夫人,奴婢错了,您就放过奴婢吧,可莫让幼梅再摔奴婢了,再摔奴婢可就彻底散了。”
苏静卉借过香儿递来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才懒懒问道:“你错了?错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水仙一听,差点没泪奔:“夫人,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坏心眼儿?明明心里有数清楚得很,还非得让奴婢说出来再难堪三分不可。”
“我还真不知道。”
苏静卉懒懒说罢,放茶,端碗拿筷的同时也招呼香儿和翠竹幼梅一块儿吃:“来来来,趁着饭菜热乎,都一起坐来吃,幼梅,你也过来。”
敢情就是她爬不起来就没得吃?
水仙泪了,却是真起不来,只能那么躺着闻饭菜香,不闻不要紧,一闻就觉前胸贴了后背,饿得更没力气了。
“奴婢们另带了饭菜,就到那边去吃。”翠竹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当然,这只是借口,因为苏静卉叫了蓝婆子来,自是有特别话要说的,虽也说让她们坐一块儿吃,可到底带着几分戏弄水仙的意思,未必真是她们可以旁听的意思,铺个台阶是上策,若是可以留,苏静卉自会开口,若是不能,也不显得是苏静卉这做主子的信不过她们,毕竟有些事有时候,到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聪明而识时务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苏静卉自然也不例外,也不拒翠竹这份好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轻轻点点头,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却是肯定了翠竹的想法做法是对的,等同翠竹得到了她的肯定,翠竹自是高兴,倒也没有喜形于色的表露在外,颔首便与香儿寻幼梅去了。
待人走远,蓝婆子才忍不住道:“托夫人的福,翠竹和幼梅都成长了不少。”言语间的感激,真不是做假的。
蓝婆子已经没了男人没了儿子,孤寡老人心底到底有一份难以言表的空虚,而翠竹幼梅这些镖局出身一样失去了亲人的小辈,不知不觉就填补了她那份缺憾,彼此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自然分外心念惦记。
苏静卉浅浅一笑算是回应,直接将那话忽略了:“请蓝妈妈来,是想让蓝妈妈亲自去一趟天香茶楼传我的意思,就说我想见一见那位为水仙解蛊的能人并跟他请教一些事情,方式地点都可以由他定,价钱也好说。”
蓝婆子怔了一,拧眉道:“蛊术乃秘术,多半不会轻易授人。”
苏静卉忍不住笑了:“蓝妈妈误会了,我没有想学,我只是忽然有一些奇思妙想却不知行不行得通,只好跟精通的人请教。”
蓝婆子又是一愣,而后神色有些微妙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嗯。”苏静卉说罢,又猛然想起赵总镖头,不禁问:“对了,赵总镖头可去寻我外祖父问了?”
蓝婆子险些呛到:“怎好问。”
且不说林老爷子私把平安镖局给苏静卉,已是明摆着意思在那里了,赵总镖头去也是自讨没趣,就说如今大权在苏静卉手里,虽然是她说的让赵总镖头去问林老爷子,可若赵总镖头真去问,可就又是一个不识趣了……
苏静卉虽然年纪小,可胆识魄力手段可半点不输老江湖,再加上那样的出身所嫁的人,赵总镖头能当头儿,哪能没点眼力价儿看不透?
老臣资历再老再圆滑,可不意味着新君收拾不了,尤其是精明又能狠戾还有靠山的新君,再加上一朝君子一朝臣,呵~,说白了,他不被能说出那番话的苏静卉找麻烦就不错了,干嘛还没事得罪她?
苏静卉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赵总镖头果然老奸巨猾。”
蓝婆子默默。相较之却是您上风了啊……再一想苏静卉才十五岁,她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十五岁,多少闺中小姐还在怀揣天真做美梦,她却已经火眼金睛懂得藏锋敛芒,识人用人治人无一漏!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而这种强大,充满诱惑,如同黑夜里的火,危险,却让人无法自拔……
蓝婆子领命退,水仙还在那躺着,真没人拉她,也不敢拉她。
倒也真是识趣的,躺那儿难堪,却也没有打扰苏静卉和蓝婆子说话,这瞧见蓝婆子走了,才呻吟着道:“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得意忘形,不该不自量力逞一时英雄,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咦?你怎么还躺那儿?”苏静卉一脸惊讶的问,却又跟着就自顾吃饭了。
明摆着就不是才发现水仙还躺那儿,而是放过水仙了,让她起了的意思……
水仙也趁着这会儿躺缓过了劲,自个儿也能爬起来,但幼梅还是过来拉了她一把,搞得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幼梅有点心虚,尴尬笑:“你不怨我就不错了。”
水仙倒是想笑,可一笑就疼,小脸也跟着就扭曲了:“我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不过回头你可得给我搽药酒揉揉,真痛死我了。”
幼梅点头,香儿也在那边招呼:“饭菜要凉了。”
——
蓝婆子将苏静卉的意思传给了天香茶楼,不多久,夜影又将消息传给轩辕彻。
轩辕彻“……”了好一会儿,才道:“应了吧。”
夜影拧眉:“那位恐怕……”
轩辕彻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非得他出面不可吗?我亲自去不行吗?”
素来面无表情的夜影顿时被雷劈了一般。
轩辕彻眯眼:“你这什么表情?”
夜影立马颔首:“祝公子好运。”
轩辕彻嘴角不禁直抽抽,抬手就连刮夜影后脑勺:“你什么意思?嗯?”
夜影连躲没躲过,干脆遁了,远了又欠扁的传来一句:“被夫人当场揭穿也挺好,就怕夫人不揭穿您。”憋死你!
额角青筋一抽,轩辕彻抬脚就把脚边的石子踢追去,听到远远一声闷哼,才总算舒坦了点,可转头又想夜影那乌鸦嘴说的极有可能,又马上郁闷了……
他家亲亲小娘子温柔恬静乖巧可爱,但也同时睚眦必报每报必狠,当初……他娘的,当初他怎么就挑了个夜闯香闺的破方式跟她打上交道呢?
夜闯香闺啊……
轩辕彻挠头,挠头,使劲挠头,生生把帅帅的发型蹂躏成了历经风雨摧残的破鸟窝,最终还是决定为了当美好和谐的夫妻关系,去求某人。
王府的人,就那么看着美美进门的轩辕彻,转身的功夫就顶着个鸟窝头又冲了出去,而聚宝苑,精心打扮的郑秀珠望眼欲穿也没等到轩辕彻回……
——
小小的四合院,没人住一样死寂。
一个黑影才过墙离地尚远,就被十数暗器连番问候了,要不是身手快,指定血溅当场。而就算躲过这些,也未必就安全了……
院子不大,但机关重重,踩错一步九死一生。
不过,黑影到底是安然把小院逛了一圈,只是,他没找到他要找的人,只找到一张写着“再见”二字的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字就在眼皮底渐渐变淡消失,显然人走还没多久,并且是算准了他会来才走的,轩辕彻气得嘴角直抽抽:“小舅舅,我可是你亲外甥,你要不要这么玩我……”
这好了,那头已经让天香茶楼应了话,这头小舅舅却跑了,他也就只能自个儿去见他家亲亲小娘子了。
那个……
坦白能不能从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