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说完,又转头看向燕北邙,“还要把这些东西弄得京城百姓人尽皆知。这样,不出三日,我敢保证京都内外讨伐陈贼的声音必定盖过天去!到时候我们便打着‘惩处国贼,清君侧,正君威’的旗号,兵发京都。”
“好,既然李先生这样说,那我们就按李钰的办法,先把这些书信抄写数份散发出去!京都以南,以东的几个州县里,各处书馆,茶馆,戏园子,酒楼等地更要重点散发,另外还要在书院,医学院等学术馆张贴散发,还有通州码头的水师也别漏。”
“那好,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杀陈贼,我没有任何异议!”李闯粗声说道。
“可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要同生死,共进退呀!”云启轻声叹道。
李闯穿着粗气的怒声说道:“那就是王爷该考虑的事情了,我李闯只想杀了姓陈的那个狗贼替我两个好友报仇!”
“建章,你不要着急。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而且要报的彻底。所以我们才要从长计议,要彻底的把陈党干掉,不留后患。另外,大云朝现在是内忧外患,我们只弄死姓陈的,后面的事情却也不得不考虑一。”
再加上杨世安一家惨死,接着又是韩芳被暗杀,这杨韩二人是李闯在北方唯二的两个好友,一个是世交,一个是同窗。他情绪失常也情有可原。
燕北邙看着李闯铁青的脸色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拼死抵抗北胡汝真死里逃生,之后又是冀州百姓遭劫,让冀州死士的殊死拼杀成了一个笑话。
好有什么可商议的?!压着心里的怒火李闯愤愤的坐去。
云启微微摇头,说道:“李先生先不要着急,你坐来我们慢慢地商议一。”
李闯冷笑:“现在朝政是这奸贼把持,小皇帝和老太后不也得都听他的?!我们又何必拉上无辜百姓?通州码头不是有一万水师吗?王爷那边不是还有六千人马?再加上冀州的勇士,差不多也有两万人了!我们就一起打过去!我只要陈孝耘这狗贼的命,其他的任凭王爷,如何?”
燕北邙说道:“钰儿的意思是先把这些书信通告给冀州一记京都周围几个州县的百姓,然后壮大声势,让京都城周围的百姓和我们一起讨伐姓陈的,逼迫朝廷做出个表决。正好你带着冀州的勇士击退了汝真铁骑,名声大噪,在百姓们心目中有相当的影响力,此事由你出面的话,效果肯定会很好。”
“我一定要给汀洲(韩芳的号)报仇!”李闯一拳捶在手边的高几上,上边的茶盏被震得叮铃一响,茶水溅了出来。
燕北邙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些刺客都是死士,我想留活口的,但他们的牙齿里都有毒药,当时就咬毒身亡了。不过就冲着他们一定要毁掉这份奏疏和这些信件的决心,就算不是陈孝耘也是他的同党。”
“是陈孝耘干的?!”李闯红着双眼问燕北邙。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韩芳还真是好样的,居然搜集了陈孝耘私通敌国的证据,还要大胆的上疏弹劾,真是精明又耿直的可怕。
李闯与韩芳虽然志不相同,但却互相欣赏,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份友情蹉跎了多年,直到韩芳入朝为官之后,李闯为了不给对方添麻烦便极少往来了。如今诈闻好友的消息,却是无辜惨死,这让他如何不悲痛。
韩芳曾经是李闯的同窗好友,两个人小时候一起读书,韩芳的志向是做大云第一诤臣,而李闯则只想安乐到老,所以后来李闯科举不中之后便安心经营家里的几百亩田地,娶妻生女,自在逍遥,而韩芳却屡败屡战,直到七年前才中举,后进了六科廊供职,如愿做了一名言官。
李闯蓦然抬头看燕北邙。燕北邙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韩芳昨晚遇刺而亡,刺客的剑上有毒,见血封喉。”
显然对燕北邙他费劲力气去找这些东西很是不解,但很快这一丝不解便转为了怒气。因为他从书信的最面翻到了一本沾了血的奏疏——《臣六科给事中韩芳弹劾内阁首辅陈孝耘通敌卖国疏》!
李闯惊讶的看了燕北邙一眼,接过包袱来缓缓地打开,包袱里是一摞书信,信封上还有血渍,有的信封残缺不全,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抢夺过。
上官默把手里的一个蓝缎子包袱递过去,说道:“这是先生带回来的当朝首辅陈孝耘私通北胡汝真卖国求荣的证据。”
燕北邙没说话,只朝着上官默点了点头。
书房里,燕北邙,云启,上官默,韩岳以及李钰全都在座,李闯一进来看这么多人都在,便蹙起了眉头,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闯忙着冀州城的城防和安置陆陆续续逃回来的百姓,一早就出去了,后来还是李钰派人出去把他找回来的。
原本李钰算计着燕北邙中午能回来,却不想一等等到了晚上。
……
杨心怡点了点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初夏忙劝拍着杨心怡的手,劝道:“姑娘不必着急,那也情有可原,看那东陵王楚楚风姿,也不像个小肚鸡心肠的人,等有机会姑娘诚心诚意的给他道个歉,想来他也不会真的怪罪。”
“说的也是。”杨心怡点了点头,又叹道:“只可惜昨天我太冲动了,得罪了他……”
初夏说的来了劲儿,凑到杨心怡的耳边低声说道:“怎么没有?姑娘没觉得东陵王凤仪天成,天人之姿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久居人?”
“禅让皇位?会有这种可能吗?”杨心怡迟疑的看着初夏。
“据说来了一万水师,后面还有几十船粮食以及弹药军需呢!这不是清君侧是什么?而且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在云氏皇族里面,东陵王是很杰出的子弟呢!说不定小皇上会禅让皇位给他啊……”
“你再跟我说一说东陵王呀,你说他这次出现在冀州,会不会真的是清君侧来了?”杨心怡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初夏哼道:“有什么不行?就现在这个世道,今儿是知府,明儿就回家种地去了,别的都是假的,只有金子才是真的。那一箱子金子别说买他们几个小孩子的命了,就算是买东陵王的命估计也够了。”
“这也行?!”杨心怡诧异的问。
“是啊,据说大姑娘他们就是被此事牵连,还被抓紧了东陵的大牢!”初夏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把房门关紧了,转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说是殷夫人送了一箱金子给知府夫人,知府夫人才暗中放水,叫人把他们放出来了,对外说是越狱。”
杨心怡缓缓地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幽幽的问:“你说老东陵王是被太皇太后和陈孝耘害死的,现在的东陵王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初夏扁了扁嘴巴,一脸的不屑:“怎么说人家也是王爷,大云皇室的眼里怎么可能瞧得上这么个野丫头。”
杨心怡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昨天那个白衣人是东陵王?我看他对李钰好像很好。倒像是有些意思。”
初夏嘲讽的哼道:“这那里是疼她,简直是害了她!这么个混世魔王,将来谁敢娶进门?顶还不掀翻了呢。”
杨心怡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之前听母亲说,李世叔素来宠爱这个女儿,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都宠的没边儿了。真不知道这是疼她还是害她。”
初夏看着李大姑娘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大姑娘怎么是这么个混不吝!”
“我不是老爷,老爷说的你找老爷说去。”李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风一样的走了。开什么玩笑?!在东陵的时候当家主母都管不了她,现如今弄个小妾来看着她?真不知道老爹你哪里来的自信!
“姑娘!老爷说……”
“我哪儿知道。”李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杨心怡却有些茫然的看着门口远去的李闯,又转头看李钰,半晌方叹道:“妹妹,世叔怎么这么生气?”
初夏忙不迭的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女孩子家家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李闯生气的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瞪了李钰一眼,发狠道:“你今儿不许出这个子。初夏!你好生给我看着她!”
“东陵王他……”
“你能有什么事儿?”
“爹!我还有事儿呢!”李钰完全想不通李闯今天是怎么了,就算杨心怡是好朋友的女儿,他要当自己的女儿养,也没必要把亲女儿给人家当婢女使唤吧?
“所以你才放肆胡闹把自己闹进了牢房成了逃犯!我再不管你,你还不得把天给捅来?!从今天起你就跟你杨姐姐住在一起,你好生跟我学着点!”李闯生气的说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李钰立刻撅嘴,之前那个放纵自己的可爱老爹哪里去了!怎么几个月不见竟像是变了个人!
一个乖巧可人,一个顽皮刁蛮,两个姑娘站在一起,高立见。李闯不高兴的对自家女儿说道:“让你留在你杨姐姐身边是想叫你跟杨姐姐学一学该如何做个大家闺秀。你看你整天疯疯癫癫的样子,将来如何嫁的出去!”
“世叔,我没事了,不敢劳烦妹妹了。”杨心怡靠在榻上,虚弱的说道。
“初夏一个人忙不过来。”李闯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呃,不是有初夏么?”李钰有点不高兴了,她又不是使唤丫头。
“你杨姐姐身体还很虚弱,爹事情多照顾不过来,你替爹在这里照顾一。”
李钰进门后叫了一声‘爹’又转头看了一眼杨心怡和初夏,象征性的问道:“杨姐姐醒了?没事了吧?”
婆子没带着李钰去李闯住的院子,而是去了杨心怡休息的子,而李钰也毫不意外的看见李闯也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另一侧的榻上是初夏正在服侍杨心怡喝汤药。
李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随着婆子往前面去了。
婆子被问了个大窝脖儿,使劲的吞了口唾沫又谄笑道:“反正也差不多了,姑娘,快些去吧,老爷也在呢。”
“初夏什么时候成了姨娘?夫人还在东陵,见都没见过她,谁封的她做姨娘?”李钰一脸的不高兴,收房丫头就够添堵的了,还要做姨娘?哼!
“哪里还有别的姨娘?就是初夏姑娘嘛!”
李钰虽然不是那种上纲上线一定要讲什么规矩的人,但对这种没礼貌的行径也大为恼火,不悦的问:“林姨娘?哪里来的林姨娘?”
第二天一早李钰睡到自然醒,起来后自行弄水洗漱换了衣服,便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门连安也不请,便着急的说道:“姑娘,林姨娘说请姑娘快些过去呢。”
一夜无话。
云启站在原地看着暴走的上官公子和嗷嗷叫的李钰,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走了!”上官默一改平日的不冷不热,上前拉了李钰的手腕用力拽着她,大步流星的走了。
“赢了怎么还冷着个脸?”李钰又看上官默,“谁惹你了?”
云启轻笑:“上官公子赢了。”
“才二更天不到啊,这个时候谁睡得着?”李钰扁了扁嘴巴站起身来,朝着云启笑:“你们谁赢了?”
“天色不早了,睡觉去。”上官默脸色阴沉着。
“啊?”李钰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云启:“你们不了?”
上官默转身走到李钰跟前,伸手扯掉她手里的书,淡淡的说道:“走了。”
“好,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云启也不多挽留,丢棋子起身相送。
“这话实不敢当,是王爷根本不屑跟草民对弈罢。”上官默凉薄的看了云启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一侧香炉里的线香,又道:“天色不早了,就请王爷歇息吧。”说完,人已经离开矮榻起身行礼,“草民告辞了。”
“哦?”云启的目光从李钰那边收回来看棋局,见对方的黑子果然把自己的白子团团围住,再无生机可言。于是微微一笑,叹道:“上官公子果然技高一筹。”
不过六七子之后,上官默啪的一声落一子,凉凉的说道:“王爷,你输了。”
上官默也跟着落子,却一改之前的温吞而步步紧逼。
云启执子落子,落子后便侧脸看李钰,眼神轻飘飘的,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哦。”云启收回目光才感到上官默的眼神有些冷,不过他也没在意,因为李钰身边的人好像看自己都像是看仇人。这也难怪,毕竟他们几个是因为自己才沦落为逃犯的。
“王爷,该你了。”
上官默落一子后抬头看见云启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另一个角落,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李钰正被书里的什么给吸引了,樱唇微微张开,贝齿咬着如玉的手指,笑得要多傻有多傻,默爷的脸色顿时冷了三分。
云启落一子之后转身找茶,无意间才发现那疯丫头居然坐在那边的角落里看书,再看她手边摆着几个果脯碟子,一边看一边伸手摸一个果脯放在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忍不住笑,那模样在云启看来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她在一旁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两位的修为太过高深,看他们棋简直虐杀自己的脑细胞,于是自去找了本闲书坐在灯翻看。
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李钰虽然是个疯丫头,但却不是讨人厌的疯丫头。
再加上这两年燕北邙的悉心教导,把满腹经纶倾囊相授,于文人一道,上官默早就是令人仰望的存在。而云启却能跟他旗鼓相当,可见也是一位牛人。
李钰不禁对云启刮目相看,要知道上官默曾经是大云帝都名噪一时的神童,所谓神童,自然是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拔了头筹的。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分部,各占优势,算是难分胜负。
书房里,上官默正在同云启棋。
“知道了!”李钰一边往外走一边答应,头也不回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出了门便加快脚步往书房去找云启了。
“哎!你不许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混在一起!”李闯不甘心的在背后叮嘱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李钰成功的转移了她老爹的注意力之后,挥挥手转身出门。
李闯瞪眼斥道:“胡说!我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了?我看他不顺眼能请他来家里叫你们读书识字还有武功什么的?!”
“出去打听个消息,明儿肯定能回来。哎我就奇怪了,您老不是一直看他不顺眼么?怎么忽然间这么关心他了?”
“你让你师傅干什么去了?”李闯立刻紧张起来,怪不得这半天没看见燕北邙呢,感情是被自己宝贝女儿给差遣出去了。
“哎呦我的亲爹哎!现在我真的不能确定。结果怎么样要等燕先生回来才知道。”李钰无奈的看着李闯,“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这是跟爹说话吗?”李闯又拉长了脸。
李钰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目前还没有,不过等到明天就不一定了。”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你凭什么以为东陵王还会给我们好处?”
“可凭我们这点力量,想杀陈孝耘以及宫里的老女人和小皇帝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东陵王的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的杀父仇人间接害死了杨伯伯以及冀州的百姓,所以我们何不再推他一把,让杨伯伯以及百姓的仇和东陵王的父仇一块儿报了?同时,我们还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想!”李闯用力的点头,又急切的问:“可这跟东陵王来冀州有关系吗?”
李钰看了看空旷的子,也吸了一口气压心里的不痛快,低声说道:“爹爹不想给杨伯伯以及冀州枉死的百姓报仇吗?”
李闯走过去她身边低声问道:“那你把东陵王请过来做什么?还让他住在这里?”
“我知道啊。”李钰转过身去,一脸的不高兴。
“你给我站住!”李闯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重重的吐了口气,换了温和的口气,叹道:“钰儿啊!这里是冀州,不是东陵!你不能跟以前那样任性了!”
“哈!是啊!我欠管教了!我是野丫头!正好杨姐姐失去了父母亲人,你看着她好把她带回来当女儿好了!”李钰像是一只被猜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就走。
“你还敢狡辩!”李闯低声斥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子混到一起?就这一点,你比你杨姐姐差远了!”
李钰扁了扁嘴巴,哼道:“他来冀州连爹都是刚知道的,京都的人怎么会有消息?”
“你真是越来越没样了!”李闯生气的呵斥道,“你把东陵王给请来,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这若是朝廷得到消息派了人来刺杀或者捉拿,你要如何收场?!”
“爹!杨姐姐已经睡了!你让我去陪她干嘛?一起睡吗?”李钰不高兴的问。
李钰还想说什么,却被李闯一个眼神给瞪回去,只得看着上官默同云启先后出门而去。
李闯却喊住了她:“钰儿,你进去看看你杨姐姐。谨言呢?叫他先陪王爷过去歇息。”
“那就由我带路吧。”李钰说着,便要往外走。
李闯点头道:“也好。”
李闯忙喊人过来给云启引路,李钰便起身道:“原知县大人用的书房后面有两间子收拾的还算干净,不如就请王爷去那里歇息。”
云启淡然一笑,徐徐起身,说道:“我现在也不过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一榻可安歇,足矣。”
李闯也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打什么主意,刚瞪了她一眼,又见她朝着自己眨眼做鬼脸的,心里实在是没谱儿。不过身为皇族的云启都不怕什么,他更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忙拱手道:“房子倒是现成的,只怕是简陋室的,委屈了王爷。”
云启抬头看着李钰,微微点头,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有劳李先生为我们安排榻之处了。”
“是。”关山不服的瞪了李钰一眼,拱手退了出去。
“关山,退!”云启蹙眉低喝。
云启微微蹙眉沉吟,旁边的关山却冷声道:“你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李钰却笑道:“这个现在还不好说,请王爷在此住,等明日午差不多就有消息了。”
“不知李先生想要如何帮我?”云启问着李闯,眼睛却看着李钰。
云启却对李钰的‘没规矩’不甚在意,比这更没规矩的事儿这丫头都干过,而且还不只一两回,若是计较,早就被她气死了。
毕竟东陵是东陵王的世代封地,就算云启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他的父亲以及他的祖父两位老东陵王在东陵经营数十年,东陵王府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而朝廷所谓的抄家,恐怕也只是抄了东陵王最稀松平常的王府罢了。
对于女儿这种没教养的行为李闯只是瞪了一眼,低声斥责了一句:“没规矩。”就没了文,显然,李钰的话他是赞同的。
李钰果断的插话:“家父的意思是说,我们同意王爷的要求回东陵去,不过在走之前还想帮王爷一把。当然,也希望王爷将来能多给我们开个方便之门。”
“哦?”云启微微笑了。
李闯早就跟燕北邙商量好了,云启愿意接管冀州更好,他们乐得回东陵去,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地盘,冀州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于是李闯拱手道:“草民等愿意听凭王爷的吩咐。”
不多时李钰从里面出来,云启方对李闯说道:“不知道先生一步作何打算?”
“李先生客气了。”云启再次摇头叹了口气,在李闯的引导在高背太师椅上落座。
李闯忙拱手道:“是王爷宅心仁厚,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草民谢王爷开恩了。”
李闯忙再次朝云启拱手请罪,云启此时已经把杨心怡吼的那些话琢磨得差不多了,便无奈的摇头叹道:“皇上年幼,奸臣当道,居然弄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也怪不得杨姑娘如此愤怒。”
初夏转头恨恨的瞪了关山一眼,上前去帮李钰把杨心怡弄到里间去了。
“哎,”李钰吩咐旁边的初夏,“你帮我把她扶到里面去休息。”
杨心怡拼命挣扎李钰用尽全力都要箍不住她,万般无奈之只得挥起手刀在她的脖颈上敲了一,情绪极度亢奋的杨心怡忽然偃旗息鼓昏倒在李钰的怀里。
“你还说!都是你们家的狗皇帝!他甘心做缩头乌龟便置百姓于水火!我们都逃到京都城,他却连城门都不敢开,城头上几万兵马,就眼睁睁的看着几千胡人在皇城根儿虐杀百姓!可怜我爹,我娘,我哥……啊——”杨心怡说到后面说不去,又拼了命的挣扎着往前扑,一双手臂疯狂的挥着,“姓云的都该死!都该十八层地狱!”
云启抬手拍了拍关山的肩膀,示意他退,之后方对李闯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无妨。不过冀州城的百姓当晚不是安全的撤出了冀州城么?怎么杨姑娘一家还会遭遇汝真人?”
李闯见状也懵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朝云启拱手求情:“王爷,我这个侄女一家人刚被汝真人给杀了,她情绪波动很大,还请王爷见谅。”
“找死!”关山冷冷的盯着杨心怡,一身杀气释放出来,子里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你干什么!”李钰慌忙上前去抱住了杨心怡的腰。而云启身后的关山也第一时间上前一步,手中利剑铮鸣一声出鞘,剑尖指住了杨心怡的咽喉。
李闯刚直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原本昏昏沉沉的靠在榻上的杨心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且忽然起身冲了过来狠狠地扑向云启,并尖声吼叫着:“姓云的都该死!都该死——”
“见过王爷。”李闯朝着云启躬身行礼,再怎么说他也是平民百姓,大云朝还没灭亡,他就得对云启恭敬相待。
“李先生。”云启微笑着朝李闯点了点头。
“嗯?”李闯这才诧异的转身,看见跟在李钰之后进来的一个瘦瘦高高的白衣男子,忙站起身来。
李闯话音一落,杨心悦便睁开了红肿的丹凤眼,侧头看着李钰。李钰朝着她笑了笑,却拉了一把李闯,说道:“爹,这位是东陵王,女儿邀请他来商议事情,白天你在忙,没来得及跟你说。”
李闯却坐在榻前的凳子上没有抬头,指着头缠着白纱布靠在枕上眼睛红肿闭目养神的杨心悦说道:“你来了,快瞧瞧你心悦姐姐。”
“爹。”李钰进门后先叫李闯,然后转身欲为李闯介绍云启。
李闯跟杨世安是好友,在冀州的这几个月又一直住在杨家,杨世安的女儿杨心悦经常见礼问安,也是极其熟悉的,今日好友全家落难只留一个孤女,李闯悲愤之余便把对杨家的情谊都放在了杨氏孤女的身上。此时的杨心悦在李闯的眼里,把李钰都给比了去。
李钰没心思等着听郎中和初夏说这些,便直接往子里走去。
“你放心,杨老爷平日里乐善好施,我们也没少在府上走动,如今杨家全家遇难,我们必会竭尽全力。”
“求您务必救救她,杨家就只剩姑娘一个人了……”初夏说着,又拿了帕子抹泪。
“哎!”另一个郎中摇了摇头,“这还不好说,要过了这几日再看。”
“没什么大碍了吧?”初夏焦急的问。
“已经处理过了,要小心服侍,及时换药。”其中一人皱眉说道。
一进院门便见两个穿着蓝色布袍像是医者的人从里面出来,神情颇为无奈。初夏见了二人立刻上前拦住,焦急的问:“吴郎中,我家姑娘的伤怎么样?”
初夏带着李钰和云启以及云启的随从关山,西月等离开这间私人书房去旁边的偏院。
“好吧。”李钰点头吩咐初夏:“带路吧。”
李钰回头看云启,云启便道:“说起来我过来还没跟令尊见面,不如一起过去吧。”
“可是,杨姑娘受伤昏迷了,老爷说咱们这里缺医少药的,杨姑娘又是个姑娘家,所以请姑娘过去看看……好姑娘,奴婢求姑娘过去瞧瞧吧。”初夏说着,又跪去。
“哦,既然这样,你先去服侍杨姑娘就是了,我跟王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李钰觉得自己又不懂医术,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初夏忙回道:“是郭嬷嬷带着姑娘躲在马车里,那马中箭受惊,拉着她们两个冲出了汝真人的包围,后来马的伤势太重,跑到一处郊野就死了,郭嬷嬷和姑娘幸免于难才捡了一条性命。”
李钰诧异的问:“你不是说杨伯父一家都死在了汝真人的刀箭之?”
初夏又磕了个头方站起身来,转身对李钰说:“姑娘,奴婢的旧主杨老爷的女儿回来了,老爷让您过去一。”
“没事,起来吧。”云启微微抬了抬手,跟别人家的奴婢他是没闲心去计较的。
初夏闻言大惊,大云人骨子里对皇室贵族的敬畏让她来不及多想便屈膝跪:“奴婢无状失礼,还请王爷恕罪。”
“这位是东陵王。”李钰淡淡的介绍。
“姑娘,老爷叫你过去一。”初夏进门后发现这里还有个男子跟李钰对坐品茶,一时有些尴尬,忙又朝着云启福了福身。
绝好的*气氛被打断,李大姑娘顿时不高兴了,回头看着盯着一对水蜜桃眼睛的初夏,皱眉问:“怎么了?”
李钰刚要说我其实还有个很好的想法跟你商量,书房的们就被推开了。
云启好笑的等这丫头耍完宝,方问:“所以,你今天约我过来真的只是喝茶闲聊?”
李钰惊讶的听完云启的话,喟然长叹:“完了!完了完了我……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了。”
“因为我不久之后发现你是个神偷。你有偷天换日的本事,身边还有帮手。不仅可以偷到南直隶各层官员贪污受贿的账册,还能把那些东西弄到箫筠的战船上去,扰他的军心,让那一万水师不战而降。”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李钰好奇地问。
云启笑得更开,又摇了摇头继续喝茶。
“你这是……在自我调侃?”李钰毫不意外的又看呆了。
“六千两银子救两条命,看来我的命也没那么值钱。”云启依然微微的笑着,许是因为烛光的缘故,他的笑容居然一改往日的冷淡疏离,竟是温润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呃……这个……”李钰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不过转念一想,他既然说的这么肯定,而自己还否认的话就是多余,于是莞尔一笑,说道:“不谢,反正我拿过报酬了。”
“在江宁的时候,谢谢你把我从杨寿尹的手里救了出来。”云启轻声说道。
自从相识,这位皇室贵胄就以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心情应付自己,就算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他也只是高冷的瞪着自己说一声“闭嘴”活着干脆甩袖而去,像今天如此真诚的看着自己道谢,还真是破了天荒。
“谢谢。”云启平静的看着李钰,一声道谢说的十分真诚,以至于把李钰给说懵了。
“你还说这话!”李钰立刻生气的拍桌,“本姑娘混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必须还我以前的日子。”
“说远了。”云启摇了摇头收回了话题,“我只是想报仇。而且,这事儿跟你也扯不上什么,你只要跟你父亲离开冀州回东陵去就好,三日之后冀州以及京都发生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现身冀州,你的朝廷逃犯的罪名便可以洗掉了。”
“呃?”这话歧义太打了,李钰自问自己离着红颜祸水的级别差的很远,所以忙摇头说道:“不是为了我,这怎么是为了我呢!我又不想当皇后……啊,也不是,总之这就是不当白不当。你想想,你把陈孝耘杀了,把太皇太后杀了,你若是不当皇帝,新皇帝能饶得了你啊?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得去争一争啊。”
云启淡笑着反问:“你要我为了你去做皇帝?”
“可只有你做了皇帝,我才安心嘛。”
“我要的是报仇,不是皇位。”云启蹙眉道。
“报仇之后呢?”李钰再次前倾了身子,以诱惑小孩子做坏事的语气低声说道:“难道你还要回去做你的东陵王?再说,这报仇和夺皇位一点也不冲突啊。你把人家主人都干掉了,还在乎牵不牵人家的一头羊?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你们云氏子弟,我觉得也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皇帝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滔天的仇恨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自从承袭王位的那一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他的父亲被莫须有的罪名鸩杀,尸体跟石头困在一起沉入剑湖湖底,就算死了也只能葬身湖底以身饲鱼虾,不能入皇陵,清明寒食更不许烧纸祭祀。
“我要报仇。我要给我父王昭雪平反!”云启撇开目光,透过窗口看向南方。
李钰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没好气的问:“你不想当皇帝?不想跟陈孝耘以及后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对着干?那你留在冀州干嘛?”
“我不能保证我能当上皇帝,更不能保证你就是那个功臣。”云启说话间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冷淡和清明,“我不知道你如何对我有这样的自信。总之我做不到的事情就没办法给你保证。”
“为什么不能保证?你都当上皇帝了,难道还不能封个有功之臣?”
“咳咳……”云启不自在的咳嗽了两,说道:“这个我不能保证。”
“怎么样,到底答不答应?”李钰伸手至云启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唤美人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