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冰天雪地风雪漫天,西南却依然是青山绿水满目苍翠。
大云朝的禄王府后来改为大齐皇宫,吴襄被杀死之后,大齐皇宫又改正了西南王府。
之前就知道禄王图谋不轨,却从没想到他趁着山高皇帝远居然做的这么明显。当然,这也许有吴襄登基之后的改动,但云启却不认为一个靠造反起家的吴襄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东陵王府也是百年基业的大宅子,虽然父亲死后云启把功夫都做在背后,东陵王府外边低调,里面却依然是奢华靡费,尽显皇室后裔之尊荣。可是这禄王府比东陵王府奢华百倍有余。
禄王府的门楣早就改成了皇宫的建筑,宫门上鎏金大字:浩然天。
进门之后,不是宫墙影壁,也不是假山湖石,乃是超过几百丈平原和一片波光粼粼,广阔无边的湖泊。湖泊之后,是连绵不断的青葱山脉。
这个禄王府,直接将群山圈进了自家的院子,这份胸廓的襟抱,与外面‘浩然天’四个字,契合的天衣无缝。
这湖泊甚是广阔,与普通江南园林的小池塘不同,这边是真正的大湖,方圆足有数百丈,岸边种满桃柳,远远望去,清风中波光粼粼,青山绿水相互映照,简直妩媚到了极点。
这座被当做大齐皇宫的原禄王府,就是建立在这山水之间,一半临水,一面靠山,这又是取“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圣贤言。
沐雨过桥斜径缘,菊鲜松翠柳含烟。
秋山不逊三春景,五色斑斓别样妍。
沐雨亭位于湖泊北岸之上,湖水清澈幽碧,深不见底,湖面有一座长廊式的小桥,弯折悠转,九谛十曲,每隔五米就有一对刻着形态各异的苍龙、虬龙的石制盘龙圆柱托着桥上倒卷的廊顶,即显幽雅别致又不失瑰丽雄伟。
而沐雨亭就坐落在这小桥的中心。每到天气变化时,湖中心总会起一场细靡的小雨,而后便泛起一股轻薄的烟雾,如梦似幻般,沐雨亭由此而得名。
此刻,亭内,一名身长玉立的雪衣男子正背负双手静静的站立着。他的神情专注而冷漠,冷清高远的眼眸正默默的凝视着远方。寒风烈烈的吹拂着他的衣角,他依旧巍然不动、静谧如山,全身散发出一股宁静悠远一切的儒雅气质。
再看亭内,一张大理石制成的石桌上,正燃起一个红泥小炉,炉上置着一个茶釜,看来已烧有一段时间。桌边还摆放着一些名贵器皿,精细糕点,糕点上还热气袅袅的冒着轻烟,可见此间主人的有心。
“王爷。”一身黑衣的长策踩着曲廊行至沐雨亭内,朝着白衣胜雪的背影欠身行礼。
“嗯。”云启没有动,依然面向浩淼碧波。
“帝都城传来的消息,唐毅将军受了重伤,翰林院上官大人筹措军饷出京。另外,烈鹰卫大半人悄然离京,不知去向。”
“花满楼呢?”云启虚无的目光有了焦点,远山一样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
“也不见踪影。”长策低声回道。
云启轻声叹息:“她必然是去了战场。”
“去了战场也无所谓,有那么多人保护她。”靠在榻席上悠然喝茶的云少棠不满的哼道,“倒是你,被赶到这穷山恶水之间来,还不好生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只怕将来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云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朝着长策一摆手,示意他退。
长策拱手退的时候悄悄地看了云少棠一眼,唇角带笑——如今的他,有着优于别人的一种特殊感。
“这日子还不够安生么?七哥竟还不知足。”云启转身回来在云少棠对面落座,抬手拿起紫砂壶来给自己倒茶。
“给你个西南王你就知足了?”云少棠捏了一块点心掰了一角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前倾了身子,不解的问:“当初你在帝都城,答应大周皇帝来做这西南王,难道不是为了全身而退的权宜之计?你还真想在这里当一辈子的西南王,为他治理这西南一角?”
“此地可守可攻,物产也算是丰富,且远离喧嚣,风景绝佳,宁静悠远,若是在这里富贵安然的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云启微笑着品茶。
“你……不是吧?!”云少棠瞪着眼睛盯着云启看,“你,你……”
云启轻笑:“七哥放心,我要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怎么可能这么快放弃。”
“呼——那就好。”云少棠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靠回去继续喝茶。
想要得到的东西……
云启捏着茶盏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自小到大,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很多。父王被害死的那段时间,他最想要的是活去。
为了能够活去,他以身试药,以身试毒,学成精妙的医术和毒术,并暗中培养大量的护卫,搜寻传说中的火枪神器。
确定自己不会被毒死不会被暗杀之后,他唯一的想法是复仇。
那些让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人,他一个也不能放过。他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于是他利用祖父和父亲留来的人脉络用心经营,从只知道迷恋后宫的皇上开始,弄来百花仙露进贡,那一瓶百花仙露之中只有一粒毒药,可致人癫狂死在女人的床上。只不过,那粒毒药和真正的丹药一模一样,至于那天吃到,全凭老天安排。
于是,老天帮了他,皇帝暴死,妖后和陈党逮捕他进京。
进京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他能进那座皇宫,妖后也好,奸相也好,哪一个也别想活。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哪知道李钰这个疯丫头忽然创了进来。虽然事后他知道是关山知道了他跟仇人同归于尽的计划之后不得不配合她去行事,但复仇的计划终究还是被她打乱了。
李钰,李钰!
想到她整人时古怪精灵的笑,想到她说起‘家国天’时一脸的悲壮与豪迈,想到她在自己怀里时的温柔婉转,烈火柔情……
云启的目光先是揶揄,转而迷茫,之后忽而潋滟波光似骄阳照水。
“嘿!想什么呢?!”云少棠抬手在云启的面前晃了晃。
云启乍然回神,才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便掩饰的低头去提起红泥炭炉上的水壶想要冲茶,却不料炭火里忽然蹦起一个火星落在了他的手上,突然的灼烫让他的手一抖,壶里滚开的水溢出来,洒在了腿上。
“呃……”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
“哎呦!”云少棠已经惊呼一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银铫子,一叠声的朝着外边喊:“快去拿烫伤药来!”
奈何小亭子里并没有丫鬟服侍,云少棠一喊,岸上的护卫呼啦啦跑过来两个,却是没弄懂要什么。
云启早就把自己的帕子丢到一旁的一桶清泉水里浸湿,然后拎起来拍在烫伤的地方。清凉的泉水抚慰了灼伤的疼痛,他轻轻地摇头:“无碍,你们都不用慌张。”
“滚烫的水呢!你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魂不守舍的。”云少棠一边吩咐护卫去取烫伤的药膏,一边责问云启。
“没事,七哥不必担心。”云启苦笑摇头,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一个慌神的功夫,事情就这样了。
去拿烫伤膏的护卫还没来,关山却匆匆而至。
“王爷!”关山躬身行礼。
“何事?”云启把湿帕子从腿上拿开,灼痛感又慢慢地苏醒。
关山拱手回道:“回王爷,刚刚得到消息,大周军队攻打胡汝,大获全胜!萧侯爷和韩将军追击胡汝三日三夜,一直把他们赶到了图母河以北。唐将军重伤已经被护送回京。”
“胜了?!”云少棠诧异的看向关山。
“是的,大胜!”关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居然胜了!”云少棠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启,“还直接把胡汝赶到了图母河以北?”
云启淡然一笑,说道:“烈鹰卫加上李钰,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哟嗬!听你这话,李钰就是天神凡无所不能喽?”云少棠给了云启一个白眼。
云启对云少棠的揶揄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担心着另一件事情:“长策那边的渠道出了问题,命他立刻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等等!公主回京没有?”
“公主没有回京,而是跟随大军一路北上了。”
“吩咐去,叫他们时刻关注公主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汇报!”云启的声音骤然冷冽,连云少棠脸上的笑意都敛了去。
“是。”关山应了一声,躬身退。
“你是不是有点过了?她身边那么多人围着,能有什么事?”云少棠等关山出去了,方低声埋怨。
“但愿。”云启修长的手指捏成了拳头,但愿她没什么事。
……
万里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比寒风暴雪更犀利的是周身的刀光剑影。
李钰被韩岳护在身后,一柄弯月刀上翻舞成游龙,挡开前方簌簌而来的三只镖。然后用自己的袖箭还以颜色。
“钰,你的腿怎么样。”韩岳趁着空当拉着李钰躲在一棵大树之后。
“还好,只是扭伤。”李钰手里拿着一柄匕首,咬牙弯腰一根根隔断腿上的绑绳,要把脚上的滑雪板给摘掉。
真他娘的太背了,原本是来滑雪的,熟料滑雪板造的不合格,扭了脚不算,还正好碰见了刺客!
“好了没有!”韩岳回头看了一眼。
“好了!”李钰挥手把山寨滑雪板丢开,转身去割韩岳腿上的绑绳。
“不要管我!快走!”韩岳抬手推了李钰一把,“回凤城!”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钰抬手抽出腰间的火枪,举手瞄准对面一行白衣人中的一颗脑袋。
“别……”韩岳的‘开枪’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一线鲜血溅,洒在皑皑白雪之中,如点点红梅傲雪开,妖冶艳丽。
那一行人显然有些懵,完全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儿。
接着,李钰连续开了三枪,‘碰碰碰’!
后面又有三人分别中枪,脑门,胸口,肩膀。
血珠四溅!
韩岳惊恐的看着周围的雪山,忙一把搂起李钰的腰,暴喝一声:“快走!”便腾空跃起,踩着雪长风一口气出去十几丈,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稍作停留四观望之时,有轰隆隆的响声从山顶传来,宛如夏日闷雷。
“怎么了?”李钰看韩岳惨白的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抱紧我!”韩岳一把搂住李钰的腰,单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踏,带着她再次跃而起,朝着旁边的一片空旷地去。
雪崩!李钰转头看见那些刺客们惊慌失散的样子时终于明白了那轰隆隆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李钰为了寻求刺激专门选了这一片雪峰林立之间,她和韩岳从一道高高的山坡上滑来,在半山坡的地方因为滑雪板出了问题而不得不停住,然后遭遇刺客的袭击。
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正好是雪崩最危险的地方。
雪山上的积雪呼啸而至,像一条厚厚的毯子一样从头顶上盖来。
“去!”韩岳选在一棵树忙落地,顺手把李钰推到那颗大树旁边。而他则再次纵上树,抬手扯身上的猞猁裘手腕一旋把披风仍上了半空。
他这一致用上了九成的内力。做完之后,他无力的从树上跳去,借势把李钰护在身。
厚厚的猞猁裘在树顶不停地旋转,像是一把遮天大伞挡住涌而来的积雪石块。而被它挥开的积雪冰块在这棵树的周围越积越高,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自动垒砌了一道冰雪之墙。
力竭之后,猞猁裘被冰雪砸在树顶,又恰到好处的以树干为支架,形成了一个帐顶,挡住了后来的积雪。幸好韩岳带着李钰纵两次,离开远处几十丈远,否则恐怕这颗大树也支撑不住积雪压顶。
“川子。”李钰推开身上的韩岳,看了看头顶上不停聊落来的雪块,苦笑道:“我闯祸了。”
“没事。”韩岳拍拍她头上厚厚的雪帽,轻笑道:“我们暂时死不了。你老实坐在这里,我得弄一咱们的顶。”
“啊?”李钰诧异的抬头,质疑还没问出口,便见韩岳再次跃起,挥手在不停往塌落雪块的头顶轻轻地拍打,慢慢地把头顶的积雪拍实。
“你这家伙……”李钰坐在树根上,抬头苦笑。
“好了。”经过一番折腾,韩岳站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掐腰微笑,“虽然小了点,但好歹也算是个水晶房吧!”
李钰无奈的笑着伸手把他拉到身旁坐,并解开自己的狐毛斗篷把两个人裹在一起。
此时,所有的风声雪声都被挡在外边,这小小的雪洞里黑乎乎的,周围全是冰雪,却叫人感觉不到寒冷。
“你的脚怎么样?”韩岳弯腰去查看李钰的扭伤。
“没事儿了。”李钰抬腿放到他的膝盖上,任凭他脱了自己的靴子揉捏脚踝。
“之前就扭到过,现在又扭到。你这只脚啊!”韩岳无奈的叹着气,从怀里摸出一只小药瓶,到处些许药水来用手掌撮热再握住她的脚踝揉捏。
“川子,对不起啊!”李钰借着微弱的雪光看着韩岳冷硬的侧脸,歉疚的说道。
“好奇怪啊!”韩岳扭头看着她,笑弯了眉眼,“你居然跟我说这种话?”
“唔……我之前没说过?”李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想想自己之前真的是劣迹斑斑。
“嗯,你祸害我那么多次,可从来没道过谦。”韩岳拿过李钰的棉袜套上,又把羊羔皮靴给她穿好,轻笑道:“钰,我们之间最不用说的就是这三个字。我以后都不想再听到。”
“好吧。”李钰笑了笑,伸手勾上韩岳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道:“那么,韩将军,你改不会想跟我在水晶里过一辈子吧?”
韩岳脸上的笑容一滞,继而伸手揽住她的腰,伸手从她的脖子里拨出一条金链子,把那只白玉扳指从她的衣襟里拉了出来。
“干嘛你?”李钰抬手想把扳指拿走,韩岳却死死地捏住:“这是东陵王的东西吧?怎么在你身上?”
“他被封为西南王,去渝阳了。临走时送我的,怎么了?”
韩岳皱着眉头看着李钰,手上又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火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声音黯哑叹息:“其实我觉得,如果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话,过一辈子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不要。”李钰笑着推开他,“本公主还有大把的富贵要享,还有大把的美男子要泡,才不要跟你这家伙耗死在这冰窟里。快点想办法,我要出去。”
韩岳无奈的笑了笑,把身上的狐裘推开重新裹在她身上,起身说道:“遵命,公主殿。”
“哎?你想怎么弄啊?别把这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水晶给弄塌了,咱们俩直接就葬身在这冰雪之中了。”
“那也不错,至少这辈子生不能同衾,死倒是可以同穴了。”韩岳说着,转身贴在冰雪墙壁上侧耳倾听。
“我去!你再说这种话我这辈子不理你啊!”李钰扁嘴。
韩岳不再跟李钰开玩笑,抽出腰间的弯月刀开始在墙壁上凿雪。他刀法了得,内力深厚,没多会儿的功夫便凿开一人高的一个洞,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行不行啊?我帮你。”李钰见状也来了兴致,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就要往前去。
“别过来。”韩岳转身喊道,“老实在那里呆着!”
“两个人会快些啊!”李钰皱眉道。
“不一定安全!”韩岳钻回来看了看被他刨出来的雪,想了想,又拿着刀去刮树干上的老树皮。
“你干什么?”李钰皱眉问。
“生火。”韩岳看了一眼李钰,笑道,“想帮忙的话,把脚的雪扒开,雪底应该有干燥的树叶子,一会儿生活用。”
“好。”李钰忙蹲身去忙活。
积雪之不但有干燥的松针,还有松萼和树枝,李钰很快弄了一小堆,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开始点火。
火生起来之后,那些被韩岳刨出来的松散的积雪开始慢慢地融化,但融化之后化成水慢慢地渗入地很快的积成冰。
“你在这儿守着,有事叫我。”韩岳刮了一堆树皮之后又回去铲雪。
铲了一段距离之后,挖出去的积雪不再往外运,因为那个被他用狐裘撑起来的小空间差不多已经堆满了。韩岳觉得不放心,又一路把雪洞壁拍实了回来你接上了李钰。
许是两个人幸运,加上韩岳着实能干,也不知挖了多久,在李钰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冻成冰棍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外边的呼喊声——是花满楼听见枪声和雪崩的声音带着人寻了过来,到了附近只见一片白雪茫茫连苍天大树都盖在底,绝望之余也只能通过呼喊来寻求一点希望。
韩岳加紧了速度,最后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运起内力朝着对面的积雪猛地打了一拳。
花满楼刚好在这座雪丘的旁边,忽然听见有动静忙转身看时,但见一个一身冰碴子的家伙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登时睁大了眼睛,待看清楚来人手里的那柄弯月刀时,急忙冲了上去:“介川!公主呢?!”
“我在这儿!”李钰随后冲了出去,因脚腕子还有点疼,忍不住一个趔趄。
“你们真是急死人了!怎么会开枪?”花满楼着急的问。
“遇到了刺客。”韩岳拍打了一身上的冰碴子,皱眉道:“公主的脚扭伤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好!”龙辰看了一眼李钰的腿,蹲身子说道:“公主,属背你。”
这种情形李钰也没别扭,直接爬上了他的背。
一行人踏雪而行,迅速离开这里往凤城去。
听说这样的事情,燕北邙自然又把李钰给臭骂一顿,当即吩咐韩岳和花满楼送李钰回京,一刻也不许耽搁。
李钰拉着燕北邙的袖子眨着眼睛看他,不说不笑不做任何辩解。
“你看我作甚?!”燕北邙生气的甩开袖子,“当时你就该跟谨言一起回京!”
“师傅,你不觉得行刺之事太过蹊跷吗?”李钰等燕北邙发完了火,方小声问。
燕北邙依然没什么好气的斥道:“有什么好蹊跷的?!这里已经落入胡汝之手几十年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以为我们把他们打到图母河以北,凤城就安全了吗?”
“难道凤城的百姓中还有恨汉人的?而且,我看他们行刺路完全是江湖做派啊!”
“你若不想回京也可以,从现在起白天黑夜都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半步!”燕北邙皱眉道。
“哇喔?师傅你要我跟你睡在一起吗?”李钰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问。
“你给我闭嘴!”燕北邙愤怒的瞪了李钰一眼转身往外走,同时吩咐门口的龙辰和花满楼,“她若是再敢离开这间子,我就唯你们二人是问!”
花满楼和龙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向李钰无奈的摇头。
“切!”李钰扁了扁嘴巴,招手叫二人近前来。
“公主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埋伏,想来他们被雪崩埋在底也不一定都会冻死,只要有人钻出来,我们立刻动手。”花满楼低声说道。
“别抓人,要悄悄地跟上去,看他们跟什么人接触。”李钰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我要揪出后面的人。”
“好。”花满楼点了点头,回头跟龙辰交换了个眼色,龙辰朝着李钰一拱手转身出去了。
李钰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身枕着一卷被子,腰上搭着一床被子,还是觉得冷。于是朝着花满楼招招手,笑道:“花爷,麻烦你把我的斗篷拿来。”
“公主还觉得冷吗?”花满楼身上只是一身丝绵长袍,便已经觉得热了。这里烧着火炕,地上还放着个大火盆,窗户纸糊了三层,密不透风的,怎么还冷?
“是啊,好冷。”李钰拉了拉棉被,蹙眉道。
“公主莫不是病了?”花满楼上前去用手背贴上了李钰的额头,惊道:“好烫!公主受了风寒!我去找军医来给公主诊脉!”
病了?感冒了?!李钰朝着顶翻了个白眼,真是点儿背啊!
算起来,自从穿越到这里占了当时自有四五岁的小身体之时病过一场之后,李钰还真的没生过病。
十来年了啊!这一病居然是来势汹汹。
上半夜的时候李钰还只是觉得冷,等服了药,后半夜便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冷热了。
燕北邙忙于军务不能守着她,就把韩岳给弄过来和花满楼一起守着她,并吩咐按照军医给开的药方,每隔两个时辰给李钰灌一次药。
李钰连续被灌了三碗汤药之后,终于发了一身透汗之后睡得沉了。
韩岳看着她高热过后微黄的小脸,自责的叹了口气,坐在火炕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搓着眉心。花满楼则在另一张躺椅上靠着,身上搭了一件斗篷闭目养神。
时近中午,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闭着眼睛的花满楼立刻睁开眼睛扭头看过去,见来人是龙辰之后,方又放松的躺回去。
“韩将军。”龙辰朝着韩岳点了点头,转身又看着花满楼,低声说道:“到现在那些人都没能从雪堆里出来。”
花满楼微微蹙眉,低声说道:“才两天的时间,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告诉兄弟们要扩大范围盯着。既然都是高手,绝不可能都死在一场雪崩之中。”
“我们还是太大意了。”龙辰皱眉道,“当时及不该安排公主和韩将军回凤城,说不定细作就在凤城,或者说在我们的军营里。”
“这事儿得细心查去。”韩岳沉声说道,“他们这次明显是冲着钰来的。就算是京中,知道钰来凤城的人也寥寥无几,胡汝更不知道大周公主会来凤城。所以钰的想法是对的。这些刺客绝不是胡汝或着凤城的人找来的。”
“这事儿要查,恐怕得费些时日。公主身边看来要加强防卫了。”花满楼摸着嘴巴,沉思道。
“说的是。”韩岳点头,是该给她找几个女护卫了。
李钰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热退之后,是鼻塞和头痛,后来还是燕北邙给她针灸过两次,症状才缓解了些。
身上一轻松了就嚷着要洗澡,前两天捂了好几身汗,身上的确不舒服。
韩岳亲自给她弄好了洗澡水之后再次感叹,一定要挑几个女护卫放在她身边了。
因为李钰的缘故,燕北邙加紧安排了凤城的防御军务,和萧祚箫筠三个人商议之后,决定留萧祚箫筠二人带着三万人驻守凤城,他和韩岳送李钰回京。
李钰病了一场之后身体虚弱,回去的一路上燕北邙都想着法的给她弄些野味补身子。反正这片雪原上有的是山珍补品,他们又从胡汝的营帐里缴获了一些山参之类的贵重药材,可谓是走一路补一路。
至彭城的时候,李钰已经不耐烦坐车,一定要和韩岳比骑马,说要赶着回去吃年夜饭。
弃了马车改为骑马,行程又加快了许多。一行人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八这晚踏进了帝都城的北门。
打了几十年的败仗,被胡汝给欺负的喘不过气来的大云朝一旦改朝换代成了大周朝,就把强破胡汝,一口气把这些该死的鞑子给赶到了图母河以北。这是天大的喜讯!云都城里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只可惜李钰他们进京的时候是半夜里,此时正是家家闭户眠的时候,帝都城宽敞的大街上唯有巡逻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差官和更夫经过,再无一个闲杂之人。
李钰燕北邙和韩岳三人需要进宫面圣,花满楼龙辰等人则各回各所。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却极其安静,深广的内殿里偶尔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是皇帝和上官默二人对坐手谈。
燕北邙带着李钰和韩岳进紫宸宫的宫门,早有老太监等在门口,见了他们三人笑呵呵的上前行礼,并道:“皇上在里面等着太傅,公主和将军呢。三位快请吧。”
三人微笑着踏上紫宸殿的台阶,早有太监报进去。
皇上一听人来了,立刻笑呵呵的放棋子起身迎了出来,一直迎到紫宸殿的殿门口。
“微臣参见陛。”燕北邙说着,便要躬身参拜。
“苍原免礼。”皇上一把拉住燕北邙的手臂,又对后面的韩岳和李钰笑道:“你们俩也别拜了。一路辛苦,里面已经备好了酒宴,今晚朕要听你们细说这次的战况。”
“好。”燕北邙也挺高兴,打了胜仗,大家心里都痛快。
李钰是饿坏了,但一身征尘连衣裳都不换就吃饭的事儿她有点受不了,之前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回宫了就尤其不能忍,于是上前笑道:“父皇和师傅说话,我这个闭门思过的还是赶紧的思过去了。”
李闯爱怜的摸了摸李钰的后脑勺,笑道:“我知道这回多亏了我的宝贝女儿,你先回去,过年爹好好地赏你。”
李钰忙道谢,又冲燕北邙和韩岳做了个鬼脸,笑道:“走啦!”
燕北邙也是宠溺的笑,韩岳却装模作样的朝着她拱了拱手:“恭送公主。”
“恭送你个脑袋!”李钰抬手给了他一拳,转身一路小跑回了菁华馆。
菁华馆自从大公主跟皇上大吵一架后被禁足闭门思过就没有了欢笑声,宫门平日里都是紧紧地闭着,只有送份例粮米蔬菜的时候才会打开。
李钰回来后也没拍门,直接翻墙而入。
大半夜的,宫女嬷嬷们都睡了,唯有她的卧房里还亮着灯,有个宫装女子在等写字的影子映在窗上,分外安宁。
李钰悄悄地摸进去,朝着正认真抄写经文的练武‘啊’了一声。吓得莲雾一哆嗦,手里的笔在纸上狠狠地戳了一道,废了一张妙字。
莲雾看清来人时立刻惊讶的长大了眼睛,刚要喊出来就被李钰捂住了嘴巴:“别叫啊!吵醒了院子里的人可不好交代。”
“呜呜!”莲雾连连点头。
李钰微笑着放开手,顺便弹了一这丫头的脑门。
“公主——”莲雾上前去抱着李钰差点哭了:“你终于回来了!”
“行了行了!”李钰忙把这丫头从身上扯来,一叠声的吩咐:“我这一身的灰呢!赶紧的弄热水给我洗澡!还有,我快饿死了,叫人看看有什么吃的没。”
“好好好!有有有!”莲雾点头如捣蒜,急匆匆的开门跑了出去。
没多会儿的功夫,杜嬷嬷,兰嫂等人全都被叫了起来,几个大宫女小太监也都从热乎被窝里被扯了出来,大家一同忙活,洗澡水,干净衣裳,吃的,喝的,全都送到了卧室里来。
李钰舒舒服服的泡在温热的水里,戳着香汤里的花瓣被莲雾伺候着喂粥的同时还忘不了打听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两次,先是说给公主量身,要做过年的衣裳,后来又说外边有人送了上好的茶叶来特地给公主送来,人都没进门,东西是杜嬷嬷去门口接过来的。后来又派人来了一次,被万岁爷知道了,直接叫胡总管把那人给弄去了十三所当差。”
“莲妃娘娘也派人送过一次糕点来,杜嬷嬷没接,说万岁爷旨意,不准公主见客。”
“噢,还有大皇子来过,后来被皇上叫去罚了半天的跪。后来还是莲妃娘娘和杨姑娘去求情,皇上才让大皇子起来了,还训诫说,再不听话就让他住到翰林院去跟上官大人读书,不许在翊坤宫住了。”
听了莲雾的这些话,李钰感慨道:“看来本公主的人缘还不错嘛,个把月不露面,大家都想着来瞧我。”
“公主还说呢,奴婢都快为难死了!杜嬷嬷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每天都叫奴婢替公主抄写经书,再打发人送到翊坤宫去,说是公主替皇上和皇后娘娘祈福抄写的。”
“嘿,这不错!回头本公主得好好地赏杜嬷嬷。”
“奴婢那字儿哪里敢跟公主比呀……写坏了好多纸,还是怕露馅儿呢。”
“哎呀没关系了!反正咱们也不缺那点纸和墨。回头你越发好好的练,以后师傅再罚我抄书,就由你来代劳啦!”李钰开心的笑着。
吃饱喝足,澡也泡好了。
舒舒服服的擦干身子直接钻进被窝里,李钰这一觉睡得真是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伸懒腰,扭头就看见一身凤袍的皇后娘娘坐在床边,李钰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可算是醒了!”皇后娘娘看着李钰睁开眼睛,皱眉叹道:“被你父皇关了这么久,这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亏了本宫还镇日里为你担心!”
“让母后担心了。”李钰稳了稳心神,方勉强笑道。
“今儿一早皇上说,你思过这么长时间,也该想明白了?”皇后正色问。
李钰连连点头:“是,是,儿臣想明白了,儿臣不孝,儿臣真是羞愧万分啊!”
“那就行了!赶紧的起来梳洗打扮,等会儿去给你父皇磕头认错谢恩,明儿可就要过年了!你们父女俩再这么闹去,年都没法儿过了。”殷皇后说完,沉沉的叹了口气。
“是,儿臣知道了。”李钰又点头。
殷皇后这才转头吩咐门外:“把东西拿上来吧。”
外头有宫女应了了一声,然后四个人齐刷刷的捧着衣裳,收拾,靴袜等进了卧室。
“这是给你做的过年的衣裳,你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赶紧的叫人去改。”殷皇后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扶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李钰,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先去紫宸殿给你父皇磕头。”
“知道了。”李钰答应着,等她回过头去之后冲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磕头磕头磕头!除了磕头你还知道什么?本公主为了你们这些人能安稳的住在宫里坐享荣华富贵而奔波千里死里逃生,回来还得听你们嘚啵!烦不烦!
------题外话------
天冷了,盼着过年啊啊啊啊——
过年就可以休假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