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长公主

作者:沧海明珠

   素园,李钰的小院内。上官默和韩岳跟李钰成三角状对坐在院子里。

  李钰抱着膝盖蜷缩在藤椅上沉默不语。

  韩岳砖头看了一眼上官默,示意他说话。

  上官默轻声叹了口气,说道:“陛不让你去有不让你去的缘故,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去。周玥晗那么恨你,你去了,她肯定要闹。你们如果在安逸侯的灵前闹起来,想让西南王怎么样?”

  “我知道,我不去就是了。”李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你知道还这样?你这样我们两个怎么去啊?去了告诉西南王说公主在家里闹脾气呢?”韩岳皱眉问。

  “谁闹脾气了?你还不许我有点情绪啊?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李钰给了韩岳一个大白眼。

  上官默蹙眉问:“那你得意思,是让我们把你这不高兴说给西南王呢还是不说?”

  “这还用问啊?当然是不说啊!”李钰瞪了上官默一眼,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官默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想堵上我们的嘴也可以,今晚给我们两个好好地践行。”

  “你们不是去去就回吗?还用得着践行那么客气啊?”李钰扁了扁嘴巴。

  上官默和韩岳对视一眼,俩人都开始绷着脸不说话。

  “好吧好吧!”李钰叹了口气从藤椅上来,“说吧,想吃什么,本公主请客给你们俩践行。”

  “去吃山珍宴。”韩岳说道。

  “山珍宴,行吗?”李钰转头问着上官默。

  上官默点头:“行。”

  “叫上师傅。”李钰又补充了一句。

  “还师傅呢,师傅出城了,后日才回来呢。”上官默瞥了一眼李钰,目光里是大大的不满。自从认识了云启,这丫头的眼里心里都是他了。

  李钰换了一身男装,三个人出门上了李钰那辆大马车直接去了酒楼。进了酒楼的门还没上雅间就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唐虞和卫奕星。

  “咦?公主,上官大人,韩将军也来这里吃饭?”唐虞忙上前行礼。

  “好巧啊,不如一起。”李钰笑道。

  “好,一起。”卫奕星笑着拱手,“我们这边已经点了菜色,公主请。”

  李钰也不客气,直接跟着卫奕星进了他们的雅间。

  来的时候上官默和韩岳还在为怎么让李钰开心而犯愁呢,这会儿看见她跟卫奕星俩人凑在一起说起来没完的样子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韩岳扭头看上官默,低声说道:“或许之前她那难受的劲儿是故意装出来的?”

  上官默看着正在同李钰说西边军队里某些糗事儿的卫奕星,淡淡的笑道:“物以类聚罢了。”

  唐虞也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在猜拳喝酒的两个人,无奈的笑道:“上官大人,韩将军,我这个表弟从小被姑母惯坏了,整天瞎闹,二位别介意。来,我敬二位一杯。”

  上官默举起酒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唐公子客气了。公主就喜欢热闹。”

  韩岳也举起酒杯跟唐虞相碰:“来,干。”

  说好的送行宴,整个晚上李钰都在跟卫奕星猜拳拼酒,最后喝的醉醺醺的被韩岳扛回了马车上。

  卫奕星酒量极好,他跟李钰猜拳,李钰耍诈耍赖的赢了他十几次,他比席间众人喝的都多,最后却是最清醒的一个。

  第二日上官默和韩岳带人出发的时候李钰还在睡。这一觉醒来日头都偏了西,头还隐隐的疼着。莲雾上前来伺候梳洗,李钰全身没骨头一样任凭莲雾给自己收拾,只管垮着脸问:“他们两个几时走的?”

  “听前面的管事说二位大人寅时起身进宫请了圣旨就走了。”

  “那还蛮早的。”李钰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算着,一大早出发,明天午就能到了吧?不知道云启见了他们两个会怎么想,也不知道父皇对安逸州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安逸侯死了,爵位断了,安逸州作为安逸侯的封地也到此为止了。按说这块地应该朝廷收回来,可是周玥晗能甘心吗?

  当然,周玥晗不足畏惧,可还有个周管家呢,那老头儿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李钰的心里一个一个的问题乱码一样的跑着,莲雾带着两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很快把李钰梳洗打扮起来,又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榻上,递上一碗温热的香薷粥。

  李钰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外边有人进来回:“陛宣公主殿进宫去呢。”

  “又有什么事儿啊?”李钰不耐烦的问。

  “陛宣召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儿,公主吃了粥就去吧,别让陛等急了。”

  李钰只得两口把粥喝完,又起身让莲雾给自己换了进宫的衣裳,进宫去了。

  熟料皇上竟然不在紫宸宫去了翊坤宫,并留话给紫宸宫的太监让李钰来了直接去翊坤宫见他。李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只得往翊坤宫里去。

  翊坤宫里,只有皇上和殷皇后两个人在,李钰进来的时候,殷皇后正在给皇上说什么,见她进来也不等她行礼请安,直接招手笑道:“快过来,我跟你父皇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呢。”

  李钰更加纳闷,有什么事情能让皇帝和皇后两个人都拿不定主意非要找自己商量呢?

  皇后待李钰到了近前行礼后,方笑道:“安国公夫人昨儿进宫找上本宫,说是安国公瞧上了谨言那孩子,想把嫡长孙女许给他为妻。本宫跟你父皇商议了,你父皇说,谨言那孩子平日里都听你的话,你说说,这桩婚事如何?”

  “给谨言订亲事?”李钰一愣之后,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泛滥开来。

  上官默这个人什么性子她知道,因为之前那段屈辱的过往,让他的性子特别的冷淡,甚至有些怪癖。比如他比女孩子还整洁,他的东西从不许别人乱碰,尤其不喜欢女孩子碰他,之前在东陵的时候一度连换洗的衣裳都是他自己洗。

  李钰为了给他把这毛病掰过来没少费心思,比如平时说笑的时候就跟他勾肩搭背,还特意去碰他的东西,想着一次次的惹他生气之后他自己就慢慢地想开了。

  也不枉李钰在他身上花费诸般心思,如今的上官默已经比先前的时候好了很多,至少他的衣裳会让浆洗上的婆子拿去洗了。当然,贴身之物以及近身服侍这类的事情他依然接受不了,打发过去服侍他的人不管是男女都不许进入他的卧室,书房也不叫人整理打扫。

  这个时候你让他娶个陌生的姑娘去做他的妻子跟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李钰忍不住咧了咧嘴,心想这事儿好像挺难办。

  殷皇后看着李钰迟疑的脸色,因问:“怎么?你觉得安国公的孙女跟上官不配啊?”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李钰为难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怕谨言他不喜欢。”

  “这话说的也是。”皇帝点头说道:“谨言十来岁上进了咱们家,说起来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他跟钰儿一起长大,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不管国公的孙女还是王爷的女儿,都得是他喜欢的人才行。”

  皇后有笑道:“这安国公的孙女我可是见过了,这姑娘今年十五岁,长得可是花容月貌,听说安国公特别疼爱这个孙女,许她从小读书,这姑娘熟读四书五经,文采也极好还是京城这些名媛们组织的什么诗社的社长。我就想着谨言这孩子也是书香门第,自幼就喜欢读书,给他找个这样的大家闺秀做妻子帮他主理中馈,也必定能与他举案齐眉,将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可是……这事儿是谨言的私事,我们总得让他自己点头才行啊。”李钰微笑道。

  “他不什么都听你的吗?想想他今年也快二十岁了吧?刚陛也说了,他就跟我们的孩子一样。他早就没了父母亲人,他的婚事就该陛和本宫做主嘛!”殷皇后说着,又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如果那姑娘真如皇后说的那么好,这倒也是一门天赐的良缘。”

  李钰担心她爹一高兴就应来,忙道:“谨言是个极有主张的人,他的婚事我们还是不要妄定断,得等他回来再说。不然到时候凭着他那个性子,再弄出点什么事儿来咱们可不好收场。”

  “怎么,难道他还会抗旨不尊?”皇后淡淡的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又缓了口气说道,“再说,本宫也没答应安国公夫人呢。这不是找陛和公主来商议一嘛。”

  皇帝微笑点头,对李钰说道:“嗯,钰儿跟谨言情同兄妹,这事儿就交给钰儿,你回头找个机会见见那姑娘,看她果然能与谨言合得来否,若是合得来,朕就旨给谨言赐婚。”

  “噢,知道了。”李钰此时也不好替上官默一口回绝,只得点头应。

  殷皇后又笑着看李钰,道:“谨言的婚事若是定来,咱们大公主的婚事也该张罗了。”

  “我……就不着急了吧。”李钰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就不着急?你今年十六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皇后看了一眼皇上,又笑道,“纵然陛跟本宫再舍不得,也没有留女儿在跟前一辈子的道理。”

  可真会说话,舍不得我?你是巴不得吧?李钰悄悄地瞥了皇后一眼,拿过旁边的茶来轻轻地吹茶末。

  “钰儿的婚事不着急,先把谨言的婚事定来再说吧。”皇上做最后总结。

  “是。也不知安逸州那边的事情几时能办利索,臣妾还想等七月初七在宫里办个乞巧节,把各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哥儿和姑娘们都约到宫里来,让这皇宫里也热闹热闹。”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你重着身子还料理这些怕是吃不消,不如交给莲妃去办吧。她那边还有个心怡能搭把手,你就安心的养胎。”皇上笑呵呵的说道。

  “那臣妾就只等现成的了。”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几分。

  李钰心里偷着乐,心想还得是我老爹啊!想让谁不痛快谁就立马不痛快了。

  话已至此,大家心里各自都揣着心事,便没有再谈去的兴致。又说了几句闲话,李钰便要起身告辞,皇后留李钰一起用晚膳,李钰推脱昨晚喝多了酒睡到午方醒,来的时候刚吃过东西,晚饭不想再吃了。便告辞离去。

  皇后等李钰走了,因跟皇上说道:“听闻公主跟宁侯世子走得很近,只是不知道那宁侯世子人品如何?”

  皇上想起卫奕星朗月般的笑脸,不由得笑道:“是个不错的孩子,性子爽朗不拘小节,跟钰儿倒是有些相似,长得也不错。”

  “噢?听皇上这么说,钰儿跟这位宁侯世子倒像是天生的一对?”皇后惊讶的问。

  皇上闻言一怔,继而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那陛……?”皇后试探的问。

  “朕说了,钰儿的婚事不着急。”皇上摆摆手,不想再说去了,便起身说道:“朕还有些政事需要处理,你好生养胎,朕闲了再来看你。”

  皇后只得起身恭送。

  皇上从翊坤宫里回到紫宸殿,便看见李钰气咻咻的趴在紫宸殿的龙榻上,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在一一的瞧着龙榻的扶手。旁边站着紫宸殿的总管老太监看着她这样直接心疼的五官都抽抽了却也不敢说,李钰敲一,他跟着哆嗦一。皇上忍不住笑道:“那可是番邦进贡的东西,好端端的一块翡翠要被你敲烂了!”

  “敲烂了交给工匠去改雕成别的玩意儿就是了。”李钰满不在乎的哼道。

  “好啦!爹知道你不高兴了。”皇帝伸手把玉如意解救出来转手交给老太监,侧身在龙榻上坐,拍拍李钰的肩膀,笑道:“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你们就那么喜欢做月老?”李钰不满的哼了道。

  “谨言也的确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他不愿意归不愿意,皇后为他操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皇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叹道:“嗯,真真好茶,这是他们新进上的碧螺春,你不尝尝?”

  李钰坐起身来却不喝茶,只盯着皇上说道:“咱们先说好了,不管是谨言还是川子,他们俩的婚事由他们俩自己说了算,他们看上哪家的姑娘父皇就给哪家赐婚,他们看不上的,不许父皇乱点鸳鸯谱。”

  “这话好没道理!他们俩看上谁家的姑娘都可以,人家姑娘看上他们就不行?你这是让你父皇我帮着这俩小子抢亲啊?”皇上哼了一声,低头喝茶。

  “那又怎么样?!”李钰丝毫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理直气壮的说道:“父皇不是说他们俩是自家的孩子吗?哪有当父母的不向着自家孩子反而帮别人的?再说,他们俩对您忠心耿耿,一个浴血杀敌保卫边疆,一个兢兢业业操劳国事,您好意思再用他们的终身大事去讨好那些前朝遗贵吗?”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瞪眼:“胡说!朕是皇帝,什么前朝遗贵?朕用得着去讨好他们?是他们上门来跪着求朕还差不多。”

  “那就是了!那为什么安国公看上了谨言,谨言就必须娶他的孙女啊?”

  皇上无奈的咂了一嘴巴,伸手揉了一李钰的脑门,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又绕回来了?朕不是说了吗?谨言看得上才行。这婚姻大事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讲究个你情我愿,谨言不愿意,难道朕还做那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恶人?”

  “您不这样就好!我就怕您一高兴,就做了那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儿。”李钰点头。

  皇上立刻伸手去敲李钰的脑门:“在你这死丫头心里,你爹我就是这样的人?”

  李钰忙抬手捂着脑袋反抗:“不许打了!”

  “不打也行,那你告诉父皇,你跟卫奕星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儿?”皇上收了手,问道。

  “哪有怎么回事儿?”李钰茫然的问。

  “没怎么回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如今连皇后都知道你们俩最近常耗在一起,昨儿还一起吃酒弄到大半夜?是不是啊?”

  “哪个耳报神这么快啊?”李钰不悦的扁嘴。

  皇上低低的笑道:“乖女儿,你觉得那卫奕星怎么样啊?”

  “挺好的。”李钰点头。

  “你喜欢他吗?”皇上又问。

  “呃?”李钰警觉的看着她爹脸上狐狸一样的微笑,吓得往后坐了坐,问:“父皇什么意思?”

  “你若是觉得他比云启好,父皇这就给你们赐婚。”

  “父皇你……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李钰立刻绷起了脸。

  “父皇是觉得卫奕星这小子比云启好,瞧着他那性格也是个爽朗的,跟你应该处得来。”

  “可是……父皇啊,女儿有个事儿一直瞒着您呢。”李钰一本正经的看着皇上。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该不会说咱们用他那叁佰万两银子吧?”皇上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是。”李钰摇摇头,看着她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早就是云启的人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听这丫头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皇上还是有点懵。他以为,姑娘家是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的。只可惜他真是低估了他的宝贝女儿。

  “父皇,我觉得爱情这东西真的很脆弱,有的时候可能就一句话就把它给葬送了。所以我必须给它多加点砝码。”李钰小脸绷得特别严肃,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认真。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你还就非他不可了?”皇帝皱眉问。

  李钰没说话,但坚定的目光就是答案。

  “你这傻孩子!”皇帝点着李钰的脑门恨恨的骂道,“真傻!傻死了你!一点都不像我女儿。”

  “是啊,这点女儿真是不如父皇洒脱,我娘死了之后,您娶了一个又一个的。”

  “闭嘴!”再好的爹也不乐意被自己的孩子这样戳。

  李钰果然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皇上瞪了她一眼,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怒火,生气的‘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茶盏往炕桌上一放,起身往另一边的龙案跟前走去,然后坐来拿了一本折子烦躁的翻着。

  李钰也了龙榻穿上鞋子,走到皇上跟前福了福身,说了一声:“儿臣告退。”便默默地走了。

  许久,皇上忽然把手里的奏折狠狠地摔在龙案上,烦躁的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太监说道:“去素心宫。”

  太监公鸭嗓尖声喊了一嗓子“摆驾素心宫!”,一溜儿太监宫女便匆匆的跟着皇上的脚步往吴媛居住的素心宫去了。

  大公主从宫里回来后就心情不好。一晚上闷闷不乐的直到三更天才睡,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起来也不叫人服侍,自己换了一身男儿劲装,出门就叫备马。银凤卫们不敢怠慢,牵过马来,一个个全都反纵身上马跟着公主踩着黎明第一道晨曦出城直奔西校场。

  原本以为自己来的最早,却想不到还有早到的人。

  靶场上两个身影,一个拿着千里眼看着远处的靶子,一个抱着长枪认真的瞄准,正是唐虞和卫奕星这对兄弟。

  李钰也不打扰他们两个,只抬手接过自己随从递过来的长枪,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最后拿了子弹压上膛,举枪,瞄准,射击。

  枪声把唐虞和卫奕星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李钰,卫奕星立刻拿过唐虞手里的千里眼看远处的靶子——又是二百四十丈,正中红心。

  卫奕星刚转头想要朝着李钰喊什么,李钰又拿了一颗子弹压上膛,然后继续瞄准,射击。

  砰砰砰……射击,压子弹,射击,再压子弹,李钰连续开了十枪,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把枪交给身边的人,甩了甩酸麻的手臂。

  唐虞和卫奕星早就走到她身边来了,只等她打过瘾了,唐虞才笑道:“公主这么早就来练枪?”

  “你们不是更早吗?”李钰笑道。

  “枪法真准哎!”卫奕星朝着李钰竖起了大拇指,“不服不行啊!公主能否再亲传几句秘笈啊?”

  李钰笑了笑,朝着卫奕星伸出手去。卫奕星忙把自己的宝贝长铳递给过去。李钰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枪口枪管等,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这东西金贵着呢,你不能每天只知道用他,却不知道包养。一个真正的狙击手跟自己的枪之间的默契,比情人更甚。”

  “啊?”卫奕星咧嘴皱眉。

  李钰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块细软的棉麻布铺在地上,然后坐去把长铳一件一件卸开按照顺序摆在细麻布上,又从自己的腰里扯出一块帕子,开始每个零件都细细的擦拭,尤其是枪管和枪口。擦拭完了之后,她又一件一件的把长铳组装起来,抱在怀里朝着远方的靶子瞄了瞄,然后忽然抬手对着天空射击。

  砰!的一声,伴着一记惨叫,一只黑白羽毛的鹰从空中掉了来。

  “好枪法!”唐虞由衷的赞道。

  李钰转头轻笑着把长铳丢到卫奕星的怀里,说道:“其实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在军中这么多年,对火铳已经十分熟悉,却忘了告诉你,合格的狙击手首先要做到的是跟自己的枪完全融合在一起,枪人合一,才能指哪打哪儿。世子爷若想练成好枪法,就先从擦枪开始吧。胡校尉,带世子爷去枪械库,每天擦好二十把枪之后才能给他子弹练习。”

  “是。”旁边的校尉忙躬身答应着,又偷偷地看了唐虞和卫奕星一眼。

  卫奕星立刻咧嘴苦笑。李钰斜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算算世子爷在这里打了多少子弹了,五十文一颗子弹,回头让他把钱交上去,交不上的话你们这些人就赔上。”

  “哎,我说……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卫奕星追上李钰问道。

  李钰回头看着他,笑道:“是啊,所以如果世子爷大气的话,就多补点钱给我们吧。”

  卫奕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怕了你了。”

  “没收你学费就很亏了,难道还让我赔上银子给你练习?”李钰挑了挑秀眉,继续往军械库房的方向走。

  “你干嘛去?”卫奕星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

  李钰一边走一边叹道:“擦枪啊。我不教你,你擦得了枪吗?你再给我把那些宝贝都弄坏了,我才是得不偿失呢。”

  卫奕星看着李钰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直觉告诉他公主殿今天心情很不好,所以他也没再多问多说,他现在有求于人只能看人脸色,乖乖的跟着李钰进了一个山洞,和唐虞三人坐在小木墩上仔仔细细的擦了一天的枪,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带着一股难闻的枪油味儿。

  接来的十来天,宁世子都能在靶场看见大公主,每天来练枪,擦枪,跟他说些射击的基本知识,交给他怎么擦枪,还用布条把他的眼睛蒙起来让他组枪。

  开始的时候卫奕星觉得这是李钰的恶作剧,看得出来公主殿心情不好所以想折腾人。卫奕星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大闲人一个,要在这里等着唐毅过完六十大寿才走,反正有的是时间陪着李钰折腾,再说,帝都城里除了李钰之外,也没有谁能让宁世子愿意陪着折腾。

  然而十来天来,卫奕星发现自己能够打中二百丈的靶子的时候才忽然明白,李钰叫他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无用功。她是真的用心在教他。

  “行了,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以后你自己勤加练习就行。最好的狙击手可以打中三百三十丈远的目标。”李钰笑道,“不过目前我们做不到。”

  “三百三十丈!”卫奕星对这个数字十分的向往,“为什么我们做不到?”

  “不过那样的话需要更精准的瞄准镜,或者说是瞄准仪。我们目前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什么是瞄准仪?”卫奕星执着的问。

  李钰想了想,摇头说道:“我跟你说不清楚。这不仅仅是单项技术的问题,这种东西牵扯的太多了,总之一二十年之内我们可能都无法做到。”

  “那总是能做到的,对吗?”卫奕星对三百三十丈的射程真的很向往。

  李钰看着他黝黑的眼眸里热切的目光,微笑道:“当然。不过那需要很多人的努力。”

  “嗯。”卫奕星点点头,叹道:“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做到。”

  李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把手里的千里眼递给旁边的随从,抬头看看西沉的太阳,说道:“天色不早了,回城了。”

  卫奕星把长铳收起来跟上李钰的脚步,思量了片刻,问:“公主今晚有没有空?我想请个谢师宴。”

  “谢师宴?”李钰好笑的看着卫奕星,“你请我?”

  卫奕星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公主这段时间辛苦教我,虽然我没银子请公主吃顿好的,但至少也要表表心意嘛。”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用急着回城了,我想吃烤的野味,那边山林里应该有野兔什么的,不如世子爷去捉几只来,咱们找个地方烤野味吃,如何?”

  “好啊。靠野味我最拿手了。”卫奕星立刻两眼放光。

  “这不好吧?”唐虞蹙眉道,“公主身份尊贵,山林里怕是不安全。我们还是回城去吧,自家府里也可以烤野味。”

  “家里烤的还叫什么野味?”李钰笑道,“唐公子将门之后也这么胆小啊?本公主都不怕,你怕什么。”

  “就是,这朗朗乾坤天子脚,能有什么危险?再说,有危险怕什么?难道我们两个人还不能保护公主?”卫奕星满不在乎的笑道。

  “行,那走吧。”李钰说着,从随从的手里接过马鞭,认镫上马。

  唐虞没办法,只得先派人回城跟家里说,自己则赶紧的上马跟随二人往校场西北方向的山林里去。

  银凤卫自然是随身保护形影不离,而且还有扮成随从的烈鹰卫跟着,安全当然不是问题。

  一行人策马入山林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有漫天霞光映得半边天都红紫一片,绚丽无比。

  李钰在山林里找到了一泓溪水,便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了来。石头白天被太阳晒了一天,这会儿坐上去还热哄哄的,李钰索性展开双手躺在上面,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火烧云出神。

  卫奕星和唐虞没入山林之中,没多会儿的功夫便拎着两只野山鸡和一只野兔回来,交给随从在溪水旁边洗剥干净,撒上粗盐。

  银凤卫在另一边堆起树枝生火,卫奕星洗了手走到李钰身边坐来,笑着叹了一声:“可惜没有酒。”

  “没关系,一会儿就有了。”李钰淡淡的说道。

  “哦?”卫奕星不解。

  李钰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卫奕星索性也往后靠在一块石头上,缓缓地问:“公主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

  李钰淡然一笑,说道:“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多天了,终于被你看出来了?”

  “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瞧着你那脸色挂着冰碴,没敢多问。”卫奕星笑了笑,说道,“是因为安逸州的事情吗?跟你的心上人有关?”

  “不想说这个。”李钰看着渐渐暗来的天空摇了摇头。

  “行,不说就不说吧。”卫奕星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

  “放心,用你的时候绝不跟你客气,你还没给我交学费呢。”

  “你这是……”卫奕星无奈的笑着回头看李钰,“你干嘛非这样啊?你又不是那种小气吧唧的人,非得整天把这些钱啊银子的挂在嘴上?”

  “谁说我不小气啊?我小气着呢。”李钰扁着嘴巴哼了一声。

  卫奕星朗声笑了。小气?自掏腰包给西征军筹集几百万石粮食的人,怎么可能小气?

  “世子爷,都处理好了,现在要烤吗?”随从把野兔野鸡什么的穿才树枝上,凑过来问。

  “我来,我来!”卫奕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李钰笑道:“这谢师宴么,必须亲自动手烤才见心诚。”

  李钰没理他,继续看着天空发呆。天上的晚霞由红变紫,紫色渐渐地变成深灰再慢慢地和夜空融为一体再也不见。星星开始一颗一颗的闪出来,由稀稀落落的三五颗渐渐地变成几十颗然后是漫天繁星。

  烤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银凤卫们又抓到了野兔野鸡之类的野味欢呼着跑到溪水旁边洗剥。花满楼从城里赶来,拎着两坛子好酒加入其中。

  李钰一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仿佛入定一般,卫奕星举着烤好的野兔拎着一只酒坛子凑过来坐在她身边。笑道:“唉,公主师傅,肉已烤好,酒也送来了。请起身享用吧。”

  “好。”李钰伸手拉了卫奕星的手臂一把坐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穿着野兔的树枝照着烤的外焦里嫩的兔肉啊呜咬了一口,咸香酥嫩的兔肉嚼在嘴里还有一丝丝的辣味,李钰顿时眯起了眼睛:“好吃!”

  “来,学生敬师傅。”卫奕星对着酒坛子喝了一口酒,便递给李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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