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钰最认真的一次打猎。
她是真的来打猎了,心无旁骛的在雪林里追逐了三天,最终猎得白狐十二只,杂色狐数只——杂色的狐狸看一眼就被她丢给护卫了所以根本不知道是多少只。
“十二只,够做一件大氅么?”李钰站在营帐里,低头看着地上整齐排列的雪白狐狸,迟疑的问。
“你从内库里不是挑了那么多吗?还缺这个?”韩岳不明白公主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上官默裹着猞猁裘站在旁边,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他虽然不善骑射,但拜燕太傅和大公主所赐,也能骑马,会用弩。所以这三天他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李钰身边。而这几天李钰最奇特的不是一门心思的猎狐,而是不要别人插手,一旦发现是狐就不许别人碰,非要亲手射猎。
想想这个,再看看眼前她这一副怀春的小模样,上官默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因此似笑非笑的哼道:“大氅可不能贴身穿,以我说你最好是做一件狐毛小袄。”不但贴身还贴心贴肺不比大氅好?上官默从心里酸溜溜的腹诽一句。
“啊!对啊!”李钰眼前一亮,“黑狗说的没错!就做小袄吧。”
上官默给了大公主一个白眼,不悦的别开视线看向旁边另一队各种猎物,心里盘算着那只狍子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韩岳不明所以,犹自笑问:“你想要小袄也不必自己来张罗这些嘛。”
“行啦,如此就足够了,多出来的给你们两个一人做一个围脖儿。”
“谢了,我可不要这么白的围脖?显得我这脸更黑。我那份儿给谨言了。”韩岳笑道。
“说的也是,回头我猎几只黑狐给你。”李钰一想魁梧帅气的韩将军围个白狐毛的围脖儿,也觉得很是不搭调。
“可算了吧。想要这个库房里多得是,干嘛非要自己动手?这大冷的天闲着没事儿干还不如在家里睡一觉呢。”韩岳大手一挥吩咐人把猎物都收出去准备回京。
回京后,李钰对白狐小袄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首先把奶娘杜嬷嬷叫到面前说自己要做一件男子穿的狐皮小袄。
杜嬷嬷笑道这还不简单,家里针线上的人都能胜任,公主把尺寸给她们,保证很快就做好。
李钰又道,我不要你们之前做的那种,那种直接把皮毛拼接起来的那种不行,我要用狐毛精纺然后再织成料子,最后配上织锦做成小袄,仿照西洋人的那种衣裳。
杜嬷嬷又笑道这也不难,咱们家之前在东陵就跟西洋人有生意,西洋人用羊毛混纺成毛线又织成料子做成衣服,咱们家的工匠也会,老奴也学了几招。
李钰又摆手说:我只是想借鉴他们那种工艺,但我不要西洋人那种呢子或者毯子,我要最终做成的东西还得是狐毛小袄,领口袖口和衣襟都出风毛,要小立领,要盘扣——李钰一边说一边在杜嬷嬷的针线菠萝里找了一只描画样子的笔在纸上画。
立领,窄褃,修袖,对襟,盘扣。整个一个民国风的男子马褂样式。
杜嬷嬷看着李钰在纸上画的衣裳样子,笑道:“公主可真是巧思,这衣裳若是穿在人身上那才叫一个俊俏好看。”
李钰笑道:“我记得我还有一匹月白色的织锦,嬷嬷拿来用上。”
“出白狐风毛配月白织锦?。”杜嬷嬷蹙眉说道。
“不怕,织锦上本来有暗纹,我们再把领口,袖口,衣襟上都用浅蓝色丝线加上金银线绣芝兰纹,花纹重在精致,不要张扬。”
“好!”杜嬷嬷笑着点头,“如此就很好了。”
李钰犯愁的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些事情我只会说不会做……要不,您把扣子留着,回头我自己钉?”
“公主自己钉扣子?”杜嬷嬷万分惊讶的看着李钰,渐渐地明白过来,因笑问:“公主是瞧上哪家的公子哥儿了,也值得这么费心思?”
“不告诉你!”李钰笑嘻嘻的扭头。
“哈哈!不告诉老奴就不告诉,总之是咱们未来的驸马爷就是了,老奴一定用心做,一定要俘获驸马爷的心,将来才会对咱们公主体贴恩爱。”杜嬷嬷笑呵呵的打趣李钰。
“所以啊,这事儿就摆脱您咯!”李钰毫无小女儿家的羞涩,大大方方的挽着杜嬷嬷的手说道。
杜嬷嬷连连点头,又问李钰:“公主跟陛说了没有?”
李钰扁了扁嘴巴哼道:“早就说了。”
“那陛什么时候给公主赐婚哪?”杜嬷嬷关切的问。
“唉!父皇让我等呢。”
“陛舍不得公主想多留公主两年。”杜嬷嬷笑道,“陛对我们家姑娘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李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服侍过自己亲娘的老嬷嬷,无奈的笑了笑,心想哪里是用情至深啊!分明是另有所图罢了。
……
雪后初晴,北风更胜之前,冷飕飕的从衣服缝隙里吹进来便是刺骨的寒冷。
韩岳从外边回来,刚把马缰绳丢给门口的护卫,便见李钰裹着斗篷带着风帽从里面出来,因问:“都这个光景了公主还要出去?”
“你回来了?若没事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李钰也没多说便往马车跟前走。
韩岳看着随后出来的上官默,一把拉住了问:“怎么回事儿?”
“上车再说。”上官默眉头皱着,随着李钰上了马车。
看二人这样子必然有要紧的事情,韩岳也没多言随手把马鞭丢给身后的护卫随着上官默钻进了李钰的马车。
马车里早就放了一只雪碳铜鼎,一进来就暖气铺面,反而让韩岳打了个喷嚏。
“出了什么事?”韩岳揉了揉鼻子问。
上官默神色凝重的说道:“邵阎病倒了,韩夫人叫人送信来,说人已经昏迷了一夜,怕是不好。”
当初上官默通过安国公找到了邵阎时,这个年轻的罪臣之后也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白发,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李钰看他这般模样根本没办法出仕,又因为邵家曾跟韩家有旧,所以把人安顿在韩胄家里休养身体,却想不到才一入冬,这人就病重了。
“不至于吧?”韩岳疑惑的问,“前几天我见他,不过就是身体弱,但也不像是快死的人呢。”
李钰看着铜鼎里的火炭,沉声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先过去看看再说。”
自从皇家银行在江南江北成立十六家分行之后,韩胄便由户部主事升为户部尚书,成为掌控大周财政的一把手。
不过他官是升了,俸禄也涨了,住的宅子却没换。不过今年好歹俸禄发的及时,韩大人叫家人弄了些人家拆房子拆出来的旧砖块来把家里破旧的院墙修补了一番,门外的巷子也铺了铺。
巷子口太窄,李钰的大马车根本进不去,三人只得从巷子口停车步行进去。
三人进韩胄家门的时候,银凤卫已经把这条巷子前后出口都堵死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这条破巷子好歹修整了一番,不然这雪一化一地的泥泞,根本没办法走路!也不知道韩大人往年是怎么保护他那双官靴的。”上官默轻声叹道。
如今在韩胄手里过的银钱何止千万,他还能保持着原本的廉洁,可见这种又臭又硬的家伙也是有好处的。想到这些李钰欣慰的轻叹:“总算我没看错他。”
上官默轻笑道:“公主说的是。”
韩岳敲开韩家的门,来开门的是韩胄的大儿子韩亮,韩大公子认识李钰等人,忙跪地请安被李钰抬手止住:“快些带我去见邵先生。”
“公主殿请随小的来。”韩亮欠身回了一声,转身带路。
邵阎就住在韩家的东厢房里,李钰和上官默进去的时候,韩胄的二儿子正在喂他喝药,旁边有个老太医守着,那人正是当初用一棵老山参救了唐毅一命的那位。
“怎么样?”李钰蹙眉问太医。
“老臣叩见公主殿,给公主请安。”老太医先时只专注的看着邵阎喝药想事情,回头看见来人是李钰,忙从凳子上滚来跪拜。
“回公主,邵先生的病很是蹊跷。症状像是风寒,可脉象上又不大像。老臣正在琢磨。”
“什么时候能琢磨出来?邵先生的身体关乎大周的将来,不许有一点闪失!”李钰冷声道。
老太医忙躬身道:“请公主恕罪,老臣必定竭尽全力,只是……这病症老臣实在是头一次遇见,所以还请公主宽限些时日。”
“宽限时日倒是无所谓,你确定你不会耽误了病情?!”上官默一脸冰霜,冷冷的看着太医。
“公主……上官大人……生死有命,还是别为难太医了。”躺在床上的邵阎虚弱的打断了李钰和上官默的质问。
“肃彰兄。”上官默行至榻前,蹙眉看着邵阎,低声说道:“公主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一生所学只为法度,你的抱负尚未展开,决不能轻言生死。”
邵阎自嘲的笑了笑,轻叹道:“我也不想死,可是……命不由人,又能怎么样呢?”
“谁说命不由人?”李钰冷声道,“我从来不信命!你不要多想,只安心养病,本公主绝不会让你死在现在!”
邵阎无奈的看了上官默一眼,没应声。
李钰又转身问太医:“你确定是病症?我看他眉心发黑,会不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者中了毒?”
老太医忙回道:“老臣开始也怀疑中毒,但翻阅《大云药典》和《太医黑名单》,都没找出跟邵先生这种脉息对应的毒症。”
“你找不出来,并不代表不是。”李钰又转身问韩亮,“最近一段时间邵先生可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韩亮忙回道:“没有,邵先生的饮食一直跟我们一家人一样,除了公主叫人送来的东西之外,从没用过其他什么补品甚至外边的吃食。”
“如此可真是蹊跷了。”李钰凝眉看上官默。
上官默锐利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厢房,一杯一盏,一笔一墨,全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只有邵阎偶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过了今晚再没起色,就送他去定州。”李钰沉声打破了子里的静默。
“定州离京都五百多里路,邵先生现在的身体恐怕吃不消。”老太医忙回道。
李钰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随车一起去!路上精心照应。若有闪失,你就陪着邵先生一起去。”
“……”老太医打了个哆嗦,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
“一路上需要什么补品药材你开个单子,我叫人去准备。”李钰说着,又看了一眼邵阎,缓声道:“只要你能坚持到定州,我保你这病好一大半儿。那里虽然荒僻,但也利于你休养,这次去了,干脆把你这副身体养好了再回来。你的家仇,你的理想和抱负,你想要做的一切,都基于你的健康,所以这一路你得自己撑住了。”
邵阎苦笑:“在这副残破的身躯若能养好,此生任凭公主驱使。”
“不用。”李钰淡然冷笑,“我想要你做的事情跟我个人没有一点关系,你只要做好你本心的事情就行。”
李钰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出去,太医和韩胄的两个儿子忙躬身相送,李钰也只留一句:“好好照顾邵先生。”便匆匆离去。
韩岳匆匆跟了出去,上官默却没急着走,反而在邵阎床边的凳子上坐了来。对于李钰要带邵阎去定州这件事情,他心里有一千个理由反对。但也知道如果想要邵阎把历朝历代的律法全都审视一遍最后编纂出一部亘古未有的最全面最合理的律法,就必须给邵阎一个安全清净的环境。
想到这些,上官默也不得不承认把邵阎送去西南王身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钰要离京肯定瞒不过皇上。但如果皇上知道她是去定州,肯定不会同意。而且此去定州主要是为了邵阎,这件事情李钰也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最后思量再三,李钰只得跟皇上撒了个谎,说因为王慕甫病逝,在骆县做县令的王煜回家奔丧,骆县的皇家银行分行出了点纰漏而韩胄又脱不开身,她只好亲自跑一趟。
对此事皇上甚为不满,但李钰言之凿凿,又说事情牵扯到皇家银行将来的运营,几遍是小事将来也是大事,若是处理不好会影响大局云云,皇上无奈,只得叫韩岳带人陪李钰同去并一再叮嘱路上小心。
韩岳自然无不领命。
只是谁也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马车离开京都的时候,李钰不但带上了西月和莲雾,还带上了杜嬷嬷以及杜嬷嬷那百宝箱一样的针线簸箩。
邵阎和太医另外乘坐一辆大马车,马车围了三层毛毡,里面放了两个暖炉,一个炉子上炖着水,一个炉子上炖着汤药,把车里烧得暖哄哄的比韩胄家的东厢房还舒服。
而李钰的大马车里,杜嬷嬷带着老花镜靠在车壁上一针一线的缝制一件轻巧绵软的狐毛小袄。莲雾和西月两个人对在一起用浅蓝色的宫绦结络子做盘扣。李钰托着双腮在一旁认真的看。
“嬷嬷,这个袄子还要几天才能做好?”李钰有点着急的问。
杜嬷嬷头抬头从老花镜上面的缝隙里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李钰:“快好了!公主别着急,这个风毛必须仔细的上,若是一不小心弄拧巴了,这风毛打了旋儿可不好看。”
“噢,那必须得弄得好看了。”李钰点头,又问莲雾和西月,“这盘扣不要太多的花样儿,就要一字型的。”
西月笑道:“知道啦!王爷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谁说是给他的!”李钰瞪了西月一眼。
“哟?那是给谁的,还巴巴的在路上赶制。”西月打趣道。
李钰给了西月一个白眼,扭脸不理她。
“什么王爷啊?郡主知道我们公主的心上人是谁?”杜嬷嬷年纪大了耳朵还挺好使。
“嬷嬷别问了,我可不敢多说。回头公主害羞了可麻烦。”西月笑嘻嘻的说道。
“我们公主从来不害羞的。”莲雾笑道。
“死丫头!胆子越发肥了!”李钰笑着丢了一个线团过去,“赶紧的,别耽误了我的大事儿。”
莲雾笑着把怀里的线团拿开继续手中的事情。
李钰无聊的看着三个人忙活。
她的工作是等着杜嬷嬷把衣服缝制好了,莲雾和西月的盘扣结好了,把扣子钉到衣服上去。
说实在的,就算是这最最简单的针线活公主殿也没干过,不过没办法了,想要自己动动手的话,也只有钉扣子这种事情杜嬷嬷还能教给她,至于别的——想也不要想了,公主根本学不会。
两日后,某个客栈里。
李钰看过邵阎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里来,西月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盘子里用来照明,几个人凑在一起教大公主往白狐小袄上钉扣子。
“先量好了间距,两寸一个扣子,一共七颗。左边衣襟上钉扣鼻儿,右边衣襟上钉扣子……”杜嬷嬷把这李钰的手认真的教。
李钰看的仔细,做的认真,就是不熟练。
“公主一定要看好了再钉,这织锦的丝线最是细致,若是钉不好再拆,留针眼儿可不好看。”
“知道了!”李钰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银针缓缓地扎去。
一字盘扣样式十分的简单,但却不好缝,针脚要藏到扣子面,还要细密匀实,李钰这双夹包开锁异常灵活的十根手指到了这会儿竟然完全不听使唤。一个不小心,银针刺进了指肚里,便滚出一滴血珠子。
“啊——”李钰委屈的扁了扁嘴巴看着指尖上的血珠,无奈的叹息。
“还是算了吧?我来?”西月心疼的问。
李钰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要!我就不信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
西月叹了口气,拿了帕子把李钰指尖上的血珠抹去又按了一会儿,等止了血方把她放开。李钰又极为认真的去钉她的扣子。
一夜未眠,天光放亮的时候大公主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旁边打盹儿的西月忙睁开眼睛,看见李钰正好把那件月白色的织锦小袄铺在桌子上,牵正了两衣襟把扣鼻儿和扣子往一块系。
“不错!”西月起身上前仔细的端详着。虽然拆过几次,针眼儿也能看得见,衣襟上出的风毛也被李钰给蹂躏的打了缕儿,但至少扣鼻儿和扣子是对齐的,没歪了,也没拧巴了。
“哎呦我的亲娘哎!”李钰揉着脖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西月拿了软毛刷子轻轻地耍着风毛,听了李钰这话好笑的转头:“瞧你这话说的,那些绣娘们难道不是人?”
“真真是要了命了!以后再也不干这活儿了。”李钰左右摇摆着脖子,听着脖颈关节处咯咯的响。
西月笑道:“话虽这么说,若是王爷知道这扣子是公主缝上的,每次穿衣脱衣的时候摸到这扣子就会想起公主,也是件挺值得的事情嘛。”
“哈!你还挺会说!”西月一番话说得李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因为邵阎的身体吃不消,所以没办法赶路,五百多里路竟走了六七日的光景,一行人进入骆县便隐匿了行踪,另外换了马车往与骆县相邻的定州去。
云启听关山说大公主一行人乔庄改变成行商进了定州,登时愣住——这个时候她怎么来了?
半晌,云启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起身吩咐:“随我去迎接。”
“是。”关山忙取过云启的貂裘大氅给他披上,又拿了一定雪狐暖帽递过去。
云启穿戴完毕匆匆出门,正要上车的时候,周玥晗来了。
“表哥要出去?”周玥晗上前问。
“有点事情,一会儿回来。”云启说着,踩着梯凳上了马车。
“唉……”周玥晗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启打断:“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周玥晗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看着云启的马车离去时扬起来的黄尘,愤愤的踢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自从祖父去世到现在半年的光景了,表哥对自己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虽然说是给祖父守孝,可在定州的这段日子不停地有人来拜访,表哥这里可谓门庭若市,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出去——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周玥晗愤愤的想。
云启的马车往外迎出二十里路方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缓缓行来,关山凑近了马车回道:“王爷,那边就是。”
“怎么走这么慢?”云启蹙眉问,这不像是李钰的行事风格。
关山还没来得及回话,便有一名护卫策马跑来,至马车跟前回道:“回王爷,跟公主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病人,一路上有太医照料,那辆马车里有浓浓的药味散出来,想必是病的不轻。”
云启首先想到的是皇上病了!不然哪里会让李钰这么冷的天带着人往定州来?但转念一想不对,皇上若是病了,自己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绝不可能人都来了他还不知道是谁。
“迎上去。”云启吩咐车夫。
车夫赶着马车朝着李钰的车队迎上去,双方在相聚两丈多的距离停了来。云启起身车,却见李钰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云启的脚步忍不住停了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以的感觉。
李钰却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在云启面前停住脚步怔怔的看着他。云启轻伸出手去把人拉进怀里抱住,在她耳边轻叹道:“我还以为他们弄错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
“别提了,找个能说话的地儿,那边马车上还有个性命垂危的人呢。”李钰从云启的怀里挣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韩岳早就了车,正别着脑袋看远处的风景。
云启拉着李钰的手往自己的马车里走,一边吩咐关山:“带着他们往静园去安顿。”
静园原本是个五十来户的小庄子,也属于周家祖茔的田产,居住的都是周家的旧仆。云启在此守孝,自然不能跟外边断了联系,便叫关山带人把这小庄子修整了一番,作为接待外来宾客之用。
庄园不大,各处接到房都收拾的干净朴素,关山引路,韩岳带着人把邵阎从马车里挪出来送进暖轿,又用暖轿送进一处房舍之中,李钰和云启早就在里面等候。
马车里来不及叙说相思,李钰只是靠在云启的怀里简单的把邵阎的事情跟云启说了一遍,这会儿见到了人,李钰又道:“你快给他看看,究竟是什么怪异的症候,连孙太医都没招儿了。”
对于邵阎这个人云启并不熟悉,不过他的父亲却不陌生。当初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邵阎的父亲因为查一桩案子还曾到过东陵,跟云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启这人生性凉薄,若非李钰要救他,他是绝对不会管邵阎的生死的。
“你先跟西月去洗漱用饭,这里交给我了。”云启看着李钰憔悴的脸色,蹙眉说道。
“我没事儿,你先看看他。”李钰心里着急,哪里顾得上许多。
云启的脸色立刻沉了来,他上前一步凑近了李钰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先去洗漱用饭,否则我才不管他的生死。”
李钰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被他眼里的坚持打败,扁了扁嘴巴转身走了。
韩岳冷眼旁观,心想这世上除了这位王爷之外还真是没有人能辖制得了公主殿。看着她乖乖的去洗漱用饭,韩岳韩岳淡然一笑,眼神恍惚看向别处掩饰住那点莫名的失落。
李钰去了旁边的院子里,由杜嬷嬷和莲雾服侍着洗漱更衣,又舒舒服服的喝了一碗热粥的功夫,云启已经诊断完毕过来了。
“怎么样?”李钰忙问。
云启看着李钰半晌,方淡淡的问:“他得罪过什么人?”
“我哪里知道。”李钰摇头,“我跟他就不熟。”
“他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非常罕见,中毒者的症状跟风寒无异,但却不是风寒,若按风寒的方子药也只能加速死亡,如今值得庆幸的是他每年冬天毒发的时候都自己扛着,没用过药。他这毒至少有五六年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死是因为毒药没用够量就停了。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我想只有毒的人才知道。”云启说着,转身去坐在了暖炕上。定州地处北方,农家庄子里没有上好的雪碳,只能用暖炕取暖。
李钰忙跟过去坐在云启身边,着急的问:“那还有救吗?”
“有救,不过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云启接过西月递上来的热茶,轻轻地吹了吹茶末,啜了半口含在嘴里。
“那没关系,我把他留给你。”李钰松了口气。
云启把茶水缓缓地咽去,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钰,哑声问:“你迎风冒雪的这么大老远的跑了来,就是为了这个人?”
李钰闻言轻笑:“怎么,不高兴啊?”
云启伸手握住李钰的脖颈把人带劲怀里扣住,冷声道:“你说呢?你为了救别的男人风雪兼程的跑来找你男人,却连一句温存的话都不说,换谁谁能高兴?我没把那混蛋一把掐死就不错了。”
“小气鬼。”李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骂道。
“嗯?”云启低头看她微红的脸颊,不悦的反问:“我还小气鬼?”
“就是。”李钰撅着嘴巴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身去炕上的包袱堆里拣出一个素缎包袱来丢进云启的怀里,“我是为了给你送这个才亲自跑一趟的!若只是为给邵阎治病,我写封书信给你不就成了?”
“这是什么?”云启一边解包袱一边问,不等李钰回答,那件月白色的狐毛对襟短袄便被他拎了起来,又惊讶的问:“这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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