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园,后院的小花园里。鹅黄的迎春花已经绽开娇弱的花瓣,为萧索的园林增添一丝明媚之色。
李钰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话本儿正看得带劲。昨晚从凤仪楼回来之后,众人都以为李钰会大开杀戒,却想不到她竟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会儿还能捧着这该死的话本儿一边看一边笑。
旁边的西月给李钰递了一块金霜酥,轻笑道:“公主尝尝这个,今儿这金霜酥不是肉馅儿,是我用椰汁和牛奶做的。”
“甜的?”李钰接过金霜酥来,轻轻地咬了一口,怡然自得的品尝,对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毫不理会。
“微甜。”西月轻笑道。
李钰一边吃一边点头,叹道:“都说甜点和鲜花一样,叫人有幸福感,这话果然不假。”
“公主喜欢就好。”西月微笑道。
“唉?姐姐你说,这女人跟男人一样都是人,这男人能够三妻四妾的,女人为什么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我觉得这戏本儿里写的就挺好,戏里的这个公主也是有史料记载的,人家也不算人家瞎蒙。”
“瞧公主这话说的。”西月无奈的笑了笑,又递上一盏香茶,“虽然史料中有山阴公主的记载,但也不过区区数十个字而已。有些人借机暗讽,诋毁公主和朝中文臣武将的清誉,便是死罪。”
李钰吃了两个金霜酥,又喝了一盏茶,跟西月说了半天的闲话才像是猛然看见跪在眼前的四个人。
这几个人昨晚被花满楼带了回来关了一个晚上,再傻再蠢也该悟出了几分缘故,小花旦昨晚扮花旦的时候被砸了茶壶,当晚便被关进了当朝公主的素园,其中缘故不言而喻,此时哪里还敢再唱那出戏?于是连连叩头,哀声求饶。
“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扮可怜求饶,只说你们这戏本子是出自何人之手也就罢了。”西月冷冷的说道。
小花旦哀声道:“求公主明察,戏本子是我们班主拿回来的,奴等只是照着戏本排戏唱戏,实在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你们班主跑了。”西月冷笑道,“他或许早就知道这出戏会把你们几个送上断头台,所以先跑一步了。”
罗家班的班主在这几个人去凤仪楼之后就卷了细软跑路了,所以花满楼带人去查封罗家班的时候只抓了些尚未出师的小戏子以及杂役们,班主以及家人早就没了影踪,可见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之后审讯这花旦和小生,才知道他们早在来京城之前就在外边把这场戏演的滚瓜熟了,算起来差不多已经几十场,帝都城周遭的州县他们已经走遍了。审出这些口供之后,花满楼差点一气之把这四个人给剁了。
旁边一个小生忙回道:“小的知道班主在城外还有个宅子……”
“那里也没人。若你们不说实话,怕是活不过中午。若是你们真心忏悔就把你们版主还有写这话本子的人说出来,公主仁慈或许可饶你们不死。”西月冷声道。
“奴等实在只是听话办事,班主从来不许奴等多说多问,这件事情……奴等实在不知……”
李钰到底不是多有耐心之人,她今天肯见这四个人也无非是给她们留一点生的希望,听她们这般,便朝着旁边摆了摆手,蹙眉道:“先把他们关进诏狱,我的规矩你们该懂。”
“是。”旁边的银凤卫拱手应了一声,上前拎着四个人去了。
大公主的规矩,她的犯人可以不择手段的严刑逼供,但一律不准玩死。
西月低声劝道:“公主,这事儿可大可小,还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三滥手段,说起来真不值得我们去废这些心思。”李钰不屑的哼道,“比起这些事情来,我更想知道恒德钱庄到底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入我的皇家银行。”
西月叹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公主还能如此淡然,真是……”
“不淡然又能怎样?难道被疯狗汪汪几声,我还得跟疯狗一样再汪汪回去?”李钰笑着把手里的戏本子丢到一旁,又道:“不过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舆论这东西有无可替代的好处,咱们也得好好地用用。”
“公主想怎么样?”西月疑惑的问。
李钰托着巴沉思道:“这得是礼部得事儿了。礼部——听说父皇要调任临州知县吴崇古入京?”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恍惚听谁说了一句。”西月点头。
“吴崇古这个人不错。当初在临州的时候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个人谦和有礼,也颇有些才学,当时临州那么乱,他竟只凭着自己在乡里的声誉就能让那些乱民对他服服帖帖,应是有些手段的。”李钰轻轻点头。
“我们先说这些可恶的戏子该怎么弄吧,至于礼部那些事情等处理了这些戏子再说也不迟。”性情柔和的西月胡乱翻着那戏本子,随便看了一段心里的怒火又燃起来了。
“那以姐姐的意思要把这些人怎么处置呢?”
“直接推出去明正典刑,杀鸡骇猴。”西月气愤的把话本丢了回去,“再悬赏捉拿那该死的班头和写这话本子的人。”
“姐姐还是太善良了。咱们这样做岂不正好中了对方的诡计?”李钰轻笑道。
“这话怎么说?”西月不解。
“不管是谁,编出这么个戏码又专门来我眼前唱,就是为了恶心我,败坏我的名声。若是我因为这个把这几个人推出去斩首示众,再悬赏捉拿那编写之人,岂不是昭告天这戏里的公主就是我?”
“这话说的也是。”西月闷声说道,“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当然不会便宜了他们,不过是关门放狗,当我不会么?”李钰冷笑道。
西月诧异的问:“什么放狗?”
“回头姐姐就知道了。”李钰轻笑着靠在美人榻上又眯起了眼睛,“今儿大好的太阳别浪费了,且得好好地晒晒。”
至晚间,李钰寻上官默来正想着叫他找个文采好的人也帮自己编排两出戏,花满楼却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编戏的老秀才和罗家班的班主被烈鹰卫找到了,这两个王八蛋早就拿了钱办了这缺德事儿之后跑去一个农庄上躲起来了,若非姓罗的在十九楼有个相好的,烈鹰卫还真找不到他们。
“比我想象的快两天。”李钰冷笑道,居然能让这些王八蛋在眼皮子底蹦跶了这么久愣是没发现,这事对素来号称情报无敌的烈鹰卫来说简直就是活脱的打脸。
“属失职,公主恕罪。”花满楼赶紧的欠身拱手。
“算了,你们整天专注于国家大事,很少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废精神,以后做事细心点就成了。”李钰轻笑着摆摆手。
花满楼的脸色更加尴尬,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李钰又问:“那编书的人呢?叫来我见见。”
花满楼应了一声出去,没多会儿的功夫带着一个四十多岁长相精瘦的男子进来,并呵斥道:“还不快见过公主。”
那男子慌忙跪,连声求饶。
李钰冷声道:“你那话本子我看了,说起来你这人倒还有几分歪才啊?”
这人本没什么见识,祖上八辈子贫农根本没见过什么阵仗,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肯吃苦,便仗着识的几个字便去翻一些话本子来改编戏曲给戏班子,赚两个钱糊口。他编写暗讽公主的这出戏的确是有人给了他不少钱,内容也是点名了要的,这人为了钱想都没想就接了,却不知因此摊上了杀头之货。
这会儿跪在公主的面前,脑袋里成了一盆浆糊,不等李钰细问就全招了:“不敢欺瞒公主,那唱词并非小的所做,不过是小的从别的话本子上摘来的,小的绝不敢暗讽公主,只不过是想挣几文钱糊口而已,求公主饶命!”
“抄的?”李钰惊讶的看了花满楼一眼,气得笑了,“我还当是发现了一个风流才子,没想到不过是个抄书的无耻之徒!”
“这厮本来就是个混子。”花满楼欠身道。
“古人云,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本以为混子也有混子的用处。”李钰说话间骤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只不过他抄袭别人的文章实在可恶,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一顿,再送去诏狱里,说给田棘,这二十年内不许他死。”
“是。”花满楼赶紧的答应着,伸手拎起拿家伙出去了。
李钰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冷哼道:“本来以为找到这混蛋能省点事儿,没想到是个没用的东西。”
“他这种杂碎能为公主做什么?”西月纳闷的问。
“编剧本啊。”李钰笑道,“咱们也编几个剧本,那几个戏子不是会唱么?回头把戏排演一,好好地唱一回。”
“唱戏?”西月完全不知道李钰想干嘛了。
李钰但笑不语,心想这事儿还得去让黑狗办比较稳妥。
这几日李钰没出门,仇老怪却没闲着,他借着李钰的东风连续把金大和赵德分别约出来喝酒听戏谈买卖。从丝绸绵缎到金银珠宝,从外伤码头到西北丝绸之路,这厮跟两个钱庄大掌柜的聊得是不亦乐乎。似乎所有的买卖他都想要插一手。
金大是云启的人,对自家主子和大公主的事情心知肚明,想想那白玉扳指都在大公主的手上,王爷的全部身家都是公主的,公主的人想要在自家的生意中搀和一脚金大自然没意见,想合伙做生意拿钱入股就行了,跟谁合伙不是合?
赵德就不一样了,他是晋地商人的代表,恒德钱庄背后一十六位东家都是晋地商人,而晋地商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团结,而团结的另一面就是排外。
本来皇家银行的出现就在很大的程度上排挤了恒德钱庄的利益,虽然现在皇家银行还不能一家独大,但它背靠户部,和金汇钱庄不同,早晚是他们的死敌。
所以赵德在接到李钰邀请去凤仪楼吃饭喝酒的时候心里就转了九曲十八弯再猜测李大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后来仇老怪这么一搅合,赵德几乎可以断定大公主打得就是收编恒德钱庄的主意。这怎么能行?!晋地一十六家的命脉怎么能攥到别人手里?!
所以当仇老怪这日把金大和赵德两个人约到一块儿委婉的透露皇家银行在二月份将对外出售股份而且公主已经答应让他参股的时候,金大是面带微笑频频点头称赞公主殿真是英明无双而赵德则只是捻着胡须沉思不语。
“我说老赵,这可是绝大的机密,想要入手的话赶紧的筹备银子。”仇老怪眯着眼睛看着赵德,赵德心里想什么他很清楚,只不过看在这老小子曾经帮过自己一次的份上好心提醒他一。
“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叁仟万两银子入手一股!”赵德嘴上迟疑,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算盘。皇家银行多大的盘子他心里大约有数,三亿两白银?根本不可能。李钰这是想玩儿空手套白狼呢。
“贪心了贪心了!我只要十分之一股就足够了。叁佰万两银子还是能凑出来的嘛。”仇老怪笑道。
“百分之一的股……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嘛。”赵德摇头。
仇老怪看了一眼金大:“金掌柜的,你觉得呢?”
“这是好事儿。”金大看了一眼赵德,又笑道,“我想我们金汇的东家们都会赞成的。叁仟万两银子我们也不是拿不出来,大不了咱们持股换股嘛。反正以后这市面上都是大周宝钞,咱们总不能悖逆了朝廷去做买卖。”
“这话说的明白。”仇老怪笑道,“既然这样,我存在你们金汇的银子就不用转了,回头你直接帮我换成皇家的股儿就成了。”
“好说好说。”金大笑呵呵的点头。
“不是,金掌柜的你……”赵德有点懵了,金大这是什么意思?金汇和恒德两大钱庄明着是竞争对手,实际上两边早就持股换股了,不然两家不可能和平共处这么久。然而看现在金大的意思是要抛开恒德跟皇家联手了?!
双方的制衡关系一旦打破,整个商界将遭遇何等变故?!金大是不是疯了?!
金大却不为所动,只是淡定的看了赵德一眼,轻笑道:“赵大掌柜的,这是发财的好机会啊。”
赵德当着仇老怪的面不好多说,但心里着实对金大不满——其实他早就不满了,从皇家银行发行大周宝钞而金汇的银票居然可以跟宝钞通兑的时候他就很不爽了!只是恒德在金汇只占了一成半的股份,所以他们再不爽也没有能力影响金汇的决策。
后来恒德钱庄在帝都周围以及江南一带的钱庄也不得不跟上金汇的步子对大周宝钞实行通存通兑,这让恒德背后的十六位东家十分的恼火,曾经在年底的股东会上指着赵德的鼻子骂他无能。
骂也就骂了,如果让金汇和皇家联合起来挤兑恒德,那么赵大掌柜的也不用等着东家骂,可以直接解了腰带往放粮上一系,把自己往上一吊了事。
当晚散了饭局,赵德回去后便把自己门的师爷还有管事都叫到了一起商议这件事情。
他手的人都觉得这是好事儿,毕竟皇家银行是户部所有,大家把手伸进了银行就等于把手伸进了户部,把恒德和朝廷绑在一起,只要大周朝不灭亡,恒德就可以高枕无忧。
赵德叹道:“你们说的容易,谁能保证大周朝不会灭亡?我们恒德钱庄有三百年的历史了!算上大周朝我们也算是经历了三个朝代!二百多年的大云朝都灭亡了,我们钱庄不还好好地?!谁敢小看我们?那些前朝遗老们的家底哪个不是大半儿都在咱们手里攥着?如今要跟大周户部联合起来,东家们怎么想先不说,就是那些遗老们也能把我们吞喽!”
师爷和管事们听了这话都点头叹息,赵德说的有道理,前朝遗老们还好,单说前朝皇室的那几位王爷,随便扯出一个来他们都惹不起——燕王,梁王,诚王以及敬候,镇国公等几家驸马府的家当都在恒德存着,若是恒德跟大周户部联合,这些人联合起来就能把恒德给四分五裂了。
最关键的还有在西边维持河套一带安宁的宁侯卫家,卫家的军饷都是通过恒德钱庄往发放的,大周皇帝虽然给宁侯的军队送军粮,可对于军饷一事一直无从插手,一来是大周户部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给卫长卿的军队发饷,二来她们的银子也送不到卫长卿的军队里去。
以至于后来大周宝钞发行,赵德还偷偷地庆幸了一把,大周朝发行纸币,卫长卿绝不可能要这玩意儿,他们那些人可都是真金白银才能打动的主儿。
说白了,宁侯并不仅仅是为了大周打仗,最主要的是他的军队在为晋地维持和平。晋地的商人主要的生意都在河套一带,那些游牧民族的衣食住行都跟晋地商人密切相关,双方可以说是真正的相爱相杀互相依存的关系。
恒德钱庄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晋地,河套以及大西北一带跟中原以及东南六省。如果这条防线被打破,皇家银行和金汇钱庄将长驱直入,分散晋商在大西北的独霸地位。那他赵德可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前进一步是上吊,后退一步是万劫不复。赵德简直是度日如年,于是在帝都也呆不去了,叫了两个亲随拉了一匹快马跑回去跟东家们开会去了了。
只是商机这种东西都是一纵即逝。
赵德前脚走了,后面他的那些管事们可都没闲着。大家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那点钱吗?于是乎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大家发动起自己的亲朋好友去办法打听这事儿的具体情形,所以这皇家银行的股份将要对外发行的消息随着一夜春风忽然间就传开了。
翊坤宫,大红漆雕六和长春图案的窗口,殷皇后手里拿着一只小银剪子,认真的修剪着一株春兰。
周嬷嬷急匆匆的从外边回来,凑近了殷皇后的耳边小声的回了几句话。殷皇后立刻竖起了柳眉,怒问:“什么?皇家银行的股份要对外卖?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成为股东?!这……这不是卖国嘛!”
“娘娘息怒!”周嬷嬷忙劝道。
“息怒?我还怎么息怒?!皇家银行连着户部,户部掌控的是整个朝廷的国计民生!李钰想要做什么?她疯了,难道陛也眼睁睁看着她发疯不成?!”
“陛的心思,谁能琢磨的透呢。”周嬷嬷叹道。
殷皇后把手里的银剪子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生气的说道:“陛分明就是被他的宝贝女儿给蒙蔽了视听!现在朝中大小事情都被这丫头操纵于股掌之间,陛只图省心省力,根本就没看清他宝贝女儿的真实用意!”
“那娘娘要提醒陛呀!”周嬷嬷低声叹道。
“提醒?我怎么提醒?你说陛有多久没来翊坤宫了?!杨心怡那个死蹄子……”殷皇后按在银剪上的手指死死地攥住茧子,指肚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娘娘!娘娘!”翊坤宫新换的总管太监永福从外边进来,手中佛尘一甩,躬身回道,“娘娘,陛差人来说,晚上要来翊坤宫用膳。”
“哈——”殷皇后自嘲的笑着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想起这翊坤宫来了。”
周嬷嬷高兴地说道:“老奴去小厨房准备一,陛就喜欢吃咱们翊坤宫的翡翠虾饺,刚好那花房里的的春韭可以吃了。奴才这就吩咐春杏儿秋桃儿准备香汤服侍娘娘沐浴。”
殷皇后又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去吧。”
晚上皇上果然来了翊坤宫。先看过小公主李铃,抱着小女儿玩了半个时辰之后,皇上才坐来跟殷皇后说话。
殷皇后在香汤里泡了半个时辰,认真理顺了思绪组织了语言跟皇上侧面旁敲的说起皇家银行对外发行股份的事情,皇上听了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问问钰儿。”就把她给打发了。
之后殷皇后还想再提及此事,皇上脸上便有不悦之色,殷皇后只得转了话题叹道:“钰儿如今一个月都不进宫一趟,我倒是想跟她多说说话儿呢,无奈连人影也摸不到。”
提及李钰,皇上的脸色又好看了些,微笑道:“三月初六是你的寿辰,钰儿昨儿进宫时说正忙着给皇后准备寿礼,你且等着乐呵吧。”
“哎呦,是什么寿礼呢,皇上说起来就这么高兴?”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这么说的。”皇上笑道。
殷皇后看着皇上脸上的笑,就隐约觉得不怎么好。心里默默地想着等着自己寿辰那天不但宫里的妃嫔和外边的命妇要来拜寿,连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会有朝贺,李钰可别整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来贻笑大方才好。
不过殷皇后的寿辰还没到,皇家银行成立以来的第一场盛会是先到了。
二月初二,皇家银行发出邀请帖。半个月后,接到邀请帖的人低调的进入帝都城。
最先到来的是江南谭家的大公子,代表了江南谭氏和沈氏的谭凤鸣。随后是姚氏掌家人姚静松和江氏掌家人江玿,几日后,西南唐家的掌家人唐啸风以及久居西南王府的肃王云少棠也抵达了帝都城住进了原来的肃王府。
直到二月二十六日,在定州为外祖父守制的西南王云启抵达帝都,李钰为皇家银行准备的第一场股东大会在皇家银行帝都总部三楼的会堂里顺利召开。
除了以上几个家族的代表和两位王爷之外,金汇钱庄帝都分号掌柜的金大代表金汇钱庄,恒德钱庄帝都分号的大掌柜赵德分别代表各自钱庄背后的东家也一并到场。
主持会议的是户部尚书韩胄韩大人,而李钰则作为皇家银行个人股份最高拥有者的身份坐在了首席。
云少棠和唐啸风两个人凑了六佰万两银子拿到了两股,这虽然不是倾尽所有,但也算是极限了,云启跟他说过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如何赚钱这种事儿,云少棠一向听他十一弟的。
之后,他也暗暗地打听了,云启个人出三百万拿到一股。
江玿姚静松两家跟云启是一样的,各入一股。
谭家家资雄厚和沈家联合拿出了九百万两来拿了三股。
另外金汇钱庄和恒德钱庄两家各入两股,在座的除了李钰之外加起来一共是十二股。
云少棠原本以为谭凤鸣是最大的个人股东了,却想不到李钰竟然比他还多。如今这十二股,共计四千八百万两银子,这个数目抵得上大云朝当时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大公主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云少棠似笑非笑的盯着李钰。
李钰淡然微笑:“王爷说笑了,我这边还是散股比较多。这都是亲朋好友凑起来的,大家都托付给我一个人罢了,人家都说,人多才能力量大么。”
赵德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单家入两股的除了金汇就只有他恒德了,他就不信李钰手里攥的股比他们两家钱庄都多,于是拱手道:“请恕在斗胆问一句,公主殿手里到底握着几股?”
李钰手里拿着一叠皇家银行发行的股权书,随意一划拉把一叠卷宗散成扇形,手指在上面认真的点了点之后,才嫣然一笑:“不算多,刚好十二股。”
“噗!”云少棠刚喝到嘴里的春茶直接喷了!一个人手里握着十二股还不算多?到底多少才算多?!
谭凤鸣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差异之色——他通过表弟沈著知道这位大公主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儿。
沈著跟谭凤鸣说起李钰的时候那种崇拜的神情好像这大周王朝真正的帝王不是高坐在龙椅上的天承帝而是这位大公主,所以谭凤鸣虽然是初次见李钰,但他的心里多少算是有底的。
即便如此,当他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少年老成的谭大公子也淡定不来。一个十几岁的公主手里居然握着几千万的银子?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李钰看到了众人惊讶过后又质疑的目光,淡然笑道:“你们若是不相信,尽管可以看。”李钰说着,把手里的股权书一把拍在桌案上往前一弹,直接弹到了对面赵德的面前。
赵德最近一段时间被李钰挤兑的脱了两层皮,一时也顾不上许多,果然把那一叠股权书都翻开看了一遍:这一叠股权书一共二十份,其中除了仇老怪的名是五百万两之外,其他都是一二百万两的数目,全都有人名,而且这些人赵德也基本都认识——唐毅将军,靖海侯萧祚,杨肃臣将军,太傅燕北邙,韩岳将军,上官默大学士,甚至还有宁侯世子爷卫奕星等等,这十九份股权授权书竟然络了朝中的文臣武将!
别人倒也罢了,宁侯世子也卫奕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德在心里呐喊嘶吼,这不是大耳瓜子抽我们晋地商人的脸么喂!
赵德颓败的把那一叠卷宗转给身边的江玿,江玿随意翻了翻就转给一个人。
大家差不多都看了一遍,最后卷宗落到谭凤鸣的手里,谭凤鸣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觉得凭着大周公主的身份,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弄虚作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公主殿,据我所知大周皇家银行对外卖出的股份是四十份,而现在我们坐在这里的人一共只握有二十四分份,请问其他的十六份都在谁的手中?”
李钰笑着看了一眼韩胄:“这个问题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得问韩大人。”
韩胄轻了轻嗓子,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谭公子不问本官也会说,剩的股份都是散股,持有者一共一百二十一人,这些人手里最多的有二百多万,少的有几万,逐一不等。他们手里的股比较散,又不愿意委托别的大股东,所以只在账册里详细登记,没有对外公开。能够坐在这里一起商讨皇家银行一步发展计划的只有在座的几位。我很荣幸,今日与大家一起为我们大周财政共同谋划。”
说完,韩大人还煞有其事的站起身来朝着众人躬身行礼,“以后就劳烦大家多多支持了。”
在座的除了云启和云少棠两位前朝皇室之外,都不过是富商之家,说到底这些人的身份跟韩胄比起来算是云泥之别,放在以前,他们这些人若想跟朝廷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大人坐在一起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能巴结上户部尚书家的管家就不错了。
哪像今天,户部尚书亲自向自己躬身作揖,还说这么客气的话?
有那么一句俗语叫‘花花轿子众人抬’,还有那么一句俗语叫:别给你脸不要脸。
现在人家尚书大人给了自己这个脸面,他们就得接着啊!
于是谭凤鸣等人纷纷站起来,包括云启和云少棠两个都朝着韩胄拱手还礼,云启身为众人之中身份最高的人,和煦一笑,说道:“韩大人客气了,从今天起咱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定要和舟共济才行。”
韩胄又拱手笑道:“王爷说的是,以后官还少不了向王爷请教,还请王爷不要嫌官啰嗦才好。”
“那是大人瞧得起本王,怎敢嫌弃?”云启虽然对着韩胄说话,但眼神却拐了弯儿飘向了李钰,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令人如沐春风。
“二位王爷,江先生,姚先生,谭公子,金掌柜,赵掌柜,诸位都请坐,面有本官给大家说一皇家银行在新的一年里即将开展的项目以及户部对商户调整的几项政策。”韩胄朝着大家一拱手,等着云启和李钰落座后便坐来。
众人也都纷纷坐,开始听尚书大人一板一眼的说新计划和新政策。
关于皇家银行的安排主要有一点,就是皇家银行要在东南,西南和江北设立三个分部,每个分部由户部派出一名主事监督,另外要在座的股东一起选出以为分部的部长负责银行的常规庶务以及发展规划。
这一点其实就是为各位股东提供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进入皇家银行的管理团队也等于变相的进了朝堂,跟户部的官员一起掌控国家财政。
在座的众人一个赛一个的精明,韩胄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琢磨自己要那一块更合适,或者自己推举谁出面做这个部长更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另外一点就是皇帝陛已经批准在临州扩修外商码头,规格参照东陵和通州码头,码头的工程由皇家银行投资,将来的收益自然也少不了各位股东的一份。
还有,皇家银行还要修建各州县的交通要道,还要休整云天河两岸的码头,这些道路以及码头对百姓不收钱,但对运输货物的商队车队将按照不同等级收取不同的过路费,所收费用除去修路的花销之外,自然也归到银行的利润里,将来与众位股东一起分红。
这是赚钱的好事儿,众人听完之后脸上都带了满意的笑容——虽然道路和云天河码头的事情众人都端着迟疑的态度,毕竟漕帮不是摆设,而官道收费也前所未有,但毕竟让他们投进去的数百万两银子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剩的一些琐事跟这两点比起来都没那么重要了,此处不做赘述。
说完了好事儿之后,韩尚书又让大家各自发表意见,命令身后的文书一一记录在册,回头再细细的研究。
这一通说来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说得众人都口干舌燥。于是李钰建议休息一会儿,大家喝茶用点心,一刻钟之后再继续。
李钰对众人道了一声失陪,便站起身来往楼走,坐了这么久她的腰和腿都僵直了。
云少棠看着云启的目光一直随着李钰停到楼梯还没收回来,便低声揶揄道:“想就赶紧的追上去,我就纳闷了,定州里帝都也没有千里之遥,你们两个人就没私个会什么的?”
“会了,不过不够。”云启摸了摸巴,沉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也淡淡的跟众人道了失陪,起身楼去了。
李钰并没有一楼,而是去了二楼的贵宾室。
为了今天的股东大会,皇家银行总部停业一天,一共八个贵宾室这会儿都空着。贵宾室里有软榻,还有专供的茶水点心,李钰一进去就躺在了榻上,吩咐莲雾给自己捏肩捶腿。
莲雾刚从肩膀捏到腰,还没开始揉腿,贵宾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哎呀,王爷来了。”莲雾回头看见云启,赶紧的站起来又福身行礼,看着只身进来的云启,莲雾话都说不顺溜儿了:“公主累了,王爷是……有事儿?”
“我跟公主有话说,你们都出去。”云启目光如秋夜月色一样冷清清的看着面向里躺在榻上的李钰,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似是滤去了所有的感情。
莲雾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王爷一个眼神给封了回去,只得抿了抿唇把话演进肚子里,欠身应了一声出去并为二人带上了房门。不是任何人都有杜嬷嬷那股气势的,关门的时候莲雾无奈的想。
“起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云启在李钰身后坐,伸出手去搬着她的脖颈把人抱进怀里。
李钰笑得眉眼弯弯躺在他的腿上仰视着他却什么也不说,只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来,轻轻地吻住他的唇。
李钰吻得很轻,怕此刻是个迷醉的梦,被彼此的狂热和粗鲁打断。
云启同样轻柔的回吻她,在她的唇上轻刷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温柔。这样柔软这样芳香这样的魂与神销,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味道,然而真正的尝到时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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