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长公主

作者:沧海明珠

   问

  李铎走了之后,皇上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燕北邙说道:“我现在真的很遗憾钰不是个儿子。”

  燕北邙轻笑道:“我反而很庆幸钰不是皇子。”

  “你这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是吧?”皇上瞪了燕北邙一眼,连自称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朕’字隐了去。

  “如果钰是个儿子,肯定也会被你教导成铎儿这般模样。”

  “这就不是朕教的!”李闯气哼哼的说道,“铎儿自从来了帝都之后就一直在上书苑读书,难道不是你教的?!”

  “臣可要被冤枉死了。”燕北邙说着,一撩袍角就要跪。

  皇上生气的抬腿踹了一燕北邙的膝盖,阻止他跪的动作,骂道:“你少跟朕来这套!”

  “教坏皇嗣可是惑乱江山的大罪,还请陛降罪。”

  “你还要不要好好地说话了?朕知道不是你教的!你这种江湖大侠怎么可能教出书呆子来?谅你也没那个本事!”皇上真是又生气又无奈,这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好好地儿子就变成这样了。竟然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唯唯诺诺,束手束脚,没有一丝灵气可言。

  “谢陛夸奖。”燕北邙躬了躬身,站直了身子。

  “怎么办啊!”皇上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燕北邙微笑道:“大皇子才九岁,皇上也春秋鼎盛,其实没必要愁成这样。”

  “你有什么好办法就赶紧的说出来。”皇上没好气的说道。

  “之前陛说让大皇子去素园读书的本意臣能理解,可是最近大半年的时间大皇子因为要在皇后跟前侍奉汤药,所以已经缺课很久了。”燕北邙说道。

  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提醒了朕。”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次的旱灾对大皇子来说是一次机会。臣愿陪同大皇子出京赴青州泰州一带赈灾。请皇上恩准。”燕北邙说着,又站起身来朝着皇上拜去。

  皇上一抬手,皱眉道:“你是想让钰儿带他去吧?”

  “说心里话,臣真的不想让钰去那种地方,灾荒,瘟疫,流民……处处都有危险。”

  “去吧。让韩岳跟着一起去,带上烈鹰卫,一定要保证你们一行人的安全。”皇上权衡之后,又无奈的叹息,自从当了皇上之后,这叹息一天比一天多,皇上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将来肯定是愁死的。

  皇上派自己的儿女一起去赈灾的事情引发大多数朝臣们的反对。

  公主去灾区的事情朝臣们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只要大周朝有什么困难的事情时都是大公主一马当先身先士卒,但是大皇子……那可是皇嗣之选,目前为止皇上唯一的子嗣,大周的命脉所在,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一时之间,什么“请皇上三思”“君子不立危墙”“请皇上以大周社稷为重”等等建议奏疏如雪片一样上了皇上的龙案。

  这些奏疏皇上连看都没看,一把推开这些东西,吩咐王德:“去把西南王给朕请来。”

  王德一怔之后,赶紧领命,快的出了紫宸殿往云集园去的同时又悄悄地吩咐自己的心腹干儿子:“去素园给公主送信,陛要见西南王,还说‘请’西南王入宫。”

  “请西南王进宫?”西月听见小太监冯硕的话之后顿觉惊心,皇上用这样的语气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冯硕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当差吧,替我谢谢王公公。”

  不用李钰吩咐,莲雾便已经拿了一个如意小荷包递给了冯硕:“公主听说你唯一的亲妹子要出家了,这几两金子给她拿去打件首饰吧。”

  “谢公主殿!”冯硕欠身道,“奴才告退。”

  “钰,你说王爷进宫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西月依然心有余悸,一脸愁容。

  李钰满不在乎的笑道:“能有什么危险,那不成我父皇还会赐他一杯毒酒?”

  “那倒是不至于,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寻常。”

  “放心吧,我父皇这样说话无非是因为他心里不痛快,做了迫不得已的决定而已。”李钰轻笑,她几乎已经猜到了她老爹的底牌了。

  紫宸殿内,皇上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跟云启二人两两相对。

  云启行完参拜之礼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笔直的站在大殿中间。皇上则端坐在龙案之后,平静的看着他。二人对视良久,皇上才缓缓开口:“朕听闻西南王医术超群,不知道这事是虚是实?”

  “臣自有体弱多病,家里来往的有半数都是国医馆的医师,从小到大试的药多了,自然对各种药材的属性都精心了解,不过医术超群之说,倒也不能全信,因为臣的医术并没有跟医师们比过。”

  “那行。多余的话朕也不说了。朕知道你很想跟朕抢,抢朕最心爱的人。而且你还定了决心抢不到手决不罢休,是吧?”

  “回陛,不是抢,是娶。”云启微微轻笑,“钰嫁给我之后还是您的女儿,这个谁也抢不走。”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朕的女儿跟了你就是你的人,朕这个老爹就得往后靠了!”

  云启这次没说话,只是微微的笑着。因为他知道就算还没把人娶回家上面高高在座的这位也已经往后靠了,对于这事儿王爷有绝对的信心。

  “那么朕给你个机会。”皇上微微抬了抬巴,“你跟朕的儿子女儿一起去灾区,如果你表现的好,让朕满意,回来之后朕就给你和钰儿准备婚礼。”

  云启轻轻地笑开,然后双臂一抬恭敬的一揖,然后跪去:“臣领旨,谢恩。”

  皇上心塞的挥了挥手,说道:“先别谢恩,你这就回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发。灾区等不及了。”

  “是。”云启朗声应道。

  ……

  消息传到素园,西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继而握住李钰的手说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你是舍不得饥饿攒呢还是舍不得介川呢还是舍不得介川?”李钰笑眯眯的问。

  “你……”西月气得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正经。”

  “想跟着去的话就赶紧的准备东西吧,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走。姑娘家可要把东西带全喽!”李钰笑着提醒。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姑娘似的。”西月横了李钰一眼,无奈的笑道。

  “姐姐还真说对了,出门在外,你还真不能把自己当成姑娘。否则可真是寸步难行。”

  “我不跟你磨牙了赶紧的去收拾一。”西月说着,起身匆匆离去。

  第二日,早晨四更天。

  李钰的大马车出现在云集园门口。

  西南王的马车早就等在门口,见公主的马车过来,西月从里面出来对李钰说道:“你去前面车上,我在后面陪着大皇子。”

  “姐姐。”李铎拉了一把李钰。

  “我要跟西南王商议一咱们的行进路线,天色还早,你接着睡。有事儿西月姐姐会照顾你的。”李钰拍了拍李铎的脸颊,起身去钻进了云启的马车里。

  虽然是盛夏时节,四更天的时候还是凉意如水。

  李钰原本是打算在马车上补眠的,所以身上根本就是简单地薄绸裤褂之外裹了一件绵缎披风。她踩着木屐快步从自己的马车登上云启的马车,然后被一双手臂用力的拉进去搂进怀里。

  “居然穿成这样!”云启暗暗地磋牙,“诚心的是不是?”

  “去!一夜没睡,想着在车上好好地睡一觉呢。”李钰把披风丢开直接爬上了矮榻扯过薄薄的西洋毯裹在身上就要往枕上躺。

  “正好,我也一夜没睡,一起吧。”云启说着,把李钰身上的毯子拉开搂着她躺在一起,从背后轻轻地搂住她。

  “你这……”在他的体温贴上来时李钰的心口突的一跳,这还怎么睡啊喂?!

  睡意顿时全无。

  李钰缓缓地转身,由面向里侧躺转为平躺,刚要再继续转身的时候,腰上的手臂蓦然一紧,耳边响起某人不满的轻哼:“如果想睡觉就老实点,再动的话咱俩谁也别睡了。”

  一心相爱的情侣搂成这样,如果还能安稳的睡觉才有鬼了!李钰默默地腹诽。

  云启却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大马车不紧不慢的前行,马蹄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面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紧促却有节奏,让马车也随着马蹄声轻轻地摇晃。

  “哎?”李钰轻轻地转过脸去看云启,“你为什么一夜没睡啊?”

  云启缓缓地睁开眼睛,于黑暗中看着那双狡黠的眸子,轻声一笑,然后欠起身来,一手捏住她的巴,低头吻了去。

  带着薄荷清香的吻,缠绵而迷人,让李钰忽然间忘记了一切,迷失在他梦寐以求的气息中。

  “话说……”李钰趁着空隙低声笑道,“我们要不要每次都是在车里啊?要知道外边那些人武功极高,听力也好的可怕呢。”

  “……噗!”云启也忍不住笑了。

  “睡不着的话不如聊聊天?”李钰低声问。

  云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的叹道:“好像除了聊天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那说说你昨晚干什么了竟然一夜没睡?”

  “你呢?你不是也一夜没睡吗?你又忙什么了?”云启抬手梳理着李钰的散发,低声笑道,“可别说你在收拾行李,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我在看烈鹰卫送来的有关灾区的所有资料。”李钰轻声说道。

  “我也了一晚上的再去资料。”云启轻笑着伸出手指,勾起一缕黑发轻轻地绕在指尖,“你是怎么想的?”

  “水利工程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不过现在说这个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好百姓,想办法打深井取水。工部啊工部,也不知道沈著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著。”云启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又不高兴的扁了扁嘴巴。

  李钰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于是笑问:“不许泛酸啊,沈著是个难得的干将,我还想要好好地培养他呢。”

  “太年轻了吧?朝臣们会说闲话的。”云启认真的建议。

  李钰好笑的反问:“我是怕闲话的人吗?而且我还少那一两句闲话吗?”

  “我以为经过皇后寿宴的那件事情,你已经懂得如何收敛了,也准备放弃你的大理想来我的怀里安心的做一只那什么……哦,安心的做‘米虫’了。”云启一边轻抚着李钰的后背,一边低声叹息,像是安抚一个失落的孩子。

  云启的手指按压在她后背以及肩颈的穴位上,慢慢地把她身体里的疲惫释放出来,李钰渐渐地感觉眼皮沉重,意识的以额头抵住云启的肩窝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是要做一只安逸的米虫啊,不然我干嘛跑你的怀里来?”

  “好。”云启低头轻轻地吻了一她的额角,低声说道,“那你就放心的安逸吧,剩的事情都交给我。”

  “嗯。”李钰像一只安静的猫咪窝在自己舒适的窝里渐渐地睡去。

  李钰一行人在在天不亮的时候出帝都城南城门一路往南,一直走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恰好走到一处山林中方才停。

  护卫们拿出自己带的食物,生起火来做简单的蒸煮,莲雾和银凤卫展开一块白缎铺一颗合抱粗的三春柳,李钰便坐在白缎上抱着一片西瓜大口的啃,几口把红壤啃完后抽出小匕首把西瓜皮上的牙印儿削掉,然后拿着西瓜皮擦脸。

  “你这是……”云启诧异的看着李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你干嘛拿这个擦脸啊?”李铎拿了两个桃子过来,把其中一个递给李钰。

  李钰抬手拍了拍冰爽的脸颊笑道:“这个西瓜是冰过的,而且西瓜皮里面有很多对肌肤有益的营养啊,这样可以让我永葆青春,晚些变成黄脸婆。”

  “姐姐怎么可能变成黄脸婆。”李铎伸手拿过李钰手里的西瓜皮丢掉,然后不满的瞥了云启一眼,又狠狠地啃了一口手里的桃子,“即便真的有色衰爱弛这样的事情,姐姐也不要怕,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色衰爱弛的事儿是有,不过不会发生在你姐姐身上。”云启同样不满的瞥了一眼李铎,开什么玩笑?帝都城里的老子一直不松口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崽子也敢站出来质疑自己对李钰的感情?当本王爷是死人呢?!

  “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李铎不服的翻了个白眼。

  云启严肃的看着李铎,说道:“我能保证。因为我一开始喜欢你姐姐就不是因为她的脸蛋儿有多好看。”

  “你是说我姐姐不好看?”皇子殿生气了。

  “你这是不讲理。”云启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跟一个小孩子说不清楚。”

  “我不是小孩子了!”李铎挺直了胸脯不服气的说道。

  “好啦!”李钰坐直了身子挡在二人之间,“你们有完没完?”

  云启淡淡的笑了笑,点头道:“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皇子。”

  “你……”李铎虽然年纪小但却不傻,况且云启眼神和语气里的不屑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李钰伸手按住李铎的手,转头对云启说道:“请问王爷你羞不羞?脸红不脸红?你明知道铎儿是小孩子还跟他针锋相对?请问西南王您今年几岁?十岁啊还是八岁?”

  “好好。”云启无奈的举起了手,“是我说多了。”

  李钰转头看着李铎,又严厉的问:“还有你。你知道西南王是什么人?父皇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却在这里摆皇子的大谱儿?你是出来耍威风的吗?那你还不如回皇宫,那些宫女太监们见了大皇子肯定毕恭毕敬,把您的马屁拍上天去!”

  “姐姐……”李铎讨好的拉了拉李钰的衣袖,委屈的低了头。

  李钰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云启。云启轻笑道:“好啦!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西月和莲雾各自端着两碗鸡蛋面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云启的那句‘是我不对’,登时西月的脚步就顿住了,差点被后面的莲雾给撞到。

  “郡主你怎么了?”莲雾急忙收住脚步,惊讶的问。

  “没什么。”西月无奈的摇头笑,她家王爷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了?还说的这么低柔婉转心甘情愿?!

  “饭好了?”李钰转头看见西月和莲雾,立刻换了笑脸。

  “条件有限,只有这个。面是之前我在家里做好了晾干的,味道肯定会差一点,王爷和公主都凑合着用吧。”莲雾脱掉木屐子穿着棉袜踩着白缎近前来,把自己托盘上的两碗面放在云启和李钰的面前。

  “大皇子,你的在这里。”西月也近前来,把自己的托盘放在李铎面前。

  “居然还有鸡蛋面?”李铎很是满足,可怜的孩子来之前被皇后抱在怀里默默地抹眼泪,好像他这一去就是吃糠咽菜去了。

  “在家里带来的嘛。大皇子尝尝。”西月端起面和筷子送到李铎面前。

  “谢谢姐姐。”李铎高兴地接过来,拿了筷子扒拉了一大口,然后连连点头:“嗯,真好吃!”

  “王爷,公主,郡主,大皇子请慢用。”莲雾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去。

  西月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位,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棵树靠着柳树闭目养神的韩岳,也欠了欠身,说道:“王爷,公主,大皇子,三位慢用,我去那边看看。”

  李钰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

  云启自然巴不得旁边的人都走只剩他跟李钰两个。

  李铎却不满的扁了扁嘴,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已经够开吃的云启,又低头把荷包蛋夹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然后——毫无疑问的被淡黄噎住……

  “呜呜……”大半个蛋黄在嘴里怎么都咽不去,噎得李铎直瞪眼。

  李钰无奈的摇头笑道:“喝口汤啊!笨。”

  “唔……”李铎忙捧着碗喝了一口面汤,才顺利的把蛋黄咽了去。

  云启看了李铎一眼,心里默默的叹道,李铎原来不是这样的,怎么不到两年的时间怎么变得蠢了很多?再想想比他小一岁的云越……不是看着自家的孩子好,云启真心认为还是云越更优秀一些。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按在心里,现如今自己跟李钰的婚事一再被拒绝,最大的原因就是皇帝不放心云氏不放心自己,如果这种想法被李铎听见了再回去添油加醋说两句,云启想恐怕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抱得公主归了。

  李铎到底还是不习惯跟云启呆在一起,总觉得那个人看上去道貌岸然实际上心里腹黑的很,怎么看都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喜欢自己。

  九岁的大皇子跟西南王拼气场自然拼不过,拼冷静自然也要落风,他唯一能拼得过他的就是可以大大方方的靠在姐姐的怀里撒娇,只是如果那样的话那家伙的眼光比刀子还冷,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大皇子却感觉比深秋还冷,于是他吃完一碗面又挂在李钰的胳膊上腻了片刻之后便在某人的冷眼刀锋中溜走。

  “你为什么如此针对他?”李钰蹙眉看着云启,低声叹道:“难道你不知道我那老爹一直不答应我们的婚事就是因为信不过你将来会辅助铎儿来治理大周天?担心你会取而代之?”

  云启微笑道:“哪有,我不过是逗逗他而已,想不到这孩子这么不禁逗。”

  “你分明是故意的!少给我找借口。”李钰冷声哼道。

  云启伸手握住李钰的手,低声说道:“我看见他在你身边腻歪就觉得不舒服嘛!这么大的孩子了,哪个还跟个奶娃一样整天腻在大人身边?再说你只是他的姐姐又不是他娘。”

  “还说你不是故意的?”李钰挑起眉毛看着云启。

  云启笑着低头,握着李钰手的那只手用了用力,却什么也没说。

  “嘴硬。”李钰低声斥责了一句,用力的甩开那只紧握自己的手却没甩开。

  沉默了片刻,李钰收起玩笑之色认真的看着云启,说道:“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别跟小孩子计较,行不行?”

  云启缓缓地闭了闭眼睛,点头道:“行。”

  接来三天四夜的赶路中,云启真的没有在跟李铎计较,即便是李铎得寸进尺要求李钰回去自己的马车跟他在一起,云启也没说什么。

  一路平静,一行人马赶到了沈著任知县的奉县。

  沈著早就接到消息,带着自己的县丞,主薄,典狱以及一干衙役在官道上迎接。

  李钰早就换了一身男装,牵着李铎的手从马车里来之后没有着急跟跪在地上的沈著说话,而是环顾四周,看着一片空旷的土地以及一垄一陇半尺高的青苗,不由得微笑的点头。

  “不错!沈大人。”李钰弯腰缓缓地伸出手去,温和的说道:“起来吧。”

  沈著忙叩谢公主殿的恩典之后站起身来,又躬身向大皇子和西南王请安。

  云启微笑道:“沈大人,你真是了不起啊!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干旱得龟裂的土地,进了你的奉县就看见这绿油油的禾苗。本王从来没想到有一点看着这些禾苗竟然也能觉得赏心悦目。你沈知县就有这个本事。”

  “谢王爷夸赞。”沈著忙躬身道。

  “怎么样?最近压力大不大?我听说你这里都收留了四万多灾民了?”李钰微笑着问。

  沈著回头看了一眼主簿大人,六科廊言官出身的主薄躬身回道:“回公主殿,至今日起,本县已经正式收留了四万六千五百二十一名灾民,瘟疫也曾发生,但是沈大人及时购进药材及时防疫,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没有人死亡。”

  “很好。”李钰赞许的朝着沈著和主簿点头,“你们所取得的成绩,百姓们会感激不尽。”

  “公主过奖了。”沈著再次拱手。

  “我本来对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如今看你这里的田地,我这颗心算是放来了。想必我要的东西你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一部分,请公主恕罪,毕竟时间太紧张,而开钻井需要的机械数目有限,奉县这边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相应的深水井……”

  “目光不要放在一州一县。”李钰轻笑道,“要放眼大局,一州一县支撑不起大周的天。而且不管怎么说,灾荒时期百姓的性命是第一位的。”

  “是。”沈著忙躬身应到。

  李钰回头对李铎说道:“铎儿,让沈大人带我们去看看他们奉县工坊研制出来的抗旱神器。”

  “抗旱神器?”李铎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沈著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殿惊讶的,不过就是改良了一钻井的器械,能够深挖地水,把水引上来供人们饮用,然后再连接水车灌溉农田。”

  “有这样的器械,也的确称得上是抗旱的神器。只是沈大人这里既然有这种事神器为何不早日上报朝廷,也好让其他州县拜托旱灾,造福百姓啊!”

  沈著没想到李铎会这样问,于是忙转头看向李钰。李钰轻笑道:“铎儿这话说的没错,你替灾区的百姓着急,其实沈大人也很着急。咱们先去看过再说吧。”

  一行人上车上马,跟在沈著之后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一眼正在深挖的水井跟前。

  一个庞大的机械蹲在地上,一个齿轮层叠着一个齿轮,大大小小足有几十个,更有数不清的链条把这些齿轮连到一起,大概十几个工匠一起摇着一根胳膊粗的木质手柄,数不清的铁链随着他们的摇着手柄而哗啦啦的响着,器械的另一端碗口粗的铜管里便有黝黑的泥浆被抽上来。

  “这么这么大?”饶是李钰,也觉得十分的惊讶。不过是个钻井机而已,怎么会这么庞大?

  沈著看着那十几个人黝黑的膀子上淋漓的汗水,叹道:“没办法,臣也不想弄这么大,但是小的根本挖不到足够的深度。而且就算是这样也需要十六个青壮年一起操作,而且他们也干不了太久,大概一个时辰就需要唤人。”

  “而且,钻井只是第一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引水灌溉,这边公主看到的是十六个青壮年,是不知二十里之外的那边连妇人都出动了。”

  李钰蹙眉问:“你不是有几万灾民吗?”

  “灾民或老或病,就算有些青壮年……他们也因为不是我奉县的人,只是来逃生的,所以在吃不饱饭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来干这些力气活。”

  李铎又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给人家饱饭吃?”

  “回大殿。”主薄不等沈著解释便上前去一躬身,回道:“救济灾民自古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灾民不可能吃饱,能饿不死就不错了。一来,一定要恩出于上。二来,奉县也没有那么多的土地来安顿这几万人。”

  李铎皱眉看向李钰,他还是没能完全理解这番话。

  云启则淡然笑道:“等灾荒过去,这些灾民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开始生活的,如果这里能够安家,他们将来不想回去了,那么重灾区将来就成了荒芜之地。试想方圆千里几州几县的土地都荒芜了,朝廷岂不是要头疼死?”

  “还会这样吗?”李铎保持高度的怀疑态度,问李钰。

  李钰轻笑道:“你回去翻一翻北元史,看看他们建国初期的迁丁令就知道了。”

  “那不是因为战乱吗?”熟读史书的大皇子蹙眉问,问玩之后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太傻了,不管是战乱还是灾荒,为了让大片荒芜土地重新得以耕种而强行迁丁的那道政令颁布之后造成数十起惨案冤狱都让后世之人震惊。

  “好啦!”李钰高声打断了李铎的沉思,对沈著说道:“这么笨重的东西的确不好运输,但也还是要运。太傅和韩将军各自点了几千羽林卫和烈鹰卫,就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沈大人你组织一你的那些能工巧匠,看怎么把这些大家伙给搬运到灾区去。”

  ------题外话------

  啊啊啊——我的老腰,感觉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