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亮的瞳眸停在她的脸上,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淡淡地说:“自作聪明。”
枝叶沙沙响,一颗夜明珠微弱的光勉强照亮眼前的路,紧握着的双手,掌心微微渗出汗来。
与他一同冒险的兴奋感,让渔嫣的血液沸腾。
“怎么是自作聪明,若不是你有大事,怎会支开他们,特地钻这山里来?”
“嗯,大事,我的大事就是把你拐来,奉祭给山神,以佑我一统天。”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也听不出真假畛。
只是渔嫣笃定地相信自己的猜测,轻抿着唇,用花枝在他身后勾鞭他的身形——宽宽的肩,为了行走方便而穿上的窄袖长衫,宽宽的腰带是他结|实的臀……
她花枝一抖,落在他的臀上,还轻轻地念了一字:驾……
御璃骁快扭头,愕然地看着她钚。
渔嫣满脸尴尬,她是魔障了,居然有这样荒唐的举动,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光华,最后强装镇定地说:“佳,佳人在身边,骁王一定……”
“一定什么?”他瞳眸微眯,哑声反问。
“一定斗志昂扬……志得天……”渔嫣俏脸一垮,勉强编完整这句蹩脚的话。
“我看你是小聪明两箩筐。”他收回视线,唇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嗯……”渔嫣低头,又显出她的假温驯来。
御璃骁是习惯了,她这假温驯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暂时躲避麻烦,但有时候却是因为害羞。手掌紧了紧,把她往前拉了一点,低低地说:“跟紧点,小心有大虫。”
“怕什么,那不是有你?真龙在此,谁敢兴风作浪。”渔嫣拍了句马|屁,也算是对方才冒犯他的补救。
御璃骁嘴角抽抽,不语。
渔嫣的本|性开始一点一点地在他的面前展露出来了,其实也有些小顽劣,小调皮,是别的女子不敢拥有、更不敢表现的特质。在她看似风轻云淡的皮,是她无人能及的风骨,便是一颦一笑,也是别人学不来的自在洒脱。
渐渐的,穿过了枝叶太密的林子,到了一片还算视野开阔的空地上,月光柔美地落在野花上,一片一片的,芬香幽幽。
林子里传来几声悉索声,熟悉的腥味钻进鼻中,渔嫣猛地停了脚步——
只见许久不见的十月慢吞吞地从一棵大树绕出来,那身雪色毛皮,在月光的轻笼,泛着无法言喻的美妙光泽,尤其是它那双眼睛,高傲地抬着,幽碧的颜色如同两块倾城的宝石。
只可惜,它张开的嘴看上去太凶了——嘴里叼着一只红狐!
“十月。”御璃骁蹲去,朝它招手。
十月慢慢吞吞地过来,把红狐吐到他的手边,又高傲地看了一眼渔嫣,走到一边去趴着。红狐挣了几,趴着没动,也不知是受伤,还是快死了……
御璃骁一手托起红狐,在它的背上轻抚了几,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用嘴咬掉了塞子,往里面一吹,火光冒起来,在狐狸的鼻绕了一圈,狐狸蓬松的大尾巴竖了竖,猛地就站了起来,小脑袋左右看看,尖叫两声,窜起来就往林子里钻去了……
“它是来给你送狐狸的?你这就是放生了?不要仪式么?”
渔嫣很是惊奇,这猛||兽居然如此通人性,还知道不把狐狸咬死,拿来给他放生。
御璃骁把火折子放回腰带中,双手负到身后,看着狐狸远去的方向,低声道:“自我出生起,每年生辰,我母亲都为我放生一只狐狸。”
后青国视狐狸为守护长生和平安的神灵的小兽,以此来向神灵示好,以求得到神灵庇佑。
“后来,每年我自己给自己放生一只,开始是我身边的崔公公陪着我,他死后,我就自己来放。一人一骑一弓一剑,在山林里行走一日,捉一狐,饮一壶酒,在月放生……后来,我成了举世称颂的战神,每年有成百上千的狐狸为我而放生,站在山脚,那景致壮观……世人心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让四周一切都着静来的魔力。
渔嫣看了他一会儿,主动偎过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手轻轻扣住他的手掌。
原来还真是她的自作聪明,他只是想和她一起来放生一只狐狸而已。
他转过头来,低低地说:“这只狐狸为你而放,希望在我的庇护之,你能平安长乐。”
渔嫣又怔住了,嗫嚅半天,没能说出只字片语。
怎么会是为了她?是临时起意?还是刻意讨好?
“人生在世,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碰到情字,真是不可思议。”他淡淡一笑,倒也不掩饰心意,只盯着她的眼睛,继续缓声说。
“为什么……是我……你有晨瑶,有明月,还有能歌的玄灵……你明明是喜欢温驯的女子,
能听你的话,示你为天,而我都做不到。”渔嫣的脸慢慢红了,小声问。
“你做不到,我也是你的天,我是天的天,你走到哪里,也在我的天。”他傲然地抬了抬巴,一指轻抬起她秀美的颌。
渔嫣喟叹,这等傲气,也只有他敢如此了。
“诶,这是什么?”渔嫣突然一抬手,在他脸颊边一抓,手指紧握住,眼睛瞪圆,慢慢把拳头往收,好像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心。”御璃骁长眉微敛,不知道她握住了什么,大掌托住她的拳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
掌心里空空的,只有月光抚着她的小手心。
“什么?”他疑惑地问。
“嗯……你的厚脸皮……我的天,天的天,骁王好大的心。”渔嫣轻笑了起来。
御璃骁脸色沉沉,牙根顿痒。
渔嫣笑了半天,把手抽回去,负在身后,转过身慢步往十月面前走,轻声说:“王爷心这么大,有多大的角落给我蹲着?”
“你还想占多大的位置?瘦不经风。”他跟过来,在十月身边蹲。
“王爷,十月平常住哪儿?为何平常都看不到它。”渔嫣很好奇,索性跪坐在十月的身边,掐了朵野花给它戴在耳边。
“山里,河边,任谁的府中,随便它去,它想来找我,就来找我,每年这一日也会来找我。”御璃骁看着十月头上的野花,笑了笑。
“啊……”渔嫣怔住,这是放养吗?可它是狮子啊!是难得一见的白狮,神|兽……不怕被人抓走了?
御璃骁笑笑,低声说:“它通人性,而且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抱来的时候,我喂它吃了指尖血,所以,你还可以认为,它拿我它的同类,友人,我重视的人,它就重视,我厌恶的人,它就厌恶。”
“真好……”渔嫣突然间很羡慕御璃骁。
他怎么这么有能耐呢?有誓死追随的骁勇军,有那双孪生子,有晨瑶明月二人誓死相随,有十月,有元宝……人和这些兽,都如此忠诚地陪伴着他。
可她呢?除了念安念恩……这两个丫头的心,还是不是属于她?
她轻抚着十月的背,小声说:“我若是男子便好了。”
“男子有男子的好,女子有女子的好。”他眉轻一扬,低笑起来,“不过你若是男子,也一定是个清秀爱红脸的俏男子。”
“谁说的?我偏要做你这样威武的,顶天立地的……”渔嫣一怒,扭头便说。
御璃骁双瞳里闪过一抹亮光,随即低笑声更加爽朗,“那便好。”
渔嫣反应过来,脸顿时涨红,啐他一口,扭头想走开。迈了一步,没迈动,她又用力迈,可裙角却被他给扯住了!
“放手。”
她正羞呢,不想回头,便把小腿往后一踢,想把他给踢开……脚背被尖尖的牙咬住,滚烫的呼吸扑过来,让她脚脖子都发痒。
慢慢扭头,只见扯着她裙子的是十月,咬着她脚尖的也是十月这大狮子!
它瞪大着眼睛,慢慢站起来,可不松嘴,于是渔嫣只能跟着它的动作,把腿慢慢地往后抬——
“喂、喂、喂……”她小声惊呼着,让御璃骁赶紧让十月走开。
“我不能啊。”御璃骁摊摊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并不能指挥它做任何事,比如它看中了美人,它想亲|近一番,我没办法。”
渔嫣双臂伸平,只一腿站着,另一腿几乎抬成了平的,整个人开始不停摇晃着,小声骂,“骗子!让它松开我。”
可十月对它这位“友人”十分义气,不仅不松,还故意继续往后拽渔嫣。
渔嫣越加嫉妒御璃骁了,凭什么一头狮子也对他这样忠心?为什么她就是孑然一身,什么都靠自己?
“渔嫣,不然,我帮你变成男子?”他见她摇摇晃晃的,拔了根紫色的花穗,在她小腿上轻扫。
“不要!”渔嫣被挠得痒痒,一只腿实在撑不起了,索性往前一扑,扑到了草地上,又迅速一个翻身,警惕地看着十月,以防它扑过来——这么宠大的家伙,骨头都会压碎掉!
御璃骁笑笑,也躺来,和她并肩躺着,看着星光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才低声说:“这样的悠闲,只怕短期内都享受不到了……渔嫣,我很开心,是你陪着我……”
若渔嫣真是块石头,也被他的温柔给绕住了。
都说女子是绕指柔,能化掉百炼钢,可在他们两个身上,御璃骁那霸气里透出的温柔,才叫能真正融化掉一块包着厚厚冰层的心脏。
渔嫣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就凑过来,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轻轻地说:“王爷……心想事成吧。”
御璃骁又低低地笑起来,长指在脸上抹过,又垂来,握住了她的小手,一个用力,攥紧,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渔嫣的心,正如同骤急的鼓点在敲打,一声一声,响得激烈,她眨眨眼睛,轻舒了口气,幸而他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否则真要羞死了。
十月就卧在他们的脚头,渔嫣的鞋袜在刚刚的挣扎中,被十月咬掉了,此时小脚蹬在它浓厚毛皮里,那暖暖的大肚|皮上,感觉特别舒服。
她轻轻一笑,索性把另一只脚的绣鞋也蹬掉了,两只脚一起藏进了十月的大肚|皮。
十月动也不动,似乎在它看来,只要渔嫣对御璃骁百依百顺,它就能对渔嫣百依百顺……
“王爷,你试试,好有意思,十月的肚|皮好暖呢,还很柔软。”渔嫣推了他一。
御璃骁没动,这么幼稚的事传出去,颜面何存?
可渔嫣难得在他面前如此主动,如此顽心大起。他便坐起来,脱了靴子,和她一起把脚藏进了十月的肚皮底。
渔嫣故意踩他一,又快躲开,咬着唇,转头看他,双眸亮盈盈的,全是柔意。
他的脚立刻就追过去,踩在她的小脚上。
两只脚紧贴着,肌肤的触碰,温暖的传递,让两个人突然都静了来。
御璃骁懂的,这妮子是动|情了,只是不肯承认。
不过,御璃骁却突然有了种满|足感,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满|足感,填充了他整个胸膛,又化成了熊熊火焰,迅猛地烧了起来……
———————————————————————我是即使骁王合衣演出,也要爱我的分界线,—————————————————————————
十月突然站了起来,大脑袋摇了摇,走到了渔嫣的身前,挡住了她。
渔嫣一面披衣,一面往十月的脖子面往那边看,只见数道身影钻了出来,阿朗在前,晨瑶和赛弥跟在后面,还有几名侍卫也陆续过来。
见御璃骁正在系腰带,赶紧转过了身,不朝这边看。
“等会儿。”御璃骁转头看了众人一眼,视线扫过了晨瑶。
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呆呆地看着他,一手扶着身边的大树,另一手搂着一只红狐。
渔嫣整理好衣衫,把手伸给御璃骁,让他扶自己起来。不是故意,而是真站不起来了,腿酸。
晨瑶此时转开了视线,小声说:“王爷,可以放生了。”
“王爷,今晚收获不错,有一只红狐,两只黑狐。”范将军也大步过来了,乐呵呵地大声说。
看到这边的情形,尤其是十月,怔了一,随即大声说:“这个……这个是……”
“这是渔嫣王妃的宠|物。”御璃骁沉声说着,慢步走到晨瑶面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红狐,在手里托了托,转头看向众人,“王妃乃廉臣渔朝思之女,渔大人念冤而死,本王答应过她,要为渔大人申冤,这只狐,便为天含|冤未雪的百姓而放,愿神灵佑我后青国,从此平安康乐,人间正途,再无妖|魔肆|意。”
“王爷英明。”
众人抱拳行礼,朗声道贺。看着他亲手放了三只狐往林中快窜去,一时间惊得林中鸟四起,啾鸣高唱,枝叶乱拂,花叶纷。
“回吧。”御璃骁转过头,把手伸向渔嫣。
渔嫣往前走了几步,大大方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什么都不愿意再顾忌了,御璃骁成功地撬开了她忐忑不安的心,住了进去。
晨瑶的脸色更白,看着一王一妃,携手往前,身形一晃,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小心。”赛弥扶住她的手臂,担忧地说。
晨瑶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追去。
不待赛弥赶上,她已经追上了御璃骁,匆匆地说:“王爷,臣妾有一事要和王爷单独聊聊。”
“何事?”御璃骁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