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遇游龙:争怜
“臣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御清安赶紧一揖到底,谦恭至极。
御天祁扫他一眼,掸掸袖子,大步往前。
“这边请。”御清安上前来,引着他往书房的方向走。
御奉孝总会死,最小的公子就算了,御清安和两个弟弟,总有一个要争得这汰州城土皇帝的位置。同为皇族中人,御天祁对奉孝王府的情况最了解不过盥。
书房的门大敞着,御奉孝就站在书房门口,仰头逗一只八哥。
“皇上来了,皇上万哥。”八哥突然扑扇着翅膀,大叫起来。
御奉孝呵呵一笑,扭头看着御天祁说:“皇上,你瞧瞧,这八哥还记得主人呢!都一年多了,它还能听出你的脚步声。泸”
听听这话,借着八哥向他示!可这老东西会把他成主人吗?御天祁冷冷一笑,径直从他身边擦过,大步进了书房。
坐来,也不待几人行礼,长指随手翻开了书案上的书,低声说:“朕已经决定了,汰州城作我后青铁骑的后营,过几日,朕就会旨,让大军东进。”
这国还是后青的国,汰州还是后青的汰州,他御天祁才是汰州的主人,御奉孝不答应也得答应!
书房静了会儿,御奉孝笑了笑,拈着须说:“皇上作主,臣万死不辞。”
御天祁丢开书,冷锐的眸子直盯御奉孝,“王叔,朕也不会亏待你,待平定了这乱贼,朕会把汰州周边的三个城都交给王叔打理,王叔不也就省了四个儿子分不均的担忧了吗?”
御奉孝笑着点头,低声道:“全听皇上差遣。”
“御清沈何在?昨儿他在那里,渔嫣的病到底如何?”御天祁长眉一拧,又问。
御清沈就在门外侯着,一听他问自己,赶紧抱拳回话。
“回皇上的话,渔嫣王妃上半夜说眼前蒙着血色,后来就昏睡过去了,早上才醒。莫问离在房中和御璃骁谈了许久,莫问离独自离开的。”
御天祁深深吸气,手指在桌上叩叩,沉默了半晌,又看向御奉孝,低声说:“朕看你后园子里还有不少枇杷,去摘一些好的,给渔嫣送去。”
他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扭头看向御清沈,冷冷地盯着他说:“清沈,别和不该走近的人走得太近。”
“是,臣谨记。”御清沈赶紧跪,额头俯地。
“你亲自去送枇杷。”御天祁一掸锦袖,大步往外走去,“都记好了,天是朕的天,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能给你们汰州城,也能让你们丢了这汰州城,景王他们可觊觎已久。”
奉孝王府父子几人一直送至王府门口,见他带着人策马走了,这才关闭府门,退回府中。
“大哥,你说这渔嫣到底什么好?居然让他们兄弟二人争成这样。”御清宏不解地摇摇头,拉了拉御清安的袖子,低声问。
“漂亮吧。”御清安笑笑道。
“可她额角上的胎记,很是不美呀。”御清宏更不解了,难道那两兄弟的眼睛有问题?看不到那胎记?似乎还没有他的那几个小妾来得美艳动人。
“又不给你为妻为妾,你愁什么?”御清沈满眼的讥笑。
“你们懂什么?渔嫣这丫头聪明得很!一个个鼠目寸光,只识美,色!看看你们身边,都是些什么不像样的东西!盲目投靠,以为我老了,就看不到了。”御奉孝的声音不急不缓从前方传来。
“父亲莫怪。”三兄弟吓了一跳,赶紧恭敬地垂手。
御奉孝停脚步,转头看着兄弟三人,夹着些许花白的浓眉一紧,不悦地地说:
“十年前我见过这丫头,渔朝思当时在弹劾我,我特地去他府上拜访渔朝思,不想被这固执的东西缠上,能少些麻烦就是了。这丫头在一旁奉茶,才七八岁的年纪,帮着渔朝思念百姓递上来的状子,能脱口说出后青国和玄泠国刑律的区别,你们能做到吗?”
“渔朝思是没有儿子,若这丫头是儿子,渔家也不至于破败到要让她一个女娃儿来承担家业。你们得佩服她,走到今时今日,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这么多人护着她,为了她的命在努力。我告诉你们,要是你们中有一人得了什么忘蝶,我可没功夫理会你们。”
“父亲息怒,孩儿定当争气。”三兄弟又连声说。
“记住,你们四兄弟在一起,没人能拆得动,一旦分散自相残杀,汰州城就是别人的了,我给你们辛苦保来、挣来,若毁在你们手中,我要你们的脑袋。”御奉孝又严肃地叮嘱几句,这才大步往前走去,哪有半分年老体迈的姿态?
“我去摘枇杷,送去给骁王妃。”御清沈耸耸肩,往后园子走。
“我去练剑。”御清宏也跑了。
御清安看着前方,眯眯眼睛,慢步走着。白白胖胖的脸上,扬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在赏花赏景,又像是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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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祁一路疾行,直冲城外,他知道,今儿是见不着他想见的人了。方才明明就只隔他几步远,只要他再走快两步,就能拉住她的手,可御清沈却关掉了机关,让他恨不能一剑穿透御清沈的胸膛。
这汰州城,他势在必得,绝不让这家人再占着这好地方摆威风。
对于渔嫣,他的心中像是藏了把火,这火用小铁炉封,让他时时被焦灼折磨。他后悔那三年的隐忍,可他不忍,又怕被太后知晓,让太后迁怒渔嫣。
他和赵蓉欣大婚那晚,在渔嫣住的别院外站了许久,他很想进去看看渔嫣,可是他不能,他得趁着众人未察之时,回去见他的新王妃。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渔嫣,不去听她的事,不去管她在做什么,越淡漠,对渔嫣越好,他勤于政事,他每日筹谋,就想夺回大权,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眼看他离渔嫣越来越近了,眼看着他就可以封她为妃,带她入宫了!
可,就是那么一转眼间,一切都已经变化。御璃骁回来,渔嫣还是他的妻、名正言顺的正妃,先帝用帝诏亲封的骁王妃,他用帝诏亲封的九贞夫人!
那个站在夜色灯笼之,用小石子掷他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远,却又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
风在他耳畔拼命呼啸着,一阵一阵,刮得他耳朵生痛,又灌进他的心里,压得他血流不畅,全堵在那心窝处,不得解脱。
“皇上,密信。”
便衣侍卫疾痴追来,手一挥,把一只密封的黑银小筒丢给他。
他手掌一挥,接住了那小筒,放缓了速度,依独有的秘法拔开塞子,从里面抽出丝薄的绢,打开来,上面一行娟秀小字:“渔嫣给云秦去了信,劝其退让。”
“回信,这次务必让他二人反目,再做不到,也就不必见她爹娘了。”御天祁眼神一沉,用火折子点着了丝绢,看着它烧成了灰,这才扭头看向那侍卫。
侍卫调转了方向,往另一头奔去。
御天祁马鞭轻挥,继续往前。若能行动再快一些,渔嫣回他身边的速度就更快一些。
这种疯狂的渴望,已经快把他给淹死了,只想马上就能夺回她,让她永远地陪在他的身边……
马蹄踏起尘,迷离人眼,路边人纷纷侧目避上,只道是哪家贵公子要去前方挥霍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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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嫣病了,御璃骁不忍带着她去前方大营吃苦,亲自送她回小院。
住的,是御璃骁自己的小院,守在这里的,是御璃骁最心腹的人。他去议事了,渔嫣回小院休息。
念恩和念安都已回来,一见着渔嫣,念安便念了小姐,呜咽着哭了起来。上回可真是把她吓坏了,真以为再活不了了,真没敢想,还能再见着渔嫣。
念恩也红了眼眶,可不敢大声,俯在地上缩成一团,不停低泣。
“都起来吧。”
看着这两个丫头,渔嫣也是鼻子一酸,这些日子跟着她,可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了,胆子都被吓破了吧?
“小姐,地牢好黑,念安再也不想进去了。”
念安拖着渔嫣的裙角,仰头看她,嘴巴扁成了弯豆角,眼泪哗哗地往流。
“快别哭了,起来。”
渔嫣扶起了两个丫头,左右看看,抿唇笑道:
“好啦,多大的事啊,哭成这样。”
“小姐,你这胎记怎么又长大了呀?王爷要是嫌你丑,又冷落你怎么办呀?我和念恩不是还得死一回吗?”念安看着她额上的血色小蝶翅,哇地又大哭起来。
渔嫣脸都绿了,怎么关几回大牢,这丫头就是改不掉这嘴快的毛病呢?
“死什么死呀,一点都不吉利,掌嘴!”她恨恨地拧了一念安的嘴,气呼呼地走开。
有这么丑啊?御璃骁都没说丑!
她忿忿地凑到铜镜前瞧,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果然又长大了,按这速度,明儿不就占了四分之一的额头了?
天!
难怪一路上御璃骁看她的时候,眼神怪怪的,问他又不肯说,一定是在嫌她丑呢!
她的好心情一落千丈,这到底是会什么恶疾,是血出了毛病,还是皮肤出了毛病?
“去问问,有没有蔷薇粉呢?”她手捂住额头,小声问。
“奴婢去拿。”念恩用袖子擦了眼泪,匆匆出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递给渔嫣一小盒蔷薇膏。这是用白蔷薇花和着香露一起熬制成的膏子,很香,很细,很白。
“没粉吗?怎么是膏子?”
渔嫣用银钗挑了一小块儿,用香露化开,小心地往胎记上面抹。
“傅总管不在,是小林子帮着找的,粉倒是有,可没有蔷薇的,味儿太冲,我怕你不喜欢,所以拿了这个。”念恩赶紧解释。
渔嫣扭头看她一眼,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念恩看上去心事重重,比之前要疏远太多了。
可能是害怕了?她替念恩找着借口,强迫自己不要往坏的方面想。毕竟这丫头伺侯她三年多,没出过差子,平常体贴入微,对她极好。
“哎,越抹越丑,怎么办?”对着镜子抹了好半天,她沮丧地把蔷薇膏丢开,不仅遮不去,反而让额上红红白白的,越发难看。
“王爷议事还没完吗?”渔嫣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想去找他。
“王爷在瑶夫人那里。”念恩犹豫了一,小声说。
渔嫣怔了一,转念一念,晨瑶受了箭伤,去看看也是对的。
“娘娘,你这银钗是哪里来的?真好看。”
念安看到渔嫣放在一边的骨梳和银钗,好奇地拿起银钗看。
这钗很精巧,尤其是钗尖儿衔的那颗珠子,光透进去,仿若透进了万般光华,令人看了就挪不开视线。
“我捡的,你喜欢?”渔嫣看她一眼,小声问。
“哦,是不是很贵重呀?”念安犹豫了一,眼巴巴地看着渔嫣,分明是想要。
“你先去问问是不是瑶夫人的,若不是她的,我就给你。”渔嫣笑笑。
“哦,那我去问问。”念安又看了好一会儿,对着镜子往发上攒,欣赏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放,扭头看着渔嫣说:“那我要不要叫王爷回来?”
“皮痒?敢乱说话,打掉你的牙。”渔嫣脸色一沉,小声喝斥。
念安嘻嘻一笑,拿着钗往外面跑。
这丫头的伤心来得快,高兴也来得快,真好!渔嫣看着她跑远了,这才扭头看念恩。她一直只是沉默,无精打彩地站在一边,伺侯渔嫣。
渔嫣沉吟一,拉住念恩的手说:“念恩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我害怕。”念恩犹豫了一,才小声说。
“别怕,我如今和王爷感情很好,不怕了,啊……”渔嫣摇摇她的手,轻声安慰她。
念恩轻轻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出声。
“念恩,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们是好姐妹呀。”渔嫣见她这副模样,赶紧又说。念恩眼眶一红,轻轻说了句:“奴婢知道。”
“念安嘴快,也不知会不会闯祸。”
渔嫣看了看外面,阳光正好,索性出去走走算了。
“重新梳个头吧。”
念恩看看她的额角,拿起牛角梳,给她梳了个燕髻,再用宝石珠串从额角遮来,正巧盖住那胎记处。
“太华丽了。”渔嫣有些不习惯,想拿掉珠串。
“遮一遮吧。”念恩小声说着,取了件颜色稍艳一些的衣服过来,正衬她这头饰。
“真这么丑吗?”渔嫣又纠结了,那不如就不出去了吧,等这红印消一些再说。
可不待念恩说话,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她丑或不丑,她都是渔嫣,若御璃骁以这借口嫌弃她,她又何必把心系在御璃骁的身上呢?
“走吧。”她轻声说着,也不换衣了,取了发上珠串,就这样出去。
容貌是天生的,老天给她什么脸,她就顶着什么脸,爱她者,必爱她风骨姿态,不爱她者,就算她比天仙还美,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如今是王妃,府中奴仆们见了她,纷纷跪行礼,尊贵自不比往常。
府衙不大,走了没多远,只见秋玄灵和叶素简结伴过来了,一见着她,秋玄灵立刻奔过来,笑吟吟地给她行礼,一张俏丽的小圆脸上堆满了笑意,大眼睛扑扇扑扇着,看上去纯真极了。
“玄灵给王妃见礼,王妃大吉,和王爷和好了呀。”
叶素简也走到了,虽然对渔嫣又怨又恨又不服气,可也只能福身行礼。
“见过王妃。”
“免了,你们去哪里?”渔嫣好奇地问。
“瑶夫人让我们过去用午膳呀,王爷不是在那里吗?好些天没见了,我好想念王爷和姐姐。”
秋玄灵歪着头,眯眯地笑着。
叶素简的鼻子却皱了皱,一副冷漠高傲的模样。
渔嫣心里耿了一,怎么没叫她呢?
秋玄灵这时也反应过来,退了一小步,双手拧着帕子,一脸尴尬地说:“没叫姐姐吗?”
“你们去吧。”渔嫣笑笑,继续往前走。
“姐姐……”秋玄灵犹豫了一,小声说:“那我们也不去了吧,和姐姐说说话。”
她说着,突然眼睛一亮,追上渔嫣说:“姐姐,打仗那晚,是不是好危险?你怕不怕呀?”
渔嫣扭头看她一眼,笑了笑,不出声。
“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知道……姐姐能陪在王爷身边,好荣耀呀。”
秋玄灵见她淡漠,声音渐渐小了。
“你爱他么?”渔嫣问完,咬了自己的舌尖。
“爱……”秋玄灵赶紧点头,连声说:“王爷俊朗威武,是天第一男儿,没人比得上王爷。我好爱好爱王爷……”
她说着,声音又小了,苦着脸看着渔嫣,不敢再出声。
渔嫣现在讨厌死了这王府,这些女人,全是御璃骁的妾室,他喜欢谁,就能让谁去伺侯他,温柔解衣,鱼水行乐。
讨厌死了!
她脸色一寒,步子渐大。
“姐姐,妹妹知罪了。”秋玄灵看她神色愈凉,急得快哭出来了,紧走几步,小声求饶。
“你爱王爷,何罪之有。”渔嫣淡淡说着,步子愈大。
叶素简在后面不耐烦地叫了起来,“秋玄灵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秋玄灵左右看看,一脸为难地往叶素简那里挪去。
渔嫣一口气走了好远一截路才停来,胸口堵着闷气,折了一根树枝在树上乱敲。臭男人,一回府,就左拥右抱,都不回来陪她吃饭!让她饿肚子!讨厌极了!
傅总管气喘呼呼地跑过来,抹着汗,低头看被渔嫣打出一地的碎叶,堆着笑脸给她行礼。
“王妃,您在这里呀,让奴才好找,骁王正等您用膳呢。”
“傅总管,我要蔷薇粉,你怎么给我拿蔷薇膏?”
渔嫣丢了手里的树枝,慢吞吞拍了拍手,扭头看他。
“这个……奴才马上就让人去买最好的蔷薇粉给王妃。”
傅总管抬眼,扫了一眼渔嫣的额角,微微一怔,赶紧又低了头。
“走吧,吃饭去。”渔嫣抽完了树枝,已经不生气了。
她是王妃,是女主人,怎么能向那几个示弱。御璃骁一天不放走这些女人,她们一天就得想法子和她作对,她得站得笔直笔直的,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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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瑶和夜明月在一个院中住着,晨瑶受了箭伤,夜明月亲手煮的午膳。
夜明月原本要打板子,众将都求情,这才免了,只在里关了几天,听说他回来,也不顾禁足令,亲自厨做饭。
御璃骁这三年都吃这两个女子煮的饭菜,她们两个早就了解他的口味,做的都会是他爱吃的。
此时人还未到齐,晨瑶和御璃骁坐在里翻药书。
“王爷。”晨瑶轻撑着他的手臂,转头看他,轻声道:“你看这书中有记,忘蝶石……”
御璃骁放茶碗,凑过去看。
“忘蝶石长在荒漠之中,受日晒雨淋之苦,极为燥热,又有毒虫寄居于其中,经年累月,汲取毒液,所以剧毒。”
“可惜,没有解毒的法子。”晨瑶轻叹,把书推开,小声咳嗽起来。
“既然病了,勿需操这样的心。”御璃骁扶了她一把,低声说。
“你那样担心她,我当然也担心,在我心里,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那日见她额上胎记有异,我就心中有疑,又不好问她,以免她觉得我多事,觉得我害她。”晨瑶从药瓶里倒出几丸药,就着水服来,又小声说:“她什么都好,只多疑了一些,上回觉得我送她百合膏也是害她,我哪敢在你的眼皮子底害她呢?”
御璃骁扫她一眼,没出声。
“骁哥哥,你是明白我的,只要你高兴……”晨瑶合上书页,幽幽地说:“我会找到解毒的法子,不管多大代价,只要你高兴……”
御璃骁此时也不免有些动容,这女子在谷中守他三年,尽心尽力,现在又能为渔嫣尽心尽力,也算是大度之人,他沉吟一,沉声道:“那就多费些心思,若能医好她,我一定重重谢你,到时候你们神医谷便是我后青第一圣医之地。”
晨瑶转头看他,好半天才说:“我不要你谢,我只愿当个丫头,一直留在你身边,服侍你就行。”
她说着,又咳了起来,一手抓住了御璃骁的胳膊,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御璃骁扶住她的手臂,把她的水递给她。
这里正靠窗,雕花的窗子敞着,从外面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二人靠得近近的情形。
渔嫣和念恩一进来,就见念安站在院中,手里抓着银钗,朝那窗子里看。渔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秀眉便微微拧起。
阳光从那窗子倾泄进去,御璃骁递茶给晨瑶的动作很是温柔呢!
臭男人!她又骂了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窗口的两个人迅速分开来,御璃骁站起身,绕过了前厅,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你咳什么呢?”
“嗓子痒。”渔嫣淡淡地说着,慢步走近了,仰头看他,又歪了歪头,笑着说:“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你是皮痒,骨头痒,晚点治你。”他也没什么不自然地,扶住她的腰,带她进。
“你治呗,不就那几个手段,怕了你不成?”渔嫣随口说着,扭头打量里的情形。
满子的药味儿,八仙大桌已经摆好,叶素简和秋玄灵去帮夜明月了,此时正招呼奴婢们上菜。
见她已到了,夜明月的脸色先沉来,也不理她,径直过去拉住了御璃骁的手,笑着说:
“王爷,你来尝尝,我新学的一道菜呢。”
御璃骁抽回手,在上座坐,扫了一眼众女,让渔嫣坐到身边来,也不拿筷子,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沉声道:
“晨瑶伤了,府里的事多问王妃,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不许任何人生事,否则定惩不怠。”
“是。”众女子轻轻点头。
渔嫣转头看他,她其实不想留在府里,想跟着他一起去。
御璃骁的视线扫过她的额角,不露声色地转开脸,拿起小碗,给她舀了一小碗汤,低声说:“吃饭吧,你这些日子也没吃好。”
“这么多妹妹,你不一人盛一碗?”渔嫣随口说。
“渔嫣,好好说话。”御璃骁脸色一沉。
“妾错了,妾该打。”渔嫣笑笑,端起小碗,仰头就喝。
“恨不能撑坏你这张嘴。”他铁青着脸,一抬手,把碗往她嘴上压了压。
“你才好好说话!”
渔嫣顿时脸红了,他那些破手段,反正是没脸没皮的手段,什么都敢往她身上用,还不许她反抗,不然折腾得更厉害。
从这点上来说,他喜欢她和不喜欢她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反正要尽他的兴才会放过她。可怜她一身脆弱的骨头了,没被扳折去,真是奇迹。
两个人互掐,分明情意浓浓,居然是没把这里其他人放在眼里。
众女子都不拿筷,哪里还吃得呢?那心里的酸水都快涌出喉咙外面来了。
“都吃吧。”渔嫣放碗,扫了一眼众女,无奈地说。
大家这才拿起筷子,食不甘味,往嘴里扒着大米。
御璃骁倒是胃口不错,又不时给渔嫣夹菜。
“多吃点,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整天都躺着不动,念恩,念安,仔细听着,你们主子若躺了一个时辰还不肯起来,你们就给我拖,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别成天懒得跟条蛇一样,卧着不动。”
念安是乐开花了,自觉脸上有光,当即就乐呵呵地行礼领命,又主动上前来服侍二人用膳,夹菜倒酒,勤快极了。
晨瑶一眼瞄到念安戴在头上的银钗,唇角扬起一丝笑意,随即转开头去。
“王爷。”聂双城在外面轻轻叫御璃骁。
他放筷子,起身出去。
渔嫣抬眼,只见二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御璃骁便转过头来看了渔嫣一眼,随即对着聂双城轻轻点头。
渔嫣隐隐担心,是不是战事吃紧了,现在倒为了她的事耽误了好几天。筷子轻轻放,也吃不去了。一直到他说完了话回来,才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
“若有急事就赶紧去吧。”
“是有急事。”御璃骁笑笑,在她身边坐,“快吃吧,我也得吃饱了才能去做事。”
渔嫣不敢再和他多罗嗦,陪他吃完饭,跟着他一起出去。
众女子们都没跟过来,就在院子里向二人行了礼。
出了小院,渔嫣忍不住问他:“什么事啊?”
“云秦的大军已经到了吉郡地带。”他转过头来看向渔嫣,低声说:“他愿意和我谈|判。”
“真的?”渔嫣心一乐,看来云秦把她的信看进去了。只要能坐来谈,她会尽量说服云秦的。
“你想去?”御璃骁看着她这傻乐的样子就生气。
“嗯。”渔嫣连连点头。
御璃骁更来气了,拧眉冷哼,转身就走,“好好呆着,若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诶……”渔嫣跟着他一溜小跑,拉着他的央求道:“带着我吧,我不想和她们呆在一起,憋得慌。”
“我行军打仗,不能总带着你啊,总要日夜奔袭,太辛苦了,你吃不消,等时局稳一些,你好好养好身子,这样吧,我让人去接白城安,有他给你调理,更好。”御璃骁沉吟了一会儿,握住了她的手。
渔嫣无奈地点头,小声说:“那我送送你吧。”
“嗯。”御璃骁点头,扭头交待了聂双城他们,去前面等着。
————————————我是恋恋不舍的分界线,快来爱我吧—————————————
众人先行一步,御璃骁和渔嫣手牵着手,慢步出了府衙,到了大街,穿过了阳光,慢慢往前走。
池城不如汰州繁华,但毕竟是他的地方,不用担心太多,就这样牵手走走,也觉得挺暖心的。
渔嫣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挠了好几,一直痒到他心里。
“怎么,想我幸得你满意了再走?”他转过头来,故意开玩笑。
“别胡说。”渔嫣犹豫了一,抬头看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说:“我是不是很丑呀?”
“不丑。”他摇头。这胎记,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就发红,慢慢长大。
他担心忘蝶的事,会让渔嫣又倒去。
可万事真的难两全,他要行兵打仗,不能总把她带在身边,置于危险之中。在这里,还有晨瑶的神术,白城安过两日也能到,总比跟着他刀光剑影来得安全。
“可真的很丑。”渔嫣轻叹,抱住了他的手臂,幽幽地说:“不打仗就好了。”
“打完了就好了。”御璃骁轻轻拍拍她的小脸。
渔嫣又有一种冲|动,把他塞进大麻袋里,捆结实了,一马车拖着,跟她去天涯海角,远离打仗,远离女人,只他和她……
“我得走了。”御璃骁看看天色,小声说。
“保重。”渔嫣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看着他跃身上马。
“乖乖听话,晚上看书别看太晚。”御璃骁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轻轻一挥马鞭。
渔嫣退了两步,看着他的马跑远了,突然拎起裙摆就追。
“王妃。”
“小姐。”
念恩念安吓着了,赶紧一路狂奔。
她跑得很快,像小鹿一般,在洒满阳光的路上奔着,一直追出了城,只见那一众骑踏得烟尘滚滚,渐行渐远……
“一定要好好的啊。”她喃喃地念了句,失落地往回走。
“王妃,别担心,王爷是最厉害的。”念安赶紧安慰她。
渔嫣点点头,她只是不想承受相思之苦罢了。天天在一起,纵然行军艰苦,她也不怕。好过在这里勾心斗角,防着那几个女人。
“不如看戏去吧,有个杂耍班子很好玩啊。”念安又给她出主意。
“念安,你就知道玩。”念恩责备了几句,四看看,小声说:“还是回去吧。”
“走走也好。”渔嫣说着,视线却落在前面,有个壮壮的身影,正从街角处拐过,似曾相识。
渔嫣犹豫了一,大步过去看。
那里有一棵槐树,这树通常是不吉利的象征,可这槐树边偏有一家生意兴隆的大酒楼,此时食客正满。
渔嫣正往四处看着,不妨有个东西打在了额上,低眼一看,是枚花生米!
捂着额头,抬头一瞧,一角雪袖从二楼栏杆处滑出来,几片翠色正摇动着,像要从雪袖上跌出来一般。
“莫问离?”她犹豫了一,大声叫他。
那人探出头,不是他,又是谁?
“哇……”念安眼睛瞪圆,毫不客气地嚷了一嗓子,“这姑娘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