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个屁啊,把我拉出来。”乐天公主的声音从床底嗡声嗡气地传出来。
二人一怔,赶紧猫腰看,乐天公主缩在角落里,正在哆嗦。
“你怎么进去的?”御璃骁黑着脸问。
“有人要杀我,我当然要躲躲了。”乐天恨恨地瞪他一眼,一瘸一拐地躺回榻上。
绳子怎么割断的?渔嫣拉起断绳逼问她。
乐天不自在地咳咳,扭开了头。渔嫣看她的手指,恍然大悟,乐天的戒指上一定有机关。她拉起乐天的手指,直接夺她的戒指,轻轻转动,果然有一枚锋利的刀片旋转出来钤。
“还给我,那是我母后给我的。”乐天公主急了,赶紧坐起来想夺。
“不想被蛇咬,就老实点,把寻蝶哨的来历告诉我,我放你回去。”渔嫣拿着戒指靠近她。
乐天公主眼神闪烁,犹豫半天,轻声说:“就是买的,上个月我去胡域玩,有个人自称会蛊术,我觉得有趣,便和他学了几天。”
“他长什么样?”渔嫣眼神一冷。
“是个老道士,很老,满头白发。”乐天公主想了想,小声说。
“你在说谎。”渔嫣冷笑,突然就把戒指丢天了乐天公主的身上,“你故意藏进了床底,目的就是想让我看到你这枚戒指,戒指有毒。”
“我没有……”乐天更慌了,抓着戒指就想跑。可她腿受过箭伤,怎可能跑得动?没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乐天,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御璃骁把她拎起来,狠狠掼到榻上。
“谁让你们用蛇咬我,我是堂堂公主,你们这样折磨我……”乐天嚷嚷着,眼泪从脸上滑落来。
渔嫣看着她,轻轻一叹,“你有好命,母亲疼爱,兄长宠溺。今日你的恶行,不全是你的错。他们不教你善恶,纵容你的跋扈。你不是想嫁给御璃骁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让他动心,我成全你。在这中间,你必须收起你的利爪,给我说实话,寻蝶哨是哪里来的?”
“真的?”乐天公主眼前一亮,咬咬唇,小声说:“其实是花魅公主给我的。”
花魅?渔嫣猛地愣住,都说她对御璃骁情深似海,难道是假的?
“花魅有很多古怪的东西,上回从我那里过路,我去见她。在她那里看到了,就要了过来,一直想找莫问离试试这东西的利害,所以……我也不是真心想莫问离死,毕竟长得那么好看,就算不嫁给他,每天里摸摸也是好的。渔嫣你说话可要算话,我可答应花魅不说的,若不是你条件好,我可不会背信弃义出卖她。”乐天公主说着,又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渔嫣转头看向御璃骁,轻声说:“你觉得是巧合吗?”
御璃骁嘴角轻抽,转身就走。渔嫣拿他为条件,换了花魅这个名字!
“休息吧。”渔嫣转头看了一眼乐天,关门出来。她很清楚,这丫头很狡猾,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给她的两条消息,都半真半假,只能靠她自己剥茧抽丝。
“儿子保护了你一次。”他突然收住脚步,指了指她。
渔嫣愣了愣神,明白过来,扑哧一声笑,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头轻轻靠过去,小声说:“我才舍不得别人碰你呢,你就当当我的鱼饵吧,看看乐天想干什么。有她在我们这里,即墨陵那里也不好乱动。”
“渔嫣。”他收住脚步,转头看她。
深邃的目光直探入她的眼底,让她有些心虚,难道又在嫌她太精明了?
“看你活蹦乱跳的,真好。”他抬手摸她的脸,庞溺地笑。
渔嫣往前一靠,额头抵在他的身上,双手环过他的腰,和他静静地抱着。
星光温柔地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十月趴在高高的墙头,温柔地看着他们两个。
莫问离大步进来,看到这一幕,轻轻收住了脚步。胸口暗痛,却不再生气。看着她幸福,真好。
坝上风光,好得超乎渔嫣想像。
一望无垠的草原,在风里如波浪一般起伏。眼前是一座土城,沧凉的枯枝在土城外伸展细细的枝桠,一只鹰高傲地滑过蓝天,停在枯枝上。
一行人从马车上来,分成几拔,汇进人群,进了坝上小城。
草原上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小城。坝上的牧民不喜欢去边城,都爱到这里买素日里要用的东西。盐巴,针头线脑。这里远不如边城精致,又小,但是很热闹。很多人直接铺了布,东西就摆在地上卖。也有赌坊,酒馆,甚至还有浓妆的女子直接在路上拉住男子,往她们身后的小木里走。
牧民们丢了孩子,却不去边城报官,可见与后青人关系并不融洽。他们自成一体,有自己的大头领,有事都会找大头领。
渔嫣停低眼看见路边小地摊上的一双银手圈,弯腰拿起,举到御璃骁眼前看,“怎么样。”
或者是当了娘缘故,看到好东西,第一个想到是孩子,不是自己。御璃骁点头,“好。”
渔嫣翻来覆去地看,银手圈是由两根细环扭曲而成,接头处是一只小鸟,小嘴啄尾,很精巧。
“第一份礼物。”渔嫣用帕子包好,等着身后的人付钱。
二人互相瞪着,半晌反应过来,敢情他们两个现在是一双穷鬼啊!
“我就知道,不能和聂双城他们分开。”渔嫣一拍额头,在人群里找莫问离的身影。
“别找了,肯定也是个身无分文的。”御璃骁有些尴尬。
渔嫣又一拍额头,穿得一身绫罗,谁能想像身上搜不出半文钱来?御璃骁看她抓狂,俊脸微微泛红。匆匆说:“等着,别走开。”
“干吗去?”看他钻进人群,渔嫣赶紧叫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
有个小家伙快步跑来,撞了渔嫣一。渔嫣赶紧让开一些,充满怨念地蹲到小摊主身边,佯装继续挑选货物。
“姑娘,没钱啊?没钱就把东西放吧。跟那种小白脸有啥意思?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主?”小摊主满唇讥笑,不屑地问她。
渔嫣大怒,抬眼瞪他。
“别害臊嘛,我看你长得还不错,去那里陪人喝几杯,能赚十副这样的镯子。”他伸手找渔嫣要镯子。
“拿去。”渔嫣本是极喜欢那双镯子,被他这样讥诮奚落,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往怀中一摸,那包着镯子的帕子居然不见了!
那个小孩子!
渔嫣傻眼了,居然撞上小偷了!
“哦,我知道了,你让那小白脸把东西拿走了,想讹我的东西,那可打错主意了。”小摊主站起来,挽着袖子,恶狠狠地指渔嫣。
四周有人围拢过来,好奇地议论。
“不就是镯子吗,给你银子就是。”渔嫣气愤地说。
“拿来呀。”小摊主小眼睛眨眨,伸手找她要东西。
“等着。”渔嫣转身往前张望。
御璃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关键时候不起作用,等好好收拾他。
正犯愁时,小摊主一步跨来,居然来抓她的手,“我看那小白脸也不会来了,没银子,人赔给我吧。”
“就你这样,要我赔给你?”渔嫣怒极反笑,从地上抓起一面棱花镜举到他眼前看,“来,先照照。”
众人哄笑,小摊主脸一绿,骂骂咧咧地挥开了铜镜,“小娘们,你还挺厉害,快把镯子还给我,不然我把你带到大头领那里去,把你卖掉当奴隶。”
大头领还干奴隶买卖?渔嫣冷眼盯着他,看他手舞足蹈,独自表演。人越围越多,起哄声越来越大,小摊主成功地吸引了好些人过来看热闹。
“拿去。”一块碎银准准地砸到小摊主的额头上。
“哎哟。”小摊主捂着额头连连呼痛。
渔嫣转头,只见御璃骁正盯着小摊主看着,脸色不善。
“怎么才来。”渔嫣小声问。
“喂,你们偷我的镯子,还打人。”小摊主壮着胆子,大声呼喝。
众人看他的额头,都笑了起来。御璃骁出手,不是一般地狠,他的额头上肿了很大一个包,像新长出的犄角。
“这个够了吧?”御璃骁又砸了一块银子过来。
小摊主捡起银子,眼中现出贪婪之色,胡乱挥挥手,“没事了。”
御璃骁拉着渔嫣挤出人群,渔嫣眼尖地看到,那小孩又在里面。
“别出声。”御璃骁低声说。
“莫问离跑哪里去了?”渔嫣小声抱怨。
“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别总找他。”御璃骁也忍不住抱怨。
渔嫣掀掀眼皮子,赏他一个白眼。
二人钻进一个小巷,躲在角落里看。只见那小摊主鬼鬼崇崇地追上来了,到了巷子口四处张望。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老大。”又有几个男人跑了进来,最后一个是个小男孩。一共七个人!
几人把刚刚偷来的东西掏出来,银袋,手镯,耳环,项链,甚至还有一盒酥饼。
“穿那么好,居然没银子。”小摊主揉着额头,气哼哼地说。
“把衣服卖了也是银子,看那衣裳,一定穿着舒服。”小男孩蹲在他腿边,眼巴巴地瞅那盒酥饼。
“依我看,那小娘们长得水嫩,摸一摸,滑溜溜的。”小摊主眯眯眼睛,仿佛在回味那一摸的滋味。
御璃骁转过头来看渔嫣,“他摸你了?”
渔嫣举起被他拉过的手,轻轻点头——小摊主以后可能要过没有手的日子了。
“上个月卖掉的那两个女人,远没今天这个货色好,还卖了十两银子,我看这个值二十两。”小摊主伸出两根手指。
渔嫣要吐血了,她就值二十两。不过,这里确实在做人口买卖。这些人太丧尽天良,把女人和小孩拐走卖掉。
“不如卖掉我。”御璃骁缓步出去,冷酷地盯着那几人。
众人一愣,赶紧把刚偷来的东西抱在胸前,大退往后退。
“拿来。”御璃骁指那双镯子。
小摊主吞了口唾沫,突然挥手,把镯子往他面前砸,大喊一声,“跑。”
可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御璃骁,没几步,就被御璃骁拦住,揍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御璃骁都不屑于和这些小毛贼交手。若不是那小摊主敢碰渔嫣,他可能问了话就走了。
锋利的刀一拿出来,小摊主的身上立刻散发出一股尿臊味儿,他吓尿了!
“好汉饶命,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道上的,放过我吧。”小摊主的手被他踩着,眼看刀就要割来了,吓得哇哇大叫。
“偷东西是坏习惯,我帮你改改。”御璃骁手起刀落,把他的五根手指切了来。
小摊主惨叫一声,随即被御璃骁点了穴,发不出声音来。
“你们把女人和孩子卖去了哪里?谁来收货?”御璃骁转头看那几人,冷冷质问。
哪还敢不说?恨不能马上带这位煞神过去!几人七嘴八舌地说完了,可怜巴巴地求他高抬贵手。
渔嫣掩着脸出来,不看地上的断指和污血,快步跑出小巷。
御璃骁小摊主身上的银子搜走,又拿了那双银镯子。把他们偷来银袋全都拿起来,拖起小摊主,大步跟出小巷。
“捉了个贼,丢了银子的赶紧来领。”他大喊一声,把银袋丢到路边一个卖面的小摊上,大步走开了。
“喂,你还真老实的,到手的银子扔掉了。”渔嫣站在一边等他,看着他笑。
“太少了,看不入眼。”他也笑,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们供出的地方,是一个赌坊,那个奴隶贩子长年在那里赌钱,从他手里卖掉的小孩有不少。
二人乔装了一番,到了赌坊前。
渔嫣托起掌心那一块碎银,小声问:“不过,你这一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御璃骁装成没听到,大步往赌坊里走。
渔嫣快步跟进去,抛着手里的银子说:“你说,我们能从一两银子,赚出一百两银吗?”
“赚一千给你。”他停在一张赌桌前,这些人正在摇骰子。
渔嫣会小赌两把,只是技艺不精,她知道赌场爱出老千,赌客大都输多赢少,进来就是送银子,帮助别人发大财。子里有股难闻的臭味儿,渔嫣掩着鼻子,忍着反胃的冲动勉强跟紧御璃骁。
一直往里走,有布帘拦在眼前。两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警惕地打量四周。见二人过来,两只粗胳膊一伸,挡住二人的去处。
“里面不能进。”
御璃骁手一挥,一锭黄金抛了过去。
渔嫣眼睛一瞪,他什么时候弄了锭金子在手里?
大汉得了黄金,在手里掂了掂,让开了路。
“哪来的?”她好奇地问。
御璃骁俯过身,贴着她的耳朵说:“进门时,走在我们前面那个人的。反正他要输掉,我帮他用用。”
“呵……”渔嫣笑了起来。
进了里面,别有洞天!
与外面的粗陋、恶臭相比,此处虽高雅不到哪里去,但是明显和外面玩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四周是围栏,人群围着围栏而坐,分上两层。艳妆女子抱着酒坛穿行其中,不时有人在女子的屁|股上捏上一把,大声调笑。空气中充斥着艳俗脂粉、烈酒、还有鲜血、羊奶的气味。
渔嫣好奇地往围栏面看,是一个深坑,里面有森森白骨,血泊正新鲜。
“到底是什么?”她忍不住恐惧,小声问他。
“等你别看。”他拧拧眉,把她摁到座位上。
“难道是斗狗?”她又拧眉,“太残忍了,活生生地让动物互相撕杀。”
御璃骁也不知是什么,只隐隐觉得不会是斗狗。二人并肩坐着,等着赌局开始。
几声锣响,从深坑的上方垂两块红绸,各栓一只木牌,一块蓝色,一块红色。众人要赌的就是哪方赢。
一群男子走进人群,开始收取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