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渔嫣愕然回道。
他缓缓松手,神情落暮,“渔嫣,你还是我的小表妹吗?也对,你早就不记得了……”
他总是大度、宽容,无条件地包容了她的一切,但今天他的语气如此不安,懊恼。渔嫣暗问自己,她真的错了吗?
“回去睡吧。”他站起来,给她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裳。
“你呢?”渔嫣仰头看着他钤。
“我再坐一会儿。”他微微一笑,甚是勉强。
渔嫣拉了拉他的手,他却抽了回去,扳过她的肩,轻轻往前推。渔嫣心情顿时沮丧极了,莫问离伤心了、御璃骁也伤心了,她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洽。
帐幔掩过来,挡住了微弱的烛光。
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细细回想最近的一段时光,是不是她真的忽略了他?他肩担重任,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都不容乐观,可当着她的面,他从不表露半分愁绪,每到一地后,先安顿好她,再独自去见地方官员,常常整夜都在议事,白天胡乱打个盹就算休息了。
他瘦了很多,他很辛苦,而她,的确忽略他了!
渔嫣坐起来,撩开帐幔往窗外看,院中月光浮动,不见他的身影。
肚子隐隐坠痛,这样舟车劳顿,对一个孕妇来说并无好处,她冲着外面叫了几声,但无人理会。疼痛加剧了,她不安地站起来,轻抚着肚子出去找他。
院中只有摇椅在轻轻晃动,不见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排遣他的苦闷去了。
“白鹰、聂双城……”她扶着墙,忍着疼痛往前走。
“王妃你怎么了?”铃铛开门出来,见她微弓着腰,赶紧跑过来扶住她。
“我肚子疼,叫大夫来。”渔嫣秀眉紧蹙。
“那我先抱你回去躺着。”铃铛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声叫道:“白大哥快出来,王妃肚子疼。”
“你力气真大……”渔嫣哑然。
听到动静,白鹰从院外大步冲进来,问了一情况,奔出去请大夫。
渔嫣心忧极了,怎么突然肚子疼成这种程度?她扭头看着门外,院子里外的人都起来了,可御璃骁怎么还没回来?
“王妃你不要怕,怀孩子就是这样的,是孩子在长个子,把肚子撑疼了。”铃铛打来热水,给她擦额上的汗,大声安慰她。
渔嫣知道她在说笑,逗自己开心,却笑不出来,御璃骁去哪儿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白鹰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她动了胎气,好在没见红,现在得卧床静养,大夫开了保胎的方子,白鹰又冲出去抓药。
御璃骁一晚上没回来,她心里很难受,堵得慌。折腾到清早,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面,有双温暖的手,正轻轻地给她按着有些浮肿的腿。她缓缓睁开眼睛,御璃骁垂着脑袋,就坐在榻沿上,双掌在她的小腿上来回揉捏。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委屈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迎亲。”他抬眼看来,满目陌生。
“给谁迎亲?”她愕然地问他。
“我自己。”他冷漠地说。
“你要娶谁?”她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逼问他。
“娶真心喜欢我的人,你不是……”他拂开她的手,语气愈加冷漠。
渔嫣的心不停地往坠,他的眼神冷得让她害怕,伸手抱他,却如同抱到了一座冰山,冻得她发抖。
她怕了,用力睁开眼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哪有御璃骁的人影?
原来是作梦!
她舔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撩开帐幔看出去,院中有说话声传进来。
“怎么回事?”御璃骁的声音!
“王妃动了胎气。”白鹰回答他。
他居然才回来!去了一整个晚上,到底去哪儿了?渔嫣翻了个身,背对着门躺着。脚步声匆匆靠近,帐幔被急急掀开,他的手掌落到她的肩上,轻轻摇动。
“渔嫣。”
渔嫣没动,装睡。
他高大的身子俯过来,大手轻抚她的额头之后,来到了她的小腹上,暖暖地捂着,低声问:“大夫怎么说?”
“昨晚喝了安胎药,早上才睡。”白鹰也压低了声音。
他的呼吸沉了沉,“你出去吧。”
“那这药放在这里?”白鹰把药碗放,快步出去了。
他躺来,双臂环过她的身子,脸埋进她的黑发里,深深地吸气。这动作维持了一会儿,渔嫣先绷不住了,这样躺着,很不舒服。
她翻过身,和他黑亮的视线对上。
“好些了吗?”他把额头抵过来,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扫动。
“嗯。”她轻哼一声。
“昨晚我办事去了,对不起。”他搂住她的腰,小声道歉。
渔嫣见他一脸疲惫,忍不住说:“不然,你先赶回京城吧,我休养几天,等胎平稳了再走。”
不想耽误他的事啊!
御璃骁没出声,好半天,缓缓抬眼看她,低声说:“别生气,我以后晚上不出去了。”
“我没生气……”渔嫣突然感觉和他之间多了堵墙,生硬、客套。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可是他们这对夫妻,不知道一同闯过了多少灾难,从未想过要分离,理应更加和睦恩爱。可如今眼见着风浪平息,一切慢慢归于平静,怎么会有了罅隙,变得别扭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对她,她也是小心翼翼地对他。
她张张嘴,那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她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钻到他怀里窝着。
有雀儿落在窗台上,啾鸣欢唱,他扭头看了一眼,低声说:“是喜鹊,我们今日会有什么喜事吗?”
渔嫣从他怀里钻出来,喜鹊拖着长尾巴,正在窗台上踱步。
“喝药吧。”他抱了她一会儿,起身去端药。
渔嫣坐起来,看着他把药端来,刚要接过来,他已经坐到榻沿上,用小勺舀了药,吹去热汽,喂到她的唇边。
渔嫣张嘴喝了,苦涩的药穿过喉咙,一直苦到心里。
“好难喝。”她拧紧眉,厌恶地看向他手里那碗药。
“不想喝这个,就好好养身子。”他看她一眼,沉声说。
这是在怪她半夜还乱跑吗?渔嫣躲在被子里的双手拧了拧,轻声说:“以后不乱跑了。”
“嫣儿,别让我担心,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孩子,他是我们两个的宝啊。”他轻轻叹息。
“知道了。”渔嫣点头,伸手拿过药碗,“我自己喝。”
御璃骁在一边看着,不时用锦帕给她擦擦嘴角。
“王妃动胎气了?”清脆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渔嫣立刻听出这是花魅公主的声音。
“你昨晚是去接她?”渔嫣突然明白过来。
“别乱想,昨晚是去办事了。”御璃骁拧眉,扭头看向院外。
环佩叮咚响,花魅踩着这清脆的响声进来了。
依然一身红裙,胸前佩戴着黄金项圈,上面坠着一块温润的翠玉。笑容明媚,声音娇软。
“我给王妃带了些好东西,安胎最好。”
她笑吟吟地走近,身后的红衣侍女捧着两只大锦盒,打开看,是安胎圣药岑西花。火红的花朵就像新采摘的一样,娇艳欲滴,还有露水在花瓣上滚动。
“这花,我一路都用冰块镇着,现在拿去熬好,暖暖地喝上一碗,马上就见效。”她笑着挥挥手,侍女马上就捧着锦盒出去熬药。
“谢谢公主。”渔嫣道谢。
“别这么见外。”花魅笑眯眯地在桌边坐,打量着渔嫣,目光回到御璃骁的脸上,柔声说:“王妃脸色确实不好,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事,骁王理应多体贴。”
她喜欢御璃骁,人人都知道,渔嫣更知道,只是不知道她是接了乐天公主后,是马上就走,还是要留上几天。
“乐天公主准备好了吗?”御璃骁往外看了一眼,沉声问。
“准备好了。”聂双城在外面答话。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御璃骁看向花魅。
花魅见他逐客,也不生气,掩唇笑了会儿,轻声说:“骁王,我又不会吃了你的心肝宝贝,这么急赶我走啊,我还偏不走了。”
“自便。”御璃骁心情不好,淡淡二字,转过身扶渔嫣躺,换了一副温和的神情,“你今日好好躺着,刺史府已送了侍女过来,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做就好。”
“好,你去忙。”渔嫣拉住他的手,搁在肚子上,小声说:“你让我别乱想,你也不要乱想,我的心没有变过。”
他捧着她的脸,柔软的唇紧贴来,低喃道:“是我不好,我们不提这事了。”
“嗯。”渔嫣抱了抱他,看着他和花魅出去。
乐天公主的娇笑声从外面传来,脆生生的。
“骁王,那本公主就走喽,我把寻蝶哨的来历都写这上面了,你我扯平。”
寻蝶哨——渔嫣坐起来,刚想掀开被子,又想到御璃骁的话,犹豫半天,躺了回去。御璃骁总不能不把寻蝶哨给她,不必急于这一时,又让他看着心生恼意。
才放帐幔,听到聂双城说:“刺史大人来了。”
一阵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响过后,女子们清脆娇软的声音响起来,“王上万岁。”
刺史送的侍女到了!渔嫣轻抚肚子,这孩子也委屈,跟着她东跑西颠,吃也没吃好,更是休息不好,是她当娘的不称职,现在还得给孩子喝苦哈哈的药。有侍女伺候也好,也享享福。
正想着,那些女子进来了,跪到榻前给她请安。
“都起来吧。”她没掀开帐幔看,轻轻说了句,顺手拿起放在枕边的书看。
侍女们窈窕的身影在帐外晃动,悉悉索索好一阵响,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好奇地掀开帐幔看,她们正在换子里的东西,居然换了一幅新的美人纱窗帘,上面的绣花简直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娇态可鞠的小猫正在一株牡丹花摆玩绣球。
油灯的纱罩也换了,淡黄的颜色,薄于蝉翼。想以想像,晚上光透过纱罩时的那种温柔朦胧。
侍女们又抬进了一张屏风,屏风上是水粉山水,碧水青山,颜色明亮。上面有题诗,这字写得温柔婉约,与渔嫣的洒脱大气完全不同。诗更是不错,字字珠玑,堪为佳句。
“王妃,奴婢替您把帐幔挽起来吧,透透气,有这屏风挡着就好。”一把清脆温柔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好。”渔嫣看这说话的女子,装束与大家一样,都是浅蓝的缎子长裙,宽束腰,是邕州及附近几城最流行的款式。但她的模样就要比的侍婢标致多了,鹅蛋脸,柳眉凤眼,气质不俗。
“你叫什么名字?”渔嫣合上手中的书,看着她问。
“回王妃的话,奴婢上官晴。”她福身子,恭敬回话。
上官……刺史大人姓上官!
“你是刺史大人家的什么人?”渔嫣好奇地问。
“家父正是上官行,奴婢排行第五。”上官晴微笑着答。
把亲生女儿派来侍奉她了!渔嫣环顾四周,视线停在屏风上,“这些东西都出自你的手?”
“家父知道王妃喜欢这些,派别的奴婢过来,恐怕难合王妃心意,所以才挑选奴婢过来伺候王妃。王妃乃天第一才女,奴婢班门弄斧,王妃见笑了。”上官晴谦卑地说。
“上官小姐不必自称奴婢,这字好,诗好,绣功真好,上官小姐兰心蕙质,才貌双全。”渔嫣微笑着赞她。
她心中了然,她有孕在身,御璃骁身边又没有其她姬妾侍奉,这些地方官员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的。把女儿送到御璃骁身边,若能得宠幸,在这国家飘摇之际,便是能得到重用、一步登天的最好方法。这些官宦家的女儿,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以前在京中见过的各家千金,莫不有一两样超众的技艺,令期扬名京城。只是没想到在这偏远的邕州,也能见到如此出众的女子。
“辛苦了。”渔嫣并未让上官晴回去,她也寂寞,想有个人说话。玲铛大大咧咧,很多话她也听不懂,沟通有些困难。若上官晴是知书达礼的女子,在这几日作个伴也好。
“还满意吗?”御璃骁绕过屏风进来,温柔地问她。
“秀色可餐,你满意就好。”渔嫣开了个玩笑。
御璃骁没笑,只在榻边坐,低声说:“今日陪你,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做。”
“王妃有孕,当吃清淡滋补的,不能像往日一样只捡合口味的吃呢,中午奴婢亲自厨。”上官晴柔声说。
“炖只乳鸽吧。”御璃骁扫她一眼,沉声说。
“是。”上官晴福福身子,去了。
渔嫣坐起来,扯住他的袖子,轻声说:“你别生气了好吗?我都赔不是了,你再生气,我心里不好过。”
他扬唇,把她揽进怀里,“你啊,把我的心给攥紧了,一丝风都透不进去,哪里还有气生。”
渔嫣抿唇笑,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挤,“孩子他爹,那你笑一个看看。”
御璃骁眸子里的光柔软来,一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吻。双臂越箍越紧
“王上,王妃。”铃铛的大嗓门从外面传进来。
“何事?”御璃骁拧眉,不悦地问。
“我采到了这个!”铃铛绕过屏风,顶着一头一身的灰尘碎草,把手里的一簇青草伸过来,乐呵呵地说:“这在我们那里可是保胎的好东西。”
“是续断啊,谢谢你。”渔嫣认出这草是断续,笑着说:“看看你,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快去洗洗吧。”
“我去给王妃熬药。”她拍拍长辫子,哼着小曲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又转过头说:“对了,王上,我又练会了两招呢。”
“什么?”渔嫣好奇地问。
“王上教了我剑法,不过王上嫌我笨,我笨鸟先,勤奋一些,总会学会的。”铃铛清脆地笑,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丫头,有什么说什么。渔嫣咬咬唇,手指戳御璃骁的额头,“你还教她练剑啦,我以为你这一辈子只教过我呢。”
“你又不稀罕。”他拉住她的手,拥着她倒去。
那些往事,他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多少回,她起初是茫然以对,后来是打趣笑他,总是想不起来。御璃骁已经放弃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如今只存在他的心中,对渔嫣来说,那是别人的故事。
“那个……”渔嫣想问寻蝶哨,可他已合上双眼,一脸疲惫地睡了。
渔嫣无奈闭嘴,这人只怕又劳碌一夜,此时不能再烦他。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知道你想什么。”他突然靠近了些,伸臂把她拢到胸前,低喃道:“渔嫣哪,这辈子我会不会等到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不是在这里吗?”渔嫣愁极了,让她真的不管莫问离,怎么可能做到?
他低低地笑,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我睡会儿。”
御璃骁为何要教铃铛舞剑?铃铛让他想到了那时的渔嫣,趁他醉时在房间角落里悄悄地学剑。那时的小表妹与他嘻笑怒骂,心意相通,而此时的渔嫣,一大半心思都在莫问离身上,他努力这么久,却终是没能把她的心全夺过来。
渔嫣惆怅半晌,拿起书来看。
子里很静,翻动书页时,她尽量放轻动作,不弄出声音,不吵到他。她是喜欢是这样的感情的,她也喜欢他,想和他相伴相偎,白头偕老。她从不把他当皇帝来看,他就是她的夫君,偶尔也会争吵,床头打架床尾合,隔上一两天缠绵恩爱一回,再有几个大胖娃娃,人生便完美得无法形容。
但一辈子那么长,老天会随她的心愿吗?
——————————————————————我是老婆不能让的分界线—————————————————
辛乌门的庄家父子在碧朱门主持操办丧礼,请了一百零八位和尚念经超渡,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都是江湖人士。
碧朱门的三夫人和小公子身着重孝,跪于灵堂前还礼,三夫人哭得凄凄哀哀,眼睛红肿。
御璃骁坐在对门的酒楼往里面看着,盘问了三夫人一天一夜,这妇人胆小怯懦,又确实是回娘家吃嫁妹妹的喜酒,并不知碧朱门主投靠夙临涵的事。表小姐年幼,才十三岁,小公子七岁,都问不出有用的话。
若这三人知情,这几日一定会有人杀人灭口,他的人已经混进了灵堂,暗中观察吊唁的人群。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花魅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扭头看看,淡漠地说:“怎么还没走?”
“御璃骁,我又不是害虫,想多看看你,这也不是罪过吧。”花魅落落大方地坐来,执起酒壶,给自己满倒了一杯,轻叹道:“寡妇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你可再嫁。”御璃骁还是语气平淡。
“罢了,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我那死去夫君,有三十六房侧室,还有十二位每日供他开心取乐的舞姬,府中侍婢但凡他看得上的,都拉到榻上去了。我与这么多女人同享一个男人,那样的日子别提多难熬了。你肯为渔嫣散去六宫,真是令人羡慕。这天难得有你这样的男人,我遇不上,何苦去自取烦恼。”她品一口酒,也不在乎他的冷漠态度,抬起一双媚眸,笑吟吟地看他,“倒是你,怎么看着满脸愁绪的,我能帮你办点什么吗?”
御璃骁摇摇头,淡淡地说:“早点接乐天回去吧。”
“她已经出发了,我想多留两天。我向王兄求了几天,才得了这差事,不过是想多看看你而已,别这么残忍地和我说话。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奢求你能高看我一眼。莫说嫁过人,就是当年未嫁时,你也不曾对我和颜悦色过。我这人呢,生得贱,非要凑过来。”花魅眯了眯眼睛,自嘲道:“但我这一生,也就这么点干净的念想,看看你,也就觉得这世界没那么脏了。”
御璃骁抬眸看她,眼中滑过一丝愕然,“出什么事了?”
花魅苦笑,轻声说:“还有什么事,和亲。我在这里躲几天,回去后就要嫁去天漠,姜族,大首领。”
“什么?”御璃骁一怔,那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打起花魅的主意了。
“寡妇配老头子,不是正好?女子为什么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她扬唇笑,眼眶泛红。
“你可以不嫁。”御璃骁拧眉。
“容不得我不嫁,我能去哪儿呢?大首领了重聘,我母亲也收了,那些皇叔皇婶,每天在我母亲耳边劝说,姐妹们也嫌我放|荡,容不我,每日明嘲暗讽,让我母亲脸上也挂不住。”她放酒杯,轻声说:“新婚之月,丈夫只在我房里呆过三天,那三天对我是百般折腾,毫不怜惜,我不乐意,冲撞他几回,他就索性不再理我,一月难得来我一回。他死后,我就开始养男宠,银子都花这上面了,有眼睛像你的,鼻子像你的,说话声音像你的,但凡发觉与你相似,我就找过来养着。男人可以纳小妾,为何我不能有男宠,我觉得挺公平啊,为何只说我放||荡,不去责备男子的薄情寡义?”
她说着,眼泪一滑而,快地抬手抹了,笑道:“很丢脸啊,和你说这个。”
“你若不想嫁,我可以安排你经玄泠出关,去别的地方。”
“算了,留母亲一人在玄泠,日子不好过。她苦了一辈子,我不能让她到老了,还要受人欺负。嫁便嫁吧……好羡慕渔嫣啊,有你的一心一意。”花魅一仰脖子,烈酒入喉。
“你这样喝,会醉的。”御璃骁按住酒壶。
“没关系,我带着人呢,贴身伺候我。”花魅指楼,几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抬眼看上来,那眉眼间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很会享受的,不知道哪天蹬腿闭眼,趁活着的时候,该喝就喝,该吃就吃。”她推开他的手,轻挽锦袖,站起来给他倒酒,“十五岁见你,一见倾心,一恋就这么多年。以后只怕到死也再难相见,你就别对我冷言冷语,冷酷无情了。”
御璃骁举杯与她轻碰,哄渔嫣有千百种办法,对别的女人,却说不出几句好听合适的话,只沉默着陪她饮了一杯。
“对了,我一路过来,见有几个城的粮食都绝收了,明年开春只怕很难熬。我给你搭条线,你差人去外邦买吧,就以商人的名义去交易,别买我们玄泠的。我王兄最近与天漠走得太近,性子有些变了,我最近见他,总感觉他心里装了好些事。”花魅小声提醒他。
“你费心了,我已安排人去办此事,你还是多考虑自己和亲之事,大首领为人品行低劣,你若嫁去,只怕更不好过。”御璃骁见她又伸手拿酒壶,便按住了她的手。
“都已经交换婚书了,就这样吧。”花魅媚眸轻弯,双手托着腮,痴迷地看着他,“难得啊,听你关心我一回。这么多年了,只有今日你对我态度不错。”
“花魅,我只是不想给你虚无的希望,反而害你。嫁错一回,不要再错一回,你好好考虑。渔嫣还要在这里安胎,会多留数日,你想好了,差人来告诉我。可以从后青出关去外邦,我安排人,把你娘亲接出来。”
“真的?”花魅半信半疑地看他,“你今天怎么愿意帮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日行一善,求得善果。”御璃骁开了句玩笑,转头看向碧朱门的大门。
他自问不是怜花惜玉,好心肠的男人,他仅有的温柔都用在渔嫣身上了,帮花魅,当然是另有所图。花魅悔婚,会令大首领心中不爽,他那人刁钻毒辣,达不到目的,就会寻机报复。御璃骁要看看,夙兰祺怎么应对大首领,他与天漠走得如此之近,到底所图何事。
“以莫问离的身份地位,没必要这样对一个小小的碧朱门,很奇怪。”花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疑惑地说。
御璃骁眉头轻扬,淡淡一笑,“别管这么多,你先去吧。”
花魅唇角的笑意僵住,长长叹道:“我就知道,什么事都打动不了你的铁石心肠。也罢,你肯说出帮我的话,我已经满足了。不烦你了,我先走。”
御璃骁轻轻点头。
花魅起身,姿态优雅妩媚,往楼缓步而去。
聂双城从一边走过来,小声叹道:“想不到一代佳人,还有这样的往事,这样的烦恼。大首领那老东西,也敢嘴啃。”
“你若喜欢她,我替你求亲?”御璃骁扫他一眼。
“别,臣和王上长得可是一点都不像,她对王上如此痴情,真是令意外。”聂双城嘎嘎地笑。
“贫嘴。”御璃骁丢开酒杯,沉声说:“只怕我是小看了夙兰祺这人。”
“但他一直不遗余力地帮我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算碧朱门门主是夙临涵的探子,夙兰祺也能继续委以重任,没必要杀了他们,弄出如此大的动静,让我们怀疑到他。这样做,对他来说反而得不偿失。”聂双城犹豫一,轻声说。
“胆大,便无谓。胸有成竹,便不怕露出破绽。若真是这样,我可算是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推他坐上了帝位。”御璃骁面色难看,收回了一直盯着碧朱门的视线。
看了半天,来的都是些江湖人士,没什么可疑之处。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过来坐坐,也只是让自己平静一,把碧朱门的事理理清楚。
“莫问离可在城中?”楼时,他突然问。
聂双城摇摇头,“并未发现他的行踪。”
“让你发现,他就不是莫问离了。”御璃骁摇摇头,拧眉道:“把乐天公主的东西送去白姬馆,那是寒水宫的秘密连络点。告诉他,我已让人去寻寻蝶哨。”
“咦,王上如何知晓?”聂双城惊讶地问。
“莫问离在各郡都有自己的联络点、有铺子,你以为寒水宫就那么简单?他不在寒水宫,寒水宫一样运转。虽然最近局势动荡,关了一些铺子,但主要的几处还开着。我昨日看白姬馆开着门,他应该就在那里。”御璃骁利落地上马,又补了一句,“在清河镇,他喝醉了自己说漏嘴的。”
“喝酒真误事。”聂双城脱口而出。
“你这是说我喝酒了?”御璃骁淡淡地说。
“不敢,不过臣觉得与莫尊主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好。”聂双城也跃上马,诚恳地说了句。
御璃骁点头,又问:“正因如此,你不觉得让他每日看着渔嫣,更为残忍?”
聂双城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谁也受不了啊。”
“她在我们二人面前撒娇撒惯了,心心念念地还想找他回来。莫问离又心软,她只要撒娇,他就什么都肯抛。但她得想明白,我和他都是男人。每天靠得那么近,总有会有情不自禁、克制不住的时候,到时候我是杀了她,还是杀了莫问离?”御璃骁转头问聂双城。
聂双城想了想,“依着王上的脾气,只怕会屠了寒水宫。”
“所以,现在就得逼着她把小性子收回来,宠她是一回事,这事不能退半步啊。”御璃骁扬鞭,往府衙驰而去。
渔嫣刚起来,就坐在院中晒太阳。一双小鞋子做了好久,还没能完工。上官晴坐在她身边,正替她劈绣线,指导她绣兰花。铃铛在树练剑,一招一式,格外认真。
“王上回来了。”见他进来,上官晴赶紧福身请安。
铃铛也学她的样子,但手中的木枝一就戳到了渔嫣的胸口,痛得她一声轻呼。
“怎么搞的。”御璃骁一声低斥,过去扶住了渔嫣。
“对不住。”铃铛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开了。
“送这丫头去莫问离那里。”御璃骁还是生气,扭头交待了一声,把渔嫣抱着就往子里走。
“莫问离在哪儿啊?”渔嫣忍不住问。
“在他在的地方,你管呢。”御璃骁把她放,拉开她的领口看。
铃铛力气大,这一枝戳过来,尽管隔着好几层的衣裳,那白嫩的丰软还是被戳青了。
“滋……”渔嫣倒吸了口凉气,又吸吸鼻子,惊讶地说:“你喝酒了。”
“嗯。”御璃骁走到桌边,挑了一盒清凉的膏子回来,用指尖挖了一小坨白色的药膏,温柔地给她抹上去。
怀孕的关系,她比之前更加丰|满,而且有些胀痛。他的指尖抹药的时候,动作尽管轻,可还是让她感觉不适。
“痛。”她小声哼。
他抬眸看她,手掌轻轻握住那团,沉声说:“今日感觉好些了吧?”
“你别这样抓着啊,我痛。”渔嫣脸上一红,羞得赶紧打他的手。
“王上。”上官晴莲步轻轻,靠近了二人。
御璃骁立刻挥手,放了帐幔,遮住了渔嫣的身影,转头看上官晴,她手里捧着茶。
“放,你出去吧。”
上官晴脸上一红,赶紧放茶,退了出去。
“这么凶,这可是刺史大人特地送给你的美人。”渔嫣轻揉着胸口,和他开玩笑。
他掀开了帐幔钻进来,拥着她倒去,“我就要你这个美人。”
“喂,我就这么让你难过,你还要借酒消愁啊?”渔嫣抱住他,小声问。
“你才明白。”他的手又伸进去,在她青紫的地方轻轻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