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话没说完,林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院门外拖,“聊天聊天,你就知道聊天,你知不知道现在庄子里出大事了?你跟这个霍有啥好聊的,前两天关着门聊了一天一夜,还不许别人打扰,你以为我这个当娘的不知道?小花呀,不是为娘的说你,虽说你是大东家身份,他只是你的雇工,可是有些闲话应当避开的还是要避避的好。”
林氏绝对是故意的,话里处处含针带刺的,带着浓浓的火药味。看似跟小花说话,但是眼睛若有若无地往后院方向瞟,还狠狠地将静静站在一旁的霍给挖了几眼,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只是这什么跟什么呀,自己当真是有急事才来找霍的,而且…而且人家对自己也只是看成大东家而已。虽说以前林氏她们也十分担忧自己的婚事,但自从有了皇帝颁发的“自由书”以后,她们也只是旁敲侧击地说说,并没有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小花心想为什么娘今天会如此反常呢?
莫非又是那个汪正清在背后搞鬼?
想到这里,小花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神情变得冷淡起来,朝霍打个招呼,便径直朝院外走去。秋叶冬叶看看大东家又看看林氏,最后也低头跟上小花离开。
林氏的确有气,本来嘛,有个如此得意的女儿让她们两老很是宽慰,只是现在瞿小花竟然越来越过分。不管做什么决定,丝毫没有征求过长辈意见,甚至是父母要给她提点意见建议啥的,就像是佣人在向主子谄媚讨好一样,这让他们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再加上这次小花突然颁布两条政策波及太广太深,人们不敢对大东家指手画脚。却是可以拿瞿灵儿开刀呀。现在瞿灵儿简直是抬不起头了,每天窝在子里以泪洗面。即便是逐渐对她失望的瞿家二老也忍不住心有恻恻。
所以各种情绪聚积在一起,碰巧今天汪正清来了。瞿小花好巧不巧又将人家朝廷三品大员丢在一边,竟然来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土包子。这气不打一处来,才有了刚才的失态。
林氏见小花突然变了脸色,也不理会自己,抬眼看到霍也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甚至连对自己一点点讨好的意思都没有。心中猛地醒悟过来,哼了一声,也连忙折身跟了出去。紧走两步,“花儿呀。你你倒是说句话呀。好吧,娘知道刚才误会你了,那些是庄子里的事,我不管也不敢管,但是汪大人来了,你即便是有皇帝御赐的‘自由诏书’在手,也要看在人家是官身的份上去见见呀……”
瞿小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更何况在父母面前,任何逞强都是没有理由的。所以听到林氏缓和语气,也不在强硬。停住脚步,转身面对林氏,道:“娘。我关于我个人的婚事,可能以前我没有明确表达我的观点,现在正好你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要的是一个对爱对情都忠贞不渝的纯粹的人,爱,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林氏愣在原地,张着嘴久久不能闭合。她是女人呀,是过来人,她太懂“忠贞”和“纯粹”两个词的含义了。正是因为太懂,所以在触及到婚姻时。人们都避过不谈,或者是夸夸其谈。回过神。瞿小花主仆三人已经走远,林氏眼中浮上水雾,她只想自己的儿女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现在瞿文瞿轩也老大不小了,因为他们华庄少主的身份,因为他们风流倜傥的俊朗外表,还有他们本身出众的气质,所以前来说媒的人骆驿不绝,甚至是那些达官显贵都愿意把自己的嫡系长女许配给他们……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只要瞿家和那些贵族结上姻亲,瞿家就是真正的上层社会的大家族了。只是那两个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说大姐没结婚他们就绝不结婚……天哪,好不容易看到瞿家几个子女有出息了,偏偏遇上瞿小花这个冤家,她弄个啥自由书就行了,偏偏还连累两个弟弟都不结婚了。瞿家究竟做了什么孽哟,莫非是要让瞿家绝后?!
这个谣言已经被有心人无限地添油加醋四处传播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林氏心中郁结,可是听到小花的话后,这种郁结变成了深深的忧伤,自言自语道:女儿呀,这世上何曾有过绝对的忠贞和纯粹的情爱呀?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小花赶回院子,梳洗一通才施施然来到客厅与汪正清见面。
汪正清看到小花的那一刻呆愣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半天无聊等待的怨愤在刹那间消失无踪。一如多年前初相识的样子,清澈的眸子,纯净的笑容,暖人心脾的微笑……那绝色的容颜呀,非但没有岁月留的沧桑,反倒是愈发的水灵起来。江湖上传言大东家身边有神秘的高高手,实力足以称霸武林,所以现在即便谁出再高的暗花行刺大东家,也没人敢接单;王公贵族中盛传大东家如同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有了她,就能掌控江山,只是谁也无法获得大东家的青睐,更谈不上掌控;而在百姓的眼中,大东家是真真的活菩萨,是济世救民的神祗化身。
而现在,汪正清感觉自己的心真的悸动了,不知什么时候潜藏在灵魂深处的那一丝丝意念逐渐复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他整个心灵。
汪正清感觉喉头干涩的难受,他终于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曾以为自己攀上高枝,曾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无数这样的绝色容颜,曾以为对方只是自己的一个垫脚石……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当自己达到人生奋斗能够达到的制高点时,抬头,伊人已经站在了自己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花儿……”声音粗嘎而沧桑,带着无限的追忆,曾经这样的称呼他发自内心。
小花轻柔翻手一撇,示意请坐,柔唇轻启,语气平淡的道:“让汪大人等久了,望见谅。不知道汪大人到华庄所为何事?”
汪正清回过神,慌忙坐,举足无措的样子,“不不,不久……我我这次来是……”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其他所有一切都可以,但是这件事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太子秦穆竟然要他来向瞿小花说媒!太子真的是打的好算盘!太子之所以会选中他来做这个中间人,就是因为汪正清和瞿家二老的关系最好,而他们也知道其实瞿家二老对娶灵儿更加疼爱,即便是现在一副残枝败柳,可是二老仍旧心疼的紧。从上次水娃行刺瞿小花一事就能看出,二老是多么偏袒娶灵儿。
且说水娃被押送到京都,太子向皇帝求情,实则是将一切过错都推到娶灵儿水性杨花过错上,而自己只是识人不清的错误。太子无比恳切地以主子的身份保水娃,还赢得了仁义美名。而实际上太子正是想借助水娃和娶灵儿的事情来要挟瞿家二老,再让他们来逼迫瞿小花就范。嘿嘿,那啥的什么“婚姻自由”都统统见鬼去吧。他就不相信以瞿小花的忠厚仁义孝道会真的让自己父母有个啥三长两短。
太子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并不是直接胁迫瞿家二老来要挟瞿小花,而是通过本就臭名昭著的娶灵儿来挑拨整个瞿家的内乱。
汪正清欲言又止,看着小花清澈的眼神,踯躅良久,最后才说道:“大东家,我知道或许以前我们有很多的误会,我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我在你的记忆中仍旧留一些美好的回忆。我以为我可以真正成为一个百姓的父母官,我以为以前是无所作为都是因为自己的官卑职小,壮志难酬。而现在,我已经攀到三品朝廷大员,可是我才发现自己距离百姓已经越来越远……”
汪正清就像是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絮絮叨叨地述说着自己这几年的心理历程。讲述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英气勃发胸怀天的人变成了如今蝇营狗苟的,深陷权与利的漩涡里面而无法自拔的。现在的他已经没资格说“父母官”这三个字了。
小花静静地听着,不管曾经如何,现在和以后会怎样,但是小花从来都秉持着一个良好习惯,善于倾听。聆听不仅是一种谈话技巧,更是一种尊重。
小花唏嘘不已,挥手,让冬叶换上新茶水……
汪正清重重呷了一口茶水,清香之气溢满唇齿,温暖了整个心房。呵,好久违的味道呀,曾经也为这样的温暖而感动,只不过当时自己要追求更高的地位和财富权势,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切踩在脚……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汪正清收拾糟糕的心情,看着瞿小花,说道:“水娃的事情…太子想征求你的意见。”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自己,还有整个家族呀,所以他现在只能依附太子了,所以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好。终于,汪正清还是说出了自己这次来华庄的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