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不足片刻,她又道:“其外,西攀院御茶被投毒一事,的确是我的失误,但我也会负责到底,御茶的事情我率先会处理好,关于真凶也会尽快查出——所以请大家务必不要在此关键时刻被挑起内讧,从而达到幕后之人的目的,给茶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
众人听罢,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徐折清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他既然选择叶师傅参加晋茶会这么重要的比赛,肯定也是为了茶庄的利益出发的,他们又不曾真的见过叶师傅制茶,说不准她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东家另眼相待也未可知。
而且西攀院御茶被投毒一事,现在冷静来好好想一想,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叶师傅根本没有动机,她为什么要在自己制的茶里毒,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毁名誉吗?
落银一番话更是点醒了他们,这件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晋茶会即将开始之际横空出现……
越想越觉得,叶师傅或许是被人陷害的,往小方面想,可能是有人嫉妒她被举荐参加晋茶会,往大方面想或许是徐家的对手故意藉此挑起茶庄内乱……
众人纷纷开始动摇之际,却听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响起。
“退一万步说!就算毒不是你投的,可你说要负责到底敢问叶师傅想怎么负责呢?重制此茶?难道叶师傅不知道明前茶如今已经摘采不得,你要怎么弥补此等过错!”罗秋萍承认,方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叶落银身上的气势给镇压到。
真是该死!
罗秋萍死死地瞪着上面的落银。
一刻,便觉那道冷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虽然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变幻。但那双眼睛……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罗秋萍强自忍住要将双眼移开的冲动,但碍于面子,还是不肯退让的跟落银对视着,双拳,不由地握得紧紧的。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去弥补不成?”台上的纤弱少女冲她开口问道。
罗秋萍一愣,遂好笑地道:“笑话,我只是一个茶徒而已。这件事情跟我又没有关联,我作何要去弥补?”
“你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茶徒,更知道此事与你没有关联,那你何来的资格此般质问与我?难不成我要将自己的密技摊开给你一个茶徒来看,用以证明我有能力弥补此事?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认定别人也做不到,这个理儿倒是新鲜。”落银这话字字带着冰冷的尖刺一般,让罗秋萍脸色一时变得极其难看。
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刚才的话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落银不过顺着她的话说去。
众人闻此。心中震惊之余也大多有了计较——叶师傅这么自信,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说不准她真的有深藏不露的密技?
这时,又听那道原本清洌洌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寒无比,说道:“罗秋萍,你方才亦说此事与你没有干连。既然与你无关,那我倒想问一问你何故又煽动众人来此闹事,并险些害得大家因一时冲动而做错决定——你这么做是何居心?”
是啊!
众人经她这一提醒。都才记起来今日他们来这里的确是受了罗秋萍一番话的煽动,他们现在没有哪一个是不后悔的,如果重来一次,他们绝不会来此聚众闹事。
如此一来,大家看向罗秋萍的目光都饱含着质问的怒意。
罗秋萍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我……我没有!你们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我只是,只是为了茶庄考虑而已!”
可谁还会信。
“我看你是因为之前欺负叶师傅手的茶徒,后来被叶师傅教训,从而记恨上叶师傅了吧!所以才蛊惑大家过来闹事。是不是?”一位长相秀美的茶娘厉声问道,眉头皱的紧紧的。她虽然也对叶落银不喜,但今日过来闹事纯属冲动。一想到她跟自己的爹爹险些因此离开茶庄。便觉得懊悔不已。
理所当然地,就想将怒气撒在鼓动他们过来的罗秋萍身上。
“我,我没有!”罗秋萍见被识破,死也不肯承认。
闻讯赶来的徐姑姑将落银方才一番话刚巧听在耳中,众人一见她过来,就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徐姑姑走到最前面,先是对徐折清一礼。
“姑姑不必多礼。”徐折清温声说道,他这个姑姑,跟自己的父亲不同,里里外外帮了他太多,几乎大半辈子都花在茶庄上了,是个很值得他敬重的人。
“这件事情是老身管教不当,让他们给东家还有叶师傅添麻烦了。”人前人后,徐姑姑也都是称徐折清为东家。
话罢,她转身看向纷纷垂首的众人,和面色不甘的罗秋萍,厉声道:“今日之事,共茶院中凡是有参与者,皆自觉到柳管事那里领罚!”
“是……”
众人纷纷应来。
罗秋萍则是将头撇到一侧,一副不服的模样。
这一幕徐姑姑看在眼中,眸中怒气更甚,“罗秋萍,你唆使共茶院一众来此滋事,更是触犯了茶庄里的大忌!”
罗秋萍闻听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
她上次便暗听闻,徐姑姑已经内定了其它茶徒做白芷的一任弟子,从那之后,她明里暗里就没少跟徐姑姑作对——要知道她为了拜入白芷门,费了多少苦心!
徐折清见状皱眉喝道:“你身为共茶院茶徒,徐姑姑训诫理应洗耳恭听,你此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加上今日之事,按照茶庄规矩应可逐出茶庄处置!”
这样的人,留在茶庄里,百害而无一利。
他为人处事向来秉承,水勿过清、人勿过查的道理,故对于茶庄里的人,但凡不会影响茶庄正常运营,一些小错他大多不去理会,可今日这些罗秋萍,显然是触到徐折清的底线了。
而且这件事情,正需要严惩一个来以儆效尤,以防止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一听到逐出茶庄四个字,罗秋萍脸上才现出了惊慌之色。
向来做事宽容大度的东家,竟然要将她逐出茶庄?
她,她可是同期学徒中最优秀最有天分的!
罗秋萍忙地跪了去,急忙道:“请,请东家明察,今日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不过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过来的,并非是我主使啊!”
落银闻听眼中闪过一丝好笑。
事到如今,还想着狡辩,可真的是没救了,若她大大方方儿地承认了,并且认个错,相信徐折清也不会做的太绝。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果然,一听她如此嘴硬,别说徐折清了,徐折清还没开口说什么,徐姑姑就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你竟然还如此不知悔改!我共茶院绝对留不得你这样品行低的茶徒!”
品行低!
众人闻听这严厉的批评,皆是自觉地噤了声,特别是几个平日里罗秋萍走到近的,生怕将自己给牵连去,悄无声息地同跪在地上的罗秋萍拉开了距离。
对于一个茶师来说,品行二字尤为重要,未来要晋升茶师的茶徒们自然也不例外。
罗秋萍觉得眼前顿时一黑。
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曾经是有多么愚蠢,竟然仗着制茶师们平日里对她有几分看重,共茶院里的人大多都对她忌惮三分……就如此堂而皇之地跟徐姑姑作对。
甚至因为跟大茶师的私人恩怨,鼓动起了这么一出大闹剧来……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才知道自己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茶徒,徐姑姑想碾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我……我错了!”她语无伦次地道:“求徐姑姑饶了我这一次!我不想,我不想离开徐家茶庄!”
一抬头对上徐姑姑冰冷的目光,她心里一阵突跳,忙又朝着台上的徐折清求道:“东家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落银扫了她一眼,在心里微微摇头。
什么已经知道错了,不过是求饶的把戏罢了,真的知道错了的人,绝非会是这么不甘愿的眼神。
今日,罗秋萍必除,若是不除日后必留大患。
这次因为记她的仇,就能鼓动众人来议事园闹事,险些给茶庄造成巨大的损失,那么次呢?
不该再给她留机会触发一次。
落银转头看向徐折清,微一摇头。
徐折清跟她的想法没有二致,他知道落银的考量,并非出于私人恩怨,事实上他相信,落银根本不屑将罗秋萍这种人列入仇人的行列中去。
她亦是为了茶庄考虑。
亏得罗秋萍眼尖,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徐折清身上,她清楚地看到了徐折清看了落银一眼,然后便对柳共喜招了手。
这个小贱人!
肯定是她授意东家这么做的……
“东家,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日后我定会竭尽所能为茶庄效力!”罗秋萍眼见着柳共喜带着几个护院走了议事台,朝着自己行来,忙地磕头求饶。
额头都快要给磕破了。